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走进隔间,视线忽地被中间地上站着的那个背影所抓住,白衬衫黑马甲,工装裤马丁靴,他们这次选的服装都是这种黑白配色,她身上穿的也是这种,只是款式有些不同。
只是这人宽肩窄腰,发黑眉浓,身形挺拔周正,莫名就把这套衣服衬得跟制服一样。周御视线从他腿上挪开,看向化妆师:
“我就不化了,头发弄一下涂个口红就好。”
化妆师停下手里的刷子看过来,顿时一个心脏骤停,天呐!这是什么神仙乐队啊,颜值居然都这么高!
“好好好,”她狂点头,“你不抹那些也行,光涂个口红完全没问题!”
张忝录坐到凳子上看向她。
周御的腰身很好看,劲瘦有力,腿长而直,特别适合穿这种紧身裤,打眼的很。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她神态动作够味儿,能完美驾驭这套不规则的黑白色流苏衬衫。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帮我弄个发型。”
“你现在已经改用祈使句了。”周御抱着臂自上而下垂下眼皮。
“说明我非常想让你帮我。”
“可惜了,我不会,你就是求我也没用。”
“那我不做发型了,”张忝录抬手把头发揉成鸟窝,“就这样上台。”
一旁的王念丁:“……”
化妆师:“……”
周御忍住笑,“可以啊,你就这样上去。”
周御最终还是给他抓了个发型,没办法,她不允许那三万块钱出一点差池。
她抹上啫喱站在他面前给他抓头发的时候,他倒是没整幺蛾子,乖乖的一声不吭,任由她在他头上DIY。
周御把他刘海抓到后面,露出额头,发顶抓蓬,顺便给他画了个眉毛。
画眉毛的时候他倒是闭上眼睛了,就是睫毛抖得跟上了发条一样,时不时地总要刮一下周御的指腹。
给他画完后周御去做发型,张忝录大摇大摆地出去把整个后台逛了一遍,惹了一屁股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下午四点。
榛德玄乐队登场。
后台入口,周御率先将手伸出来,其余人跟着轮流伸手盖在她手上,周御坚定抬头,看向众人,“放开了玩儿,忘记下面坐着的人,我们是要拿第一的!我们就是这里最强的!懂吗!”
“我们是最强的!”薛奕吼道。
张忝录:“我们是第一!”
王念丁:“为了三日游!”
成橙:“加油!”
五人齐齐将手往上一抬,同时喊:“加油!”
主持人大声宣布:“下面,让我们有请榛德玄乐队,为我们带来《云与海》!大家欢迎!——”
“哇偶!————”
“哇哇哇哇!!!”
“芜湖!————”
“御姐!御姐!御姐!”
台下放声捧场,充满期待地喝彩。
舞台黑了片刻,之后红色帷幕展开,露出榛德玄乐队的众人。
“哇呜!————”
台下又是一通呐喊,然后默契地安静下来。
王念丁坚定地朝台下看了一眼,双手抬到空中,三声清脆的木头撞击声后,她狠狠压下鼓槌砸向鼓面,所有乐器进入节奏,开局即高潮。
接着节奏缓和下来,周御边弹贝斯边站在立麦前开嗓。
她的声音不是柔和清甜的少女音,而是带着点沧桑的慵懒女中音。
观众席直接炸了,韵柯恩无奈地看着手机里被挡了个完全的摄影画面,索性放下手机换成了捂耳朵。
周御唱完一段,张忝录接上,声压十足的低淳厚嗓一出,观众席又是一阵尖叫,前面评委老师的衣服都被挤歪了,只有独占一方地的领导们能够幸免于难,然而他们的耳朵也遭受了重创。
歌曲进入副歌部分。
周御闭着眼升调:
“如果世间万物能跨越能相爱,也能成全云与海——”
张忝录停下和音接唱:
“如果海角天涯不分开不难捱,眼泪终会厮守——”
台下情不自禁地开始跟唱挥手,张忝录放下手里的吉他,从身上摸出一只长笛,放到嘴边。
悠扬的笛声百转回肠,以他为中心散开,在整个礼堂绕成一道看不见的曲线。
这是他们新布置的安排,情歌摇滚加上一点爵士的味道,直接让整首歌都丰满了起来。
而张忝录专业对口,即使抛开深厚的功底不谈,站那儿吹笛的架势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翩翩少年。
冥冥之中,他们就该成功。
嘶喊声响彻礼堂,把校长惊地一把将桌上的保温杯扫落在地,他心疼地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弯腰去捡地上的杯子,好悬没把他喊成个聋子。
笛声一停,周御就飙了段高音,这是张忝录改编曲子时变动最大的一个地方,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第三段副歌是一段大型和音现场,十分富有层次感,王念丁一到副歌部分就忘我地将鼓敲地飞起,薛奕边甩头边扭,成橙弹爽了,抱着吉他甚至向前走了两步跟台下的观众笑了笑,惹来了对方疯狂的尖叫。
最后是合唱,张忝录停下手里的动作从立麦上取下话筒,边唱边走向周御,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不放。
周御对上他的视线,唱到“忘了离岸多远多危险,都看不见”时,感受着歌词里奋不顾身的勇敢,浑身汹涌的情绪像是要沸腾,她松开贝斯取下话筒,面对着他而站,彼此注视着唱出最后一句:
“别忘了它们的爱而不得——”
两道漂亮的声线和抓眼的身影站在一起,视觉听觉的盛宴。
全场沸腾,呐喊声久久不息,榛德玄全体成员鞠躬致谢,下台。
韵柯恩抹掉滑到脸颊的泪水,笑着看向台上,何诺莱眼里晃着泪,怔怔地望向台上光芒万丈的他们,段荣站起来跟着吼叫,“啊!————”
董硕“咚”的一声站起来,怒吼:“啊!————”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怒吼什么,但就是觉得愤怒,无比地愤怒。
从后台下来,张忝录猛地张开手抱住周御,气息不稳地低声喊了遍她的名字:“周御……”
周御哽着嗓子轻轻回抱,闭眼平复情绪。
薛奕学得有模有样,把王念丁跟成橙一把搂过来,激动地捶向两人后背,“太牛了!太牛了我们!这是我这辈子最有面子的一场表演,人生巅峰!”
王念丁咳嗽了一声,握拳砸向他的后背,“三日游…我志在必得!“
成橙抽出视线瞧了一眼角落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没说什么。
意料之内地,冠军是榛德玄乐队,校庆的最后,评委宣布了这一则消息。
尽管他们现在还有点耳鸣的后遗症。
晚上,榛德玄乐队聚餐。
所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面红耳赤,周御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把他们挨个送上出租车,自己扶着树干站直。
张忝录拧开水瓶喂了她一口水,问,“还清醒吗?”
“我没喝多。”周御咽下水去,咂摸了两下发现味道不对,拧眉看向他,“我酒呢?”
“这就是酒。”张忝录举了举手里的水瓶。
“扯犊子,”周御转身朝便利店走去,“酒跟水都分不清,回去睡觉吧你!”
“哎,”张忝录从背后架住她,其实他头也挺晕的,今天喝太猛了,一时没把控住,“别闹,再动咱俩都得摔。”
“你别拉我,”周御挣扎道,“别摔倒我!”
张忝录乐了,“不摔倒你!你别动了回去给你酒。”
一动不动还能勉强保持一丝清醒,现在这么一拉扯,周御已经晕地不行了,她一个踉跄,失去重心,直直地朝着张忝录砸了下去。
没防住她说倒就倒,张忝录迅速从后面搂住她调整姿势,然后一齐倒下。
下一刻,他没忍住“唔”出一声,痛苦地捂着锁骨抽气,周御摸了摸后脑勺,没事人一样在张忝录身上翻过身,本能地寻找咯着自己头的是什么东西。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躺的是床还是人了。
周御扒拉开张忝录捂在锁骨上的手,一巴掌拍了上去,“什么东西。”
张忝录被这一下弄清醒了不少,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姿势,一抬眼,果然都是朝这边看的,他头疼地扶住周御撑起上半身,想要起来。
周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好像要从天灵盖跑出来,她吓得赶紧拢住头顶,同时把身下的床按了回去。
张忝录差点被气笑,有进气没出气地笑了半天后发现周御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也不管头下的那片地方咚咚咚跳个不停,有多硌得慌。
他吸了口气,攒劲坐起来,一把捞起周御走向路边。
直到坐上出租车,他才松开怀里的人开始喘气,额角的青筋快速跳动,像是要破皮而出,他抬手揉了揉额头,缓和着头疼欲裂的脑袋。
周御忽然抬起胳膊朝他的脖子伸了过来,张忝录擒住她的手腕,想喂她喝水才发现水瓶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儿,他抓的不重,周御趁他找水瓶的时候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放到了他的锁骨上。
张忝录:“……”
她睁开眼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是什么东西,明天一定要把这东西从床上扔掉,太硬了,影响她睡觉。
张忝录屏息凝神,垂下视线看着她,她凑的很近,比画眉毛的时候近得多多了,脸上也没有那时候的认真,而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一副好奇纯真的样子。
她看完默默记下触感,一边提醒着自己明天不要忘记扔,一边朝着车窗靠了过去。
张忝录揽过她的肩膀,慢慢扶着头让她躺在自己腿上,自己则扭头看向窗外。
脖子上还有余温,经久不散,轻柔的触感越想越痒,越回忆越渴。
周瑞对周御喝醉酒这事非常惊讶,对送她回来的人是张忝录更惊讶。
等他从周御屋里出来看到张忝录在他家厨房里调蜂蜜水的时候,他已经惊讶到具象了——
面色扭曲。
张忝录挺坦然地,把温的蜂蜜水递给周瑞后就回了家。
乐队约定了第二天要去三日游,时间紧迫,大家半天都舍不得耽误,第二天早上十点,众人就背着包在车站集合了。
王念丁努力压抑着兴奋,蹦蹦跳跳地去取车票,薛奕胃口大开,在候车厅吃着刚才在路边顺手买的小笼包,成橙插着耳机在听歌。
丝毫看不出昨天宿醉过的痕迹。
而周御正一脸菜色地裹着围巾两眼放空,不但毫无胃口甚至想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
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感叹一句年纪不饶人。
“吃一个。”薛奕递过来一个小笼包。
周御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肉味呛地直接吐出来,她忍住这股狗日的感觉,白着脸屏吸扭开头,“你吃吧。”
薛奕扔进嘴里,周御舒了口气。
张忝录提着一大袋刚买的零食走过来,在周御旁边坐下,“早上吃饭没?”
“NO。”周御干脆地拒绝。
“不吃?”张忝录笑着说,“你昨天也没吃多少。”
“你今天不难受?”昨天喝了那么多。
张忝录想了想,“还好,有点儿困。”
周御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真不吃?吃颗糖吧,别低血糖了。”张忝录剥了颗糖递到她嘴边,周御捏过来扔进嘴里,腮帮子动了动。
十一点,火车到站,众人背起包兴致勃勃地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这趟路需要坐六个小时的火车,顺利的话,下午五点就能到目的地,正好吃晚饭,王念丁一坐下就开始看攻略。
正赶上中午时分,火车还没开出去二十分钟,就有人开始泡泡面吃饭了,乘务员推着盒饭一轮一轮地卖,车厢里热火朝天吵吵闹闹。
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都是零食泡面盒饭的味道,种类之杂味道之重,周御鼻子上捂着围巾都不能消减半分。
耳边还有小孩子尖细的无理取闹声,“不要嘛!我不要吃这个,我想吃酸奶!”
家长大声呵斥:“哪来的酸奶!就这个,你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孩子:“呜呜呜呜哇——”
终于,一个在过道里跑跳的小男孩摔了个大马趴,呜哇呜哇地跟那个不吃饭的小孩嚎成了二重奏,成功惹火了周御。
她走过去温柔地把孩子轻轻扶起,给他拍了拍被弄脏的衣服,小孩见有人来安慰自己,哭得更凶了,这家家长也不知道在哪儿梦游,嚎半天了也没见露面。
周御弯起嘴角,抬手抚上小孩的脸,微笑着压低声音说,“这小牙齿长得真齐,姐姐给你都拔掉好不好呀?来,嘴巴张大一点,对。”
她伸着指尖碰了下那排牙齿,惊呼一声,缩回手,“哎呀流血了,痛不痛呀,怎么一嘴的血呀,别怕别怕,我们继续拔……”
“呜哇!!———”小孩呆愣一瞬后,放声大哭,紧接着捂住嘴满眼是泪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原来是隔壁车厢的小兔崽子。
想吃酸奶的小孩愣愣地看着这边,周御冲他做了个吃小孩的表情,吓得他赶紧缩了回去。
家长见他乖乖坐过来,还以为是饿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拿勺子塞给他一口饭,“这就对了嘛,不能挑食知不知道?”
孩子呜咽一声,捂着嘴把那口饭咽了。
王念丁,薛奕:“……”
张忝录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周御微笑着站起来,走回位置坐下,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我讨厌小孩子。”
张忝录低声哄道,“我也不喜欢,我小时候可听话了,跟他们都不一样。”
“是吗?”周御狐疑地转过眼珠子瞅他,“你有什么证据。”
“我爸能证明,以后见了他你问问,”张忝录说,“我是不是百里挑一的乖小孩儿。”
周御“呵”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不理他。
张忝录心情特别美好地看着她笑了笑,对上成橙的视线他也不慌,“怎么了?”
“没什么。”成橙挪开视线。
好不容易熬过这波饭局,终于能靠着靠背睡一会儿了,周御把围巾拉到鼻子下方,蹙着眉勉强眯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