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党

    隐约陌生的浓厚男子气息绕进江衍君鼻间,她本能的推拒着眼前极具侵犯性的身躯,却因两人力量悬殊反被箍的往他身前踉跄靠去。

    此人身量极高,江衍君的头被那人轻拖在掌中贴近他肩侧,仅能依稀看到他微微冒着薄汗的脖颈间,和感受到他呼吸间扑过来的温热气息。

    好在这人举动到此为止,二人僵持着这般姿势。

    江衍君因着他这般孟浪行径已是脑中愤愤,见武力丝毫占不得上风,欲蓄力张嘴叫喊,“混……呜呜呜……”

    还不等吐出第二字,白衣男子出手极快,已将江衍君的嘴巴死死捂住。

    轻而易举。

    她再吐不出半句话来,眼见嘈杂街中无人在意这等细小声响,不远处秀帕铺子老板借着曳影月色,误以为是同过乞巧的一对良人,识趣的偏过头去。

    江衍君万念俱灰,心中与此人一搏生死的想法都有了。

    谁知这白衣少年却募地正过身来,双手皆松开了江衍君,压下声来:“江姑娘,你别害怕。”

    江衍君抬眸对上萧寻那张相识的冷然面容,登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萧……萧公子?”

    萧寻环视周遭,方才身着褐色衣衫的几人已不见踪影,忙对江衍君拱手一礼,“江姑娘,实在对不住,是在下失礼。”

    萧寻自傍晚时分出了门后,便绕去城东守门处沿路探到城西门,都不曾见到副帅郑元身影。瞧着夜色已晚,各城门已关,想着先回医馆。

    恰在此时,几个些许熟稔的脸,于人流如织的街上猛然扎进他眼中。

    端王余党甚至夹着郑元帐下亲信,一行约有六七人。若依萧寻这般身手,既是重伤初愈,同他几人交手起来,也不落下风。

    可他不敢断信暗处无人部署,也不知其意欲何为。

    可若被这几人认出来,绝对是件棘手之事。

    萧寻偏头,正看到立在铺子旁的江衍君,情急之下已胯步上前,借着她掩住自己面容,顺势环着她侧过身来避开了那几人投来的视线。

    直到确定几人走远,才松开怀中挣扎气愤的小姑娘。

    萧寻瞧江衍君这番冒着火气,却又压下去的模样,脑中竟前所未有的失措茫然,只得为此举忙表歉意。

    依着江衍君这几日与萧寻的相处,也觉他并非唐突之人,遂放平心气问个因由,“萧公子这是为何?”

    萧寻难将真实缘由和盘托出,心觉江衍君绝不该被他牵扯进此事来,只敛眸道:“方才我见有人影朝你这边闪过,误以为他要对你不利。”

    闻言,江衍君一时哭笑不得,“这里又非你们军中战场,哪里来如此多心怀叵测之人?萧公子多虑了。”

    他已立的笔直坚定,神色歉然,额间还坠着几颗汗珠。

    江衍君对此莫名误解之事已然释怀。

    “你可吃过晚饭?”听江衍君突转的话头,萧寻如实地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先回医馆。”说着举了举手中食盒,“今日乞巧,正好给你尝尝云溪楼的巧果,绝对好吃。”

    萧寻顺手帮她提过食盒,跟在江衍君身侧,应道:“多谢江姑娘。”

    他偏过头来,目光落在江衍君晕着浅笑的侧脸,她走的悠然惬意,仿佛就拢了一身这星月交辉下的暖意。

    萧寻心中如同波澜不惊的水面,溅起一丝涟漪,轻轻晃了一下。

    兀自将手中食盒攥的紧了紧,敛起目光。

    银白月光如流水般泻落一路,树叶枝丫、路上到处洒着清辉,照出淡淡的影子。

    直到二人回到医馆,萧寻按江衍君所说先行进了医馆正门,而她在后面跟着。

    果不其然,如江衍君所料,她父母尚待在馆中等着她回屋。

    江昀率先走了过来,“怎的这般晚才回家,不知道你阿娘惦记你呐?”语罢,朝江衍君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同江母好言解释。

    江衍君了然,道:“周老头托我去给他打酒。”随即从萧寻手中食盒里取出了那坛七里香,往江母眼前一晃,“许是今日乞巧,店中买酒人甚多,我竟等的过了戌时。”

    萧寻一介外人也不便多说,只得在旁默然听着,待江衍君提及与他全程都在一起时,才微微颔首。

    江衍君自是清楚她母亲心思,但凡被江母知晓自己在乞巧去见了苏子砚,她今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江衍君也不知苏家在江母心里究竟因何这般讨她厌弃,连带着苏子砚一并不喜。

    所幸今日不若上次那般,江衍君行迹未被江母知晓,因着天色已晚被她饶回房中。

    厚重乌云倏然遮去的月明星稀的夜空,幽暗树林中夏蝉嘶叫,习习微风吹进巷子里一间破落的小院中。

    屋内闪着微弱烛火,遇风摇曳。

    “说吧,谁派你来的。”鬓间染着两指宽白发的中年男子,将一柄匕首架在另名黑衣男子脖颈间,语声凉薄。

    被挟持住的黑衣男子顾不得双手被绑在椅子后方不容动弹,抬腿向着身前威胁他之人胸前竭力踢去,却被那人看清来意后,重新踹回椅子上,脖颈处已透出涔涔血迹,讨不得半分好处。

    周过将脚狠狠踩在那人膝盖处,“崔丰,我劝你别给我找死,如今若再杀你一次我照样不费吹灰之力。”

    “我既已经死过一次,便不怕再死第二次!”被唤作崔丰的男子并无惧意,接着道:“倒是你,放着长安好好的仕途不走,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在此穷山僻岭里隐姓埋名,蹉跎半生。”

    “这些你管不着!告诉我当年谁救的你,和派你来的是不是同一人?”说着周过复又将匕首进一步逼近崔丰颈间,眼底一片狠戾,“说啊!”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崔丰一张脸狞笑的近乎面目可憎,“你就永远别想知道我身后之人!”

    周过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要知道,死人是不会再回去跟他主子泄密的。”

    “我一路传了消息,最后传书之地就是平阳县,我若是在此死了,不出三旬,便再有人查到此地。”

    周过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仅是一瞬,却被脖颈间依旧冒出血迹的崔丰捕捉了去,“你也该知道,此人既知晓安阳侯府嫡女身份,还能再于十几年后找到我,手中权势自是不言而喻,想要查清一个区区平阳县,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闻言,周过脸上凝聚着的怒意猛然爆发,气血翻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恨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啊?!”

    “要怪就怪,京中那个非要翻此陈年旧账之人,谁叫因此挡了他人路?”崔丰抬眸,轻叹口气,“她早就是该死之人,多活了十几年,怎么看都是赚了。”

    见周过听此已透着些许浑噩木然,笃信他为了不走漏消息,不会动手杀自己,继而激道:“最可笑的是,你这辈子想保之人,终究一个都护不住!”

    周过倏然笑了起来,“她不该死,早就该死的是你!能让你活到今日,皆是我的过失。”语罢,他那只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用力刺穿了崔丰的喉咙,再拔出时,温热的血液,溅上周过那张已冷到近乎阴鸷的脸。

    崔丰双眼不可思议般怒目圆睁,吃力的张开嘴:“你竟然……当真敢杀我……你……”

    他那浑浊的双目渐渐涣散,募地垂下头来,再无声息。

    周过从他胸前翻出了一封传来的信件,已洇上点点血迹,只是来信者未留署名,仅写着:不择手段,勿留活口。

    此人心思竟歹毒至此。

    随即借着残烛,将信烧成灰烬。

    周过将此废弃的小茅屋内血迹处理干净,背着崔丰的遗体,借着夜色沿小路去城西林子里埋了起来后返回家中。

    夜中月色依旧如墨般化不开来。

    “萧公子,真是多谢你方才替我做了证人,不然今晚不知道要被我阿娘训到什么时候。”江衍君面上笑意沿着眼眸已然挂上了眉梢。

    萧寻沉声道:“无妨。”

    萧寻自诩从不做伪事,不讲妄言,却在意外来此平阳县的几日内,因着眼前的小姑娘说过不止一句虚言。不知是对自己此番行径心存芥蒂,还是见她因此染上笑意暗自释然,萧寻思绪道不出的复杂。

    江衍君将苏子砚掖来的食盒打开,将乘着各样巧果的碟子端到桌上,叫着萧寻快些尝尝。待她欲将食盒盖子盖回去时,一只白玉簪子在通体乌色的方形木盒中显得尤为醒目。

    正是她因觉贵重,拒了苏子砚两次的那只雕着芙蓉花的白玉簪子。

    江衍君眉头一跳,心道苏子砚此人果真一直路跑到黑,他若是认定之事便非要有个结果。即使嘴上不说,他也定然做到,从不遮掩,从无弯绕。

    江衍君往日欣赏他这一腔赤诚的少年脾性,今日倒觉他这般脾气说是太倔犟也不为过。

    算了,既然苏子砚说是李贺送予他的,她先收着便是,遂将簪子拾到手中,脸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是?”萧寻瞧她这般,鬼使神差地问道。

    江衍君闻言将簪子举到他眼前,一脸欢喜,“今日苏子砚送我的,好看吗?”

    她甚至忘了萧寻与苏子砚根本不相识。

    萧寻垂下眼帘,眸中喜怒不明,“很漂亮,同江姑娘十分相配。”

    “其实我也觉得好看。”江衍君瞥了眼窗外夜色,见实在已晚,便道未同他再多说几句,便揣着簪子出了客房。

    萧寻盯着她离去身影,才知江衍君叫自己今晚在江家父母面前帮着撒的谎,原是为了悄悄去见此人。

    思及此,萧寻目光幽了几分,剑眉微蹙。

    苏子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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