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明瑞最近很难过,他又遇到了新问题。

    刚刚入夏的时候,第一批索伦兵丁经过长途跋涉,以骆马代步,风餐露宿,翻山越河地到达了伊犁。明瑞将他们安置在伊犁河以北霍尔果斯河以西的策济,齐齐罕,图尔根等地方游牧居住,并按照八制度进行编整管理。但是这批索伦兵丁及其家眷并不适应西域的水土,患病病死的人极多。明瑞亲自到索伦营想去探望患病的兵丁,还没走到到营寨里就被派来的汉人医生拦住了,他对明瑞行了礼,道:“将军,经奴才等人确诊,索伦部大多数兵丁得的正是天花,还请将军回避,免得过了病气。”

    满人发家于白山黑水之间,没入关之前几乎接触不到这类病。因此入关之后得天花的人极多。别的不说,皇室里头顺治皇帝就是得天花去世的,在之后还特地选了已经得过天花并痊愈的圣祖爷做了皇帝。明瑞依稀记得自己曾经是种过痘的,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一味哭闹,额娘脾气上来就说不种了,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种没种上。他身边的参赞大臣爱隆阿道:“我是种过痘的,想来不要紧,将军若是不放心,派我去看看便是。”

    明瑞点点头,爱隆阿便戴上煮过的面纱随医官进了营寨。明瑞拒绝了下属的建议去凉棚休息,和其他随行人员一起顶着午时的太阳站在营寨外翘首以盼。正是夏季,烈日当空,他没站一会儿便满头大汗,身上的两层衣服尽湿透了。随后赶来的恒宾见到他如此这般,便劝道:“表兄别着急,回部这地方夏季极热,您放任自己这样晒,一会儿中了暑气可怎么好?”

    明瑞没有接他的话头,只是用他递过来的手巾擦擦汗,道:“我之前让你去看看这些新来的索伦兵屯田放牧一事解决得怎么样了?你去了没有?”

    恒宾道:“您交代的事情我能忘记吗?我和观音保去看过了,目前索伦兵屯田分左右翼,计划是左翼引阿里木图河水灌溉,右翼引图尔根河水灌溉。只是…”

    “只是什么?”明瑞着急地问。

    “您也知道,索伦部原先居住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以狩猎为主,屯田之事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再者,新疆的时侯与东北差异较大,他们水土不服,瘟疫肆虐,只怕让屯田生产之事难上加难。”恒宾详细地说。

    明瑞叹口气,道:“不瞒你说,刚刚医官来报,说营寨中感染得大多是天花,所以我才如此焦心。”

    恒宾安慰道:“既然这样,也只能督促医官们竭力将患病的官兵治好,才可继续屯田生产之事。”

    明瑞愁道:“我只是害怕事态无法控制,还是写折子问过皇上的意思吧。最好能在让会种痘的大夫来营寨给这些没得天花的官兵们种上才好。”

    恒宾轻声道:“种痘所需的银钱还是官兵们自己出的。索伦兵来自于极苦寒的地方,大多士兵生活困苦,只怕拿不出这份钱来。”

    明瑞刚涌上来的心气儿被恒宾这一番话给打消得干干净净,他仰望着碧蓝无垠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爱隆阿很快回来了,他的话和医官们说的差不多“这病极烈,过人又快,因此一个小队中只要有一人感染,其他也逃不过去。只有小部分人感染完后能够自愈,大部分人都死于高热和其他兼症。臣看过几个营寨,不仅是官兵们感染了这个病,连家眷们也不能幸免,如今营寨里面的草药都十分缺乏。”

    明瑞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下令让各地擅于此道的医者多来替士兵整治,再回去写折子给皇上汇报情况,等候示下。想到又要给皇帝写奏折,他心里就一阵发怵,他因为满文的行文写的极差,每回写奏折都绞尽脑汁才憋出几行字来。上次还因为奏折上写错了一个满文单词受到了皇帝姑父的问责,明瑞还记得上谕写着:

    接到明瑞等所奏,将自哈萨克来投厄鲁特台吉巴朗,或安插京城,或在伊舅父车凌乌巴什游牧居住一折内,将舅父nakcu写成akcu,朕即以朱笔代其加了一点;接下又写作akcu,朕转疑或系新编词语。但查新编词语内,并无akcu一词,可见系伊误写耳。将此著寄信明瑞等知之。钦此。遵旨前来。

    天知道他翻开折子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都快要被皇帝的认真吓死了,皇帝姑父还以为自己两次写错的满文单词是新编词语,还为此去查了词典证实自己错了。他于是赶紧写了一篇折子来表达自己诚惶诚恐的心情以及痛感前非的决心,写完之后与笔帖式反复校对才敢发出去。明瑞心里内牛满脸,暗暗发誓之后自己不会的词语必须查词典,绝不能再被皇帝姑父抓到小错误,这可太尴尬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外走,刚走出营寨的大门。却看到两个索伦士兵正在不远处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得正在兴头上,便把管事的佐领叫了过来,道:“士兵们在军营中斗殴,为何不管?”

    佐领派人上去询问一番,继而笑着过来回话“回将军的话,这两名军士是因为相争一女子才起了冲突。”

    “相争一女?”明瑞皱着眉头问道:“跟随来伊犁的都是官兵们的家眷,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一起吗?还是他们在伊犁另寻了回部女子来玩闹?”

    “并不是这样。”佐领自己也是索伦人,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了“阿吉的妻子非常貌美,莫尔根对她钦慕已久,趁着阿吉外出与她搭讪,未果,却被莫尔根知道了,遂与阿吉斗殴,发誓要一决胜负。”他窥明瑞脸色不善,便解释道:“索伦布本来就有抢亲的传统,有些士兵终日在白山黑水中游猎,并没有学习过中原的礼节。在索伦部,即使看上的女子已经嫁为人妇,如果自己喜欢,还是可以通过抢娶的方式娶过来。”

    明瑞听得眉心直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恒宾见到了,忙道:“将军不用生气,索伦本来就是野人女真,日常游猎时都与老虎,熊瞎子搏斗,不习教化也可以理解。”

    “不是这个原因。”明瑞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开了,恒宾跟在后面几乎二丈摸不到脑袋,一向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二表哥,怎么突然这样生气了?

    明瑞怒发冲冠的,袖子底下的手攥得指关节“嘎巴”直响。他现在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安成知道茜茜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还是表现出那么浓厚的兴趣。原来并不是因为他骨子里是个变态,是因为有这样的传统。

    但是这是个什么狗屁传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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