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忝录走进卧室,走到储物柜前翻棋盘,周御站在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在这儿?”
“去楼下,有棋牌室。”
那你他妈的看着我上来也不吭气儿?
王八犊子。周御咽下喷薄的火气,转身下楼。
棋牌室里。
周御抓起一根台球杆伏在台球桌上,瞄准白球,右手手腕一动,开球。
棋盘很快摆好,张忝录也不催,就看着她专注地找角度,挥杆,进洞。日月人跟着她的脚步,走哪儿它就趴哪儿。
他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又关屏收起,周御放下杆子坐到桌子对面,冲他抬了抬下巴,“来。”
张忝录执黑子先走。
两人常规开局,当头炮屏风馬再出車,出棋速度不快,也不慢,井然有序,张忝录出中卒,周御再进車。
过了不知道多久,棋牌室里除了棋与棋盘的偶尔碰撞声外,再无其他声音,清脆、亢长,偶然急促,偶然慢吞吞。
周御忽然靠进椅背,不走棋了。
张忝录抬眼看她,周御也不说话,迎上他的视线看回去。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棋盘上是一攻一守两种极端的走法。
一道大大咧咧的闯入声打断了此刻的对峙,刘早走进来,看了一圈,“你俩有够舒服的。”
“歌也不放一个,无聊死。”他按开墙上的音响,随便切了一个,“下完没,下完吃饭走了,周御小姐姐,你怎么跟他下棋啊,玩儿别的呀,他下棋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周御打了半个钟头的“太极”,已经累了,闻言她看了眼时间,问,“段荣回来了?”
“回来了,帮爷爷洗杯子呢,”刘早说,“要不是张忝录催我俩,我俩还能再去绕一圈,算了,下午去吧。”
“你们待着,我去看看。”张忝录起身出门。
“都是打包好的,不用管,”刘早一屁股坐下,对周御说,“哎,你俩就躲这儿下了一个小时的棋?”
“嗯。”
“真行,”刘早咂舌,“我坐十五分钟都头晕,就是我有好几件事儿挺好奇的,我能不能问问你?”
周御看他,“好奇我?”
“是,也不是,”他笑了笑,“你俩分明认识,那天我掉水里让你帮忙打电话,你俩那反应,让谁看也不像是认识的,装的都挺像啊。”
“装?我一不认识你,二不认识他的手机号,我装什么了?”周御问。
“?”刘早愣了下,眨眼睛拖长调调,“哦……不熟啊。”
随即他又直起身子来,压低声音,“我问你个事儿,就是,张忝录谈对象了没?”
“想知道,我去帮你问问他。”周御朝门口走去,刘早赶紧跳起来拦住她,“别别,我这猜测呢,问不了!”
他转了转眼珠子,“确实是不太像……那他昨天晚上砸什么烟灰缸啊,还对着那个严哥放狠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刘早看向她,“不会是韵柯恩吧?就昨天打电话给他的那个女生,你别说,还真挺像,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女生那绝对是凤毛麟角!而且还是叫吃饭,关键是她也认识那个严哥。”
“我不说,”周御点头,“你说说你们在霍尔斯干什么了。”
“吃饭喝酒啊,昨天来了几个朋友,六儿的情敌…也不是情敌,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喜欢六儿,那傻逼跟俩喝多了的打起来了,六儿就把人拖进包间了,打着打着六儿就问他俩认不认识杨朋朋,那俩人就开始胡言乱语,什么老袁严哥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舌头都喝大了,那说的话能听么,后来那个严哥就来了。”
刘早挤眼睛,“哎你帮我分析分析,是不是……”
“幺儿!”
段荣开门走进来,看着两人,“吃饭走。”
刘早“啧”了一声。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周御?走呀。”
“嗯。”
饭桌上。
张林生按住他们要帮忙摆碗筷,端菜的心思,自己把东西挨个摆上桌坐下,“什么规矩也没有,敞开了吃,敞开了说,不用拘束。”
“六儿呢?”刘早左右看了看。
“炒菜呢。”
“?”段荣震惊了,“他还会炒菜?”
“稀奇了,”刘早疑惑,“我活了十八年还没吃过他做的菜呢,能吃吗?”
“你们一会儿尝尝,”张林生笑眯眯地说,“闺女,倒点儿饮料喝,刚买的青提榨的。”
“好,”周御应声。
张忝录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随便放了个位置,拉开凳子坐下。
刘早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看张忝录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怨念。
段荣尝了一口,比了个大拇指,“绝了,跟饭店里打包的一样。”
张林生:“闺女也尝尝。”
周御握着筷子夹了根肉丝,迎着三双眼睛,点点头,“嗯。”
“以后多做,啊!”刘早说,“别藏着掖着,我能吃你几顿啊!”
“看我心情吧。”张忝录说。
“摆上谱了。”张林生“呦”了一声,“你们别太给他面子。”
张忝录笑了笑,伸手拿过饮料瓶要给张林生倒,张林生堵住杯口,“酸,倒牙。”
他顺手把瓶口移向周御的杯子,边倒边说,“您口味儿不适合喝饮料了,来杯茶?”
“泡上了,没好呢。”
“嗯。”他最后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放下瓶子推远,“打包的谁家的饭?”
“就跟前那家……那家,叫什么来着?”刘早扭头看向段荣。
段荣叼着排骨跟他对上视线,腮帮子动了动,“叫什么?”
刘早:“……”
饭后。
周御坐在院里看刘早遛狗,软乎乎的耳朵跟着身体的动作一跳一跳,洁白的毛发朝后飞扬,日月人咧着嘴摇尾巴撒欢。
开心快乐没烦恼,只管撒丫子跑。
“小白!”刘早指了个方向,一把扔出手里的飞盘,“追!”
“嗷嗷嗷呜呜————”
“周御,”他走过来,坐到藤椅上,“晚上上哪儿吃啊?”
“我家。”
“好嘞!咱们继续上午那个话题,你帮我分析分析……哎,哎!”
刘早盯着周御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转头移向院子。
周御走进影音室,随便挑了个文艺片,按低音量,缩在沙发上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上搭了一件薄毯,她坐起来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
墙上的投屏已经自动播放到了第二季,她起身关掉,叠起薄毯走出房间。
一直到客厅的这段路,整个一楼都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沙发上,张忝录翘着腿在看平板,听到动静后他抬眼看来,接着又很快垂下视线。
“他们出去了。”他说。
周御走的慢了点。
“姜撞奶。”等她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张忝录才把茶几上的那碗东西推过去。
她盯着那盘黄澄澄的固体看了会儿,问,“你做的?”
“现成品,我只会炒尖椒肉丝。”
周御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我不吃姜。”
张忝录没说什么,站起来,“那走吧。”
“干什么。”
“吃火锅,不用买东西吗。”
周御站在大门外,脚边是毫不知情自己即将独守空房的日月人,张忝录关上大门,递给她一顶鸭舌帽。
“把它带上吧。”周御弯腰把狗抱起来,躲开它的舌头,张忝录发动车,回头看了一眼,“那天我去买烧烤,也是被这个楚楚可怜的眼神给欺骗了。”
周御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带上帽子跨上后座,对怀里的狗严肃叮嘱,“别乱动。”
被捏住耳朵的日月人咧嘴“汪”了一声。
七点一刻。
韵柯恩打来电话:
“人呢?”
周御看着张忝录把狗装进塑料袋,日月人高兴地探出头看她的样子,压下笑意,说,“买东西,准备回了。”
“他们带了些肉,我们在你家门口了。”
“马上。”
十分钟后。
一辆银白色的赛科龙稳稳停下,在一行七人的目光中,周御从车后座跨下来,手里的白色透明塑料袋哗啦啦动了动,探出一个吐着舌头的白色狗头。
“汪!”
张忝录摘下头盔,把车上的东西解下来递向邢星,邢星罕见地愣了下,过了两秒才走过去把东西接到手里。
周御拧开门走进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众人,“进啊。”
众人面面相觑:“哦。”
一帮人心思百转间跟着她走进院里,周御摘下帽子,“不是说八点,来这么早。”
“御姐。”董硕开口。
周御看向他。
“你怎么跟他回来的?”董硕指向张忝录。
“顺路。”
“来收拾东西,”韵柯恩率先朝屋里走去,“边凯问问段荣到哪儿了,带点儿酒回来。”
“哦。”边凯摸出手机。
“我去吧。”张忝录车都没下,闻言朝院里看了一眼,带上头盔拧油门走了。
何诺莱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有橙汁吗?”庄伊灵问。
邢星翻了翻,“没有。”
孙义:“我想吃面藕。”
“早不说,”韵柯恩叹了口气,看周御,“给张忝录打个电话。”
周御:“没他手机号。”
韵柯恩:“……”
她是绝对相信周御那句“顺路”的,因为她的记忆现在还停留在运动会这两个人互相视而不见冷战不说话。
花了二十几分钟收拾菜,董硕刚把锅端上桌,大门外就传来了“突突突”的摩托轰鸣声,他抬头看去。
一辆蓝色的摩托直接冲进院里,刺眼的前灯晃得董硕捂眼直流泪,“卧槽!妈的有病啊!”
“硕儿!”段荣关了前灯摘下头盔咧嘴一笑,“看!”
董硕眯着眼皱着走过去,忽然后座上跳下来一个人,他一个没准备,直接被吓得叫了起来,“啊——卧槽!!”
“啊啊!!”刘早被这吼声吓了一大跳。
何诺莱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傻逼。”
“你他妈谁啊!”
董硕拍着胸脯顺气,段荣走下来嘲笑他,“刘早!张忝录哥们儿,也是我哥们儿。”
“我他妈你大爷!”刘早喊了回去。
“张忝录?”董硕瞪眼,一脸不爽地看向刘早,“真服了。”
段荣推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硕儿。”
刘早差点气笑了,“哪儿来的蠢货,张忝录疯了能跟你吃得下同一锅饭,张忝录呢?张忝录!”
韵柯恩从屋里出来,揉着耳朵走向刘早,“哎你俩别喊行不行,刘早,走,进去吃饭。”
刘早转身看她,问,“张忝录人呢?”
“买酒去了。”
刘早点头,不再看董硕,跟着韵柯恩进了屋。一进屋,孙义就过来打招呼,“孙义,你好。”
“啊,你好,刘早。”刘早愣了下。
“这我男朋友,邢星。”韵柯恩说。
“你好。”邢星笑着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炸酥肉,他递给刘早一块,“刚炸的。”
“唔!”刘早眼睛一亮,接过来扔进嘴里,“这么好吃!”
邢星笑了笑,又拿了一块喂到韵柯恩嘴边。
刘早怀疑地看向韵柯恩,“我不会是试验品吧?”
韵柯恩:“那你吐出来。”
“……”
边凯跟庄伊灵冲刘早点了下头,刘早心情变好了,转了两圈后他问,“周御怎么不在?”
“御姐在她屋里。”何诺莱说。
“哦。”
又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刘早耳朵一动,趴门框上探头看去。
张忝录踢下脚撑坐在车上拔钥匙,然后把车把上挂着的袋子提在手里,何诺莱从屋里出来要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他摇摇头,径直提着袋子朝屋里走来。
“刚才有个叫硕儿的惹我了。”他说。
张忝录路过门框瞥了他一眼,“爹给你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