蟹宴

    茜茜回到家后,本想着过几天再约小闺蜜们去琉璃厂一起挑些通俗小说。但是自从那次钮祜禄氏晚回家了差点没赶上吃晚饭,被爱必达一顿数落,并且绝了她出门的念想。而尤佳氏的教习嬷嬷也快到了,所以她阿玛长龄也不大让她出门了。

    茜茜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伙伴,宫里又没有传召,一时间也寂寞起来,每日唯有章佳氏陪她一起下棋打牌来打发时间。奎林落了差事回来,在房内没有看到妻子,便知道她到嫂嫂屋里去了,于是让仆人们去请她们妯娌来吃晚饭。

    瓜尔佳氏一上饭桌就开始抱怨奎林身上的酒气,道:“你这是吃了多少酒才回来的?这么大的气味。”

    奎林道:“不过是见到额尔登额和阿扎拉丰他们几个人,去外头略微吃了几杯。那酒淡得和水一样,醉不了。”

    瓜尔佳氏道:“你也讲究些吧,好歹换身衣服再进房间。我看你二哥不在,你越发得没规矩了。”

    奎林拗不过母亲,只有下去沐浴一翻,重新换了衣服来,茜茜见到他穿着月白色的如意纹缎纱袍子和淡青色的褂子,不由得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才想起来“之前二爷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嫂嫂记性好。”奎林笑道:“这件衣服是我和二哥一起买的。”

    奎林笑起来的时候,那些藏在情绪中的暴躁和阴郁好像都不见了。茜茜发现这两兄弟真的越来越像了。如果安成只是眼睛和侧脸略微有些像明瑞,那奎林现在简直是和明瑞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弯起,不像安成那样笑得日月失色的绚丽,却有种月上柳梢头的宁静之美,淡淡的,好像一抹纤云,一泓秋水。

    茜茜感觉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来,眼前好像有液体在滚来滚去,章佳氏发现了,忙道:“嫂嫂怎么哭了?”

    原来是眼泪吗?茜茜心里有些惊奇,所以她刚刚的那些情绪,是难过,更是伤心?她是在为和明瑞的离别伤心吗?原来伤心是这样的感觉啊,有点苦,又有点酸。

    瓜尔佳氏道:“是想老二了罢,别急,他前几日刚给我寄信来,说伊犁基本已经安顿下来,等冬天来之前上折子请求接眷,到时候他会亲自来京城接你的。”

    奎林道:“您不去伊犁吗?额娘。”

    瓜尔佳氏摆摆手,嫌弃地说:“我才不去那个蛮荒之地,那回子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哪里比得上京城热闹?况且我听人说了,回子那边许多东西都稀缺,所以卖的更贵,别到时候我稍微买几件首饰衣服,倒把老二的俸禄用光了。”

    奎林和章佳氏对视一眼,夫妻俩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还是额娘通透啊,思子之心怎么抵得过买买买的乐趣呢。

    吃过晚饭,丫鬟们捧来茶水让主子们漱口。奎林漱过口,拿帕子擦擦嘴,对茜茜说:“嫂嫂要是觉得无聊,不如明天我们去明义那里,他最近在给一本小说题诗,让我们兄弟都去看看。”

    章佳氏道:“是什么小说?入了明义的眼了,这样认真?”

    奎林道:“似乎也是类似于《西厢记》的小说,作者已经过世了,曾经是二哥和明义的好友,二哥去伊犁之前拜读过,说是很好。”

    茜茜听到奎林提到明瑞曾读过这本书,这才有了兴致,答应明天去明义家里做客。

    次日,茜茜与奎林和章佳氏一起来到明义府上,明义拿出手抄本来给大家看,又道:“写书的曹先生在去年贫病交加过世了,只写了这八十回,我让人仔细抄录了来,打算为这部书题诗二十首。”

    奎林咋舌“二十首,那么多?”

    明义道:“曹先生写这书算的上弹精竭虑,我翻开书,满纸都是先生的心酸往事,不觉感慨,因此作诗以表纪念。”

    茜茜已经进书房开始看起了那些手抄本,因为精神力的加持,她看书的速度远超常人,没一会儿功夫就看了个大概。此书与其说是一部长篇小说,不如说是作者前半生的真实经历,作为高阶文明,茜茜倒不怎么对他若描述的家族兴衰感兴趣,到底让她眼前一亮的是此书的主要人物,即所谓的“金陵十二钗”都是年轻女性。而且书中对这些年轻女性的评价很高,认为她们的才气和见识远高于一般男子,只可惜被困闺中,倒让茜茜感觉到一丝文明进步的曙光。

    明义见到茜茜出来,便笑着问道:“二嫂看的倒快,觉得怎样?”

    茜茜说不出人类的那些赞美之词,只能道:“甚好。”

    明义笑道:“嫂嫂真是言简意赅,上次二哥看的时候,也只说了‘甚好’两个字,问他好在哪里?他也不肯再说。”

    章佳氏怕他再提明瑞,让茜茜心里难过,于是打断大家,道:“好了,十弟你不是说今天中午你请客,吃什么螃蟹宴吗?怎么还不见摆席。”

    明义看茜茜垂目不语,又想到二哥远在伊犁,夫妻分别快两年,不由得有些唏嘘。但自己作为东家,还是强打精神热场道:“不要急,等十四弟来了再开席。”

    过了一会儿傅灵安果然来了,还带了福晋多罗格格一起来。他含笑着道:“我来迟了,大家久等了。”

    奎林道:“好小子,来的那么迟,先罚酒一杯罢。”

    傅灵安也不含糊,端起一杯就下了肚,道:“我敬各位。”

    众人纷纷拿起酒杯,只有茜茜直直地看着傅灵安,一脸纠结。奎林推搡她一下,道:“嫂嫂,你怎么了?”

    茜茜眨眨眼睛,指着傅灵安问奎林“这位是谁?”

    “他?”奎林简直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这是傅灵安呀,我们的十四弟,多罗额驸。”

    “这是傅灵安?”茜茜难以置信地问:“我是很久没见到他了吗?为什么他变化那么大?”

    “变化大?哪里变化大?”奎林问。

    “……肤色…”茜茜看众人迷茫的神色,又补充道:“由黑变白…”

    “哈哈哈哈哈”众人全都捧腹大笑起来,傅灵安的妻子多罗格格笑得最厉害,几乎伏倒在丈夫身上,傅灵安本人也笑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明义指着傅灵安对茜茜道:“你看看,你从回疆回来的时候是晒得有多黑,把嫂嫂都给整的不认识了。”

    奎林笑得酒都喷出来,他一面咳嗽一面和茜茜道:“嫂嫂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毕沅曾经写诗赞傅灵安‘风流傅粉何平叔’,可见他面色白皙如同敷粉。但你见到他时,他刚从葱岭绞贼回来,因此晒得黢黑。哈哈哈,如今是又养回来了。”

    茜茜见傅灵安面色皎洁如月,五官还是从前那样匀称,他比明瑞个头高出许多,现在看来身上那种粗犷的气质少了不少,风流倜傥之姿尽显。她这下是真的认明白了,于是冲他点点头,道:“抱歉。”

    傅灵安笑道:“我比不得二哥晒不黑,嫂嫂认不出也情有可原。”

    这时候仆人们把蒸好的螃蟹送上来,这螃蟹是阳澄湖产的湖蟹,捕捞上来之后就用蟹篓子装着,用水养着,一路送到京城来。奎林对明义道:“活蟹难得,你这一路上费了不少银子罢。”

    明义微笑道:“秋天里吃蟹饮酒,兄弟姊妹一起吟诗作对,这才是人间第一得意事,怎么用银钱这种俗物来衡量呢?”说着,还让仆人们准备纸笔,要在吃蟹之后赋诗一首,了表情志。

    奎林在仆人们上了吃蟹用的“蟹八件”之后,正准备开动,却见茜茜和章佳氏两妯娌对着螃蟹大眼瞪小眼,于是笑道:“怎么?一看你们就没吃过螃蟹。”

    茜茜提起螃蟹的一个脚,道:“这个食物是饥荒的时候被发现的吧,这全身就没有一个能下嘴的地方。”

    奎林哭笑不得,道:“嫂嫂你放下,我剥给你和慧兰吃罢,你们等闲不要动了。”

    奎林于是取出一只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两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再用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再以小银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挑出蟹螯里雪白的蟹肉,递给章佳氏,道:“你脾胃弱,吃些蟹腿肉也就算了,蟹黄就给嫂嫂吃吧。”然后又打开蟹壳,将蘸料舀入其中,并着一把小银勺递给茜茜,道:“嫂嫂,你舀着蟹黄吃罢。”

    唤了两声,却见茜茜没有动作,只盯着杯子里清澈的菊花酒发呆,奎林起了玩心,模仿明瑞唤了她一句“茜茜。”

    这一声“茜茜”把她叫醒了,她恍恍惚惚地听到声音,甫一回头,就见到那张熟悉的,含笑的面容,就好像有一缕阳光赶走了黎明的黑暗,她不由惊喜道:“二爷?”

    “茜茜,我是奎林。”奎林一瞬间失去了玩笑她的心思,轻声解释道。

    “哦”茜茜脸上的神情淡漠下去,无穷无尽地失望涌上来,她不自觉地眼睛一热,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的眼泪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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