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御点点头,“张忝录同意帮你了。”
“嗯。”
许梦乐也点头,一点都不担心跟周御聊这些会被她散播出去,对周御的人品迷之信任,“效率很高,他前几天才答应,现在我家里就已经在走手续了,可能下个礼拜,我就不去学校了。”
“哦。”周御点点头,脑子一动,串起了她的打算,“去年那次,你是想让自己卷入三角恋里,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受害者形象,但没想到还没开始点火我们就吹了,你的计划也泡汤了,自家乖乖女被渣男渣女欺负的风声也没成功进到该进的人耳朵里,你也就没了想离开这伤心地的借口。”
“是的。”
被周御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许梦乐看起来还挺高兴的,终于有人看透自己了,这无聊的世界也不光都是蠢人。她轻快地说,“你举一反三的能力不错,比严泽礼聪明多了,他知道我这么做第一反应就是威胁我,而不是理性分析。”
周御看着她,吸了口气。
说实话,她当时是知道严泽礼跟许梦乐有这么个事儿的,但他们三个都知道,那所谓的订婚就是个狗屁,两个当事人没一个是自愿的。所以她就更不在意这个了,她坦荡啊。
但没想到许梦乐转头就变成白莲花,上演了一出好戏,她那时候以为这人纯粹闲的,觉得好玩儿,也没怎么在意,反正那些人说破了天也不敢当着她的面编排,流言么,时间长了就没了。
现在她知道了,许梦乐当初会那么做那是因为她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本身就是个大问题,这个神经病。
周御一口陈年老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该往哪处使合适。
看着周御变幻莫测的面孔,许梦乐抿了口咖啡,“我知道我有点不择手段,但我没时间了,周御,你不知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控制欲有多强,我尽心维持自己乖巧听话有多难,我那么做确实对不住你。”
“私生子是我哥,好笑吗。”她苦笑一声,几秒后,她望着眼前的杯子低声落寞道:
“不出国的话,几年后我大学一毕业,就会被当成联姻工具卖出去,我必须想办法脱离他们的管控,否则待在国内,就算不是严泽礼,也会是和别人订婚。”
“远走高飞也挺好,”周御将桌上的菜单折成一个纸飞机,轻轻一扔,飞机落在许梦乐的手边,她看着飞机尾巴说,“办法一套一套的,你许大小姐在哪儿混不出来,以后活出人样了也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清白要还。”
“周御,你真挺有意思的,”许梦乐笑着拣起桌上的纸飞机,打量起来,“不会忘的,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周御“哼”了一声,“再说吧。”
“你要帮我关照一下沈冰,拜托了,”许梦乐忽然牵起她摆在桌上的手,盯着她软语,“周御。”
周御面无表情地抽出胳膊,冷漠道:“别摸我。”
许梦乐:“……”
她什么时候摸她了?!
周御没坐许家的保姆车,目送许梦乐拿着纸飞机坐上车离开后,她转身打了一通电话。
“在家呢?”
“你爸妈在不在。”
“门开开,我一会儿过去。”
她决定去刺探一下情报。
十几分钟后。
周御走进段荣家,开门关门,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
段荣惊悚地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抬起屁股离得远了点,也没有要回换台权的意思。
“你不把帽子摘了?”他指了指她的头,试探地说。
周御盯着电视换台,“问你个事儿。”
段荣提了提嗓子,他就知道!她这架势绝对是有事儿!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问。”
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台,周御放下遥控器,扭头看向他,“你最近怎么样?”
“?”段荣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什么怎么样?”
“各方面,总的来说,大致地说,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周御盯着他问。
段荣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上她的视线他忐忑的不行,他快速地想了想,摇头,“没有。”
“没有?”周御好像有点失望,转回身摸了摸下巴,“你确定吗?”
“你到底咋了?”段荣重新坐回去,茫然地看了眼她。
“没事儿。”
她陷入了思考。
段荣:“……”
“着急忙慌地打电话过来,我就说了个“在”跟“不在”你就挂电话杀过来了,”段荣凑过来,眯起眼睛,“到底怎么了?”
周御:“关心关心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你问我那么多的嘛!”段荣很冤枉。
“你又不说!”
“我说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默契地转开视线。
“倒杯喝的,渴死了,”周御瘫倒在沙发上,下巴懒懒地动了下。
“喝什么啊,可乐?”段荣走到厨房,扬声问,“还是果粒橙?”
“橙。”
他扔过来一瓶常温的饮料,周御拧开浅浅抿了一口,段荣看到“啧”了一声,“怎么,馊了?”
“冰拔凉。”
“橙汁儿还有热的?”段荣乐了,“你要喝热的有热水。”
“算了。”周御躺着不动。
“哎你注意点儿形象,”段荣提醒她,“一会儿……”
随着他这句“一会儿”同时来的,还有一阵低沉的马达轰鸣声,那声音既熟悉又有点陌生,像是闲来无事突然翻到老照片一般。
轰鸣声消失,一双脚步朝门口走来,张忝录拧开门把手,站在玄关朝屋里喊了一声:
“段荣。”
“欸来了!”
段荣应了一声,“你进来!”
脚步声走近,张忝录带着一身冷气走进客厅,一眼看到沙发上横躺着的周御。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在一起,张忝录瞳孔微缩,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尖,直勾勾地盯了回去。
周御垂下眼帘,自下而上地巡了一遍,头发长了,瘦了,没变高,没变白,即使穿着厚皮衣也依旧盘靓条顺。
张忝录视线移向茶几上的果粒橙,用一如既往的音色和语调说出了第一句话:
“怎么喝冷水?”
“她说渴,又懒得去接热水,”段荣替她回答,“你等会儿,我去拿钥匙。”
他走进卧室去找钥匙,张忝录找了个杯子去饮水机前接水,兑成温水后走到沙发后伸手递到周御面前,“温的。”
周御嘴角动了动,浅浅吸了口气,“不用了。”
张忝录撑着沙发靠背倒着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已经不渴了。”周御朝茶几那一边翻了个身,淡声道。
张忝录还要再问,段荣已经拿着钥匙从卧室出来了,他走过来拽住张忝录的胳膊往外拉,“走。”
拽了两下发现没拽动,段荣问:“咋了?”
没等来回答,张忝录绕过沙发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看着周御专心致志的表情笑了,“不渴也能喝。”
说完,他跟着段荣出了屋。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了段荣一头雾水的声音:
“突然就打不着火了,油箱还有一大半,是不是天太冷了发动机冻上了?”
接着是张忝录的声音响起:
“电瓶有电么?”
“有啊,电还多呢,刘早说刚买的车不用急着充电,快没了再说。”
周御站起来走到窗边,望向院里的人影。
张忝录打开油箱看了一眼,接着抬腿跨坐在车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拧钥匙然后打火,打了几遍没反应,他又去查看把手上的离合线。
周御也看不懂他动了什么,捏着离合开关舞弄了一会儿之后再次去拧钥匙,然后捏住离合左脚踢了下档位,油门拧到底,再次打火。
一通“呜嗡呜嗡”的卡壳声之后,车猛地一声被轰起了火,油门声平地炸响起来。
他看了眼油表,从车上跨下来,“出去遛两圈儿,不然明天又打不着了。”
“卧槽行了?”段荣走过去看了眼,“这什么毛病啊?”
“天冷放着不骑,油没上来,”张忝录说,“下次打不着推两步试试,打火的时候给点儿油,记得捏住离合。”
“好嘞懂了,我去拿个手套。”段荣跑进屋,出门的时候路过沙发,顺便对周御嘱咐了句,“我出去遛两圈儿啊,你俩自便。”
摩托声驶离了院子,张忝录关上门走进来,径直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无形的氛围蔓延至整个客厅,连带着电视里的声音都小了两分,张忝录盯着那杯没动过的水,开口道:
“下礼拜我就回学校了。”
“哦。”
对于周御的性格,张忝录知道她一直都是冷言寡语的,于是他自然地将她现在满脸的“冷淡和不熟”也都归功于好久没见面的正常反应。
但不可控制的,他承认自己有些难受。
“你不喝热水,还是我倒的水你不喝?”他没忍住问。
周御说:“我一般只喝井水不犯河水。”
“?”张忝录没搞明白自己哪儿惹着她了,明明快一个月不见,放哪个正常人身上都会给个好脸色吧,他揉了揉眉心,“怎么了就要跟我划清界限。”
“没有啊,你还得跟我们乐队一块儿挣那三万块钱呢,我只是适当的跟你保持一点应有的距离。”
张忝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大半个月我也就今天上午能休息一会儿,正好段荣说他车打不着火我趁有时间过来看看,明天就星期一了,我这也不算越过你先找别人吧。”
“你太自作多情了张忝录,”周御严肃地看过来,“我这人最忌讳自作多情了。”
张忝录:“……”
他提了口气,“行,那你说说为什么突然看我不顺眼。胡说八道的我不听。”
“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了,男人家家的怎么那么敏感呢,想说什……”
周御猛的闭了嘴。
张忝录左腿跨出一大步,顺势跪倒在沙发上,右腿跟着身体往左一迈,直直地踩着地,以一个面朝沙发靠背的姿势将右手撑在扶手上,直直地看向周御。
她是瘫着坐的,头斜斜地靠在扶手上,张忝录的这个动作直接把她给拢住了。
带着点侵略性,却又给猎物留了个口子,张忝录没俯身下去,只隔着距离沉声说出一句:
“要听实话。”
幸亏戴着帽子,不然就压住自己头发了,周御跳脱地想到,余光瞥了眼脑袋旁边的那只手,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对视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别逼我扇你。”
“扇,你又不是没扇过,”张忝录笑了,“不说我就不起开。”
周御沉默了一瞬,心情突然毫无预兆地低落下来,她动了动嗓子,偏开头抿起嘴唇。
看着她这幅样子,张忝录心头一动,语气放轻,“肚子疼?”
周御不吭声。
张忝录没辙了,拿她没办法,“走吧回家睡觉。”
“你躲开我。”她偏着头不看他。
“我……”
“FBI,open the door!”
段荣一把推开门,大声地朝屋里喊了一嗓子,正要从玄关柜子上拿被遗忘的手机,余光中似乎瞟见了什么,他把头甩向客厅,张忝录压在周御身上,两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目瞪口呆地下意识把嘴张到最大,眼睛里全是三观被冲碎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段荣手朝后胡乱地摸索住门把手,然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也似地拉开门,张着嘴掉头冲进了冷风里。
周御:“……”
张忝录:“……”
他僵硬地直起身立在原地,面上一片空白,完全被段荣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懵了。
周御深吸了好几口气,抚慰着差点被段荣吓出来的心脏。
缓过神来之后无边的尴尬迅速席卷了两人,但好在他们平日里装蒜装惯了,装起没事人来就跟真的一样。
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四处瞅了瞅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关掉电视套上衣服朝门口走去。
“那个,我送你回去,顺路。”张忝录低头拧车钥匙。
“不用了,两步地。”周御拉上外套拉链,大步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