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痛失夫君
到了腊月大寒，一向暑热的岭南，那日半夜里竟然下起鹅毛大雪。
冼夫人一早醒来，身畔却不见夫君冯宝。
最近冯宝都会睡得昏昏沉沉的晚起，今儿个比她早起，还没惊醒她。
冼夫人心里猛然一惊，心里顿时空空落落的，似乎很不踏实。
起来就看见窗外飘起大雪，透过窗外可见地上已经积有薄雪，庭院那株梧桐树枝上，也是裹着雪花。
南方即便是冬天，也是鲜少见下雪。
放眼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袍长发披垂的冯宝，站在梧桐树下，整个人沐浴在飘雪中，一头长发已染雪。
一阵风吹来，飘扬起他的长发，发丝上的雪花也飘洒起来。
冼夫人站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冯宝的侧脸，清秀隽永，美得宛如雕琢。
冼夫人第一次见下雪，还看见雪景中俊美的夫君，她忽然就心情舒畅。
都说瑞雪兆丰年，难道这是个好兆头，夫君的病痊愈了？
但夫君体虚，他这样沐雪恐怕不妥。冼夫人回身自衣橱拿了件带毛领的外袍，就欢快的跑出去。
冼夫人快步过去，紧张道：“宝哥哥，你怎么那么早起来了，还在站在雪地上。”
“凤凰，你看，下雪了。没想到南方终于也下雪了。”冯宝看着快步向自己走来的妻子，眼中全是温柔，缓缓向她伸手。
冼夫人给夫君披了衣袍，紧张道：“看看你，衣袍也不穿，小心着凉了。”
给夫君披好衣袍，冼夫人才来得及欣赏雪景：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下雪呢。”
冯宝把妻子拥入怀里，而后幸福的看着飘雪，温言道：
“我听爷爷和父亲说过，北燕寒冷，每到寒冬就会落很大很大的积雪。北国雪飘，万里冰封。那样诗情画意的美景，我只能想象，却从来没有见过，一直渴望能见到。
可是岭南酷热之地，想见一次大雪，真是太难得。没想到，今日竟然圆梦了。”
“是啊，原来飘雪，是那样的美。”
冼夫人站在雪地里，依偎在夫君胸膛，像个怀春少女般，感受着飘雪的浪漫。
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可能孤独凄清，但与爱郎一起浴雪，却是多么美妙浪漫的感受。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两人的头发都飘满雪花，两人相视，对方竟似白发苍苍。
冯宝伸手轻拂去夫人眼睫毛上的雪花，深情道：
“凤凰，今朝与你同沐雪，此生便算共白头。我们的白头之约，为夫总算没有失言。”
“不，这个不算。”冼夫人拼命摇头，握着冯宝冰冷入骨的手，眼里全是泪花：“你不能就这样糊弄我，我要的是真真正正的白头之约。你若敢食言，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冼夫人担心的眼泪控制不住簌簌滚落。
“好好好，为夫不敢食言，我还怕冼大首领把我打残呢。”冯宝带着宠溺的，轻拭冼夫人脸上的泪花。
夫君玩笑的话，又把冼夫人逗乐了。
冯宝的手冰冰凉，冼夫人握紧他双手，紧张道：“咱们也感受过飘雪的浪漫了，快回屋去吧，看把你冻的。”
“好，回去。”冯宝像个听话的孩子，随冼夫人回屋。
木兰和百合见下雪了，大人和夫人还站在雪地沐雪，不用冼夫人交代，已然利落的在屋子里添上炭炉子，这样，屋子里一下子暖和了。
冼夫人和冯宝回到屋里，赶紧拿来巾帛给夫君擦拭脸上和头发上的雪花，而后给他梳头束发，戴上玉冠。
冯宝脸色虽然苍白，却依然俊美绝伦。
他看着细心照顾自己的妻子，像个孩子般道：“凤凰，我想喝荔枝酒了。”
“也好，荔枝酒暖身。”冼夫人柔声道。
冯宝又像孩子般撒娇道：“我还想吃你亲手做的艾叶糍粑，相思红豆做的馅，翠绿软糯香甜的糍粑，看着，就很有食欲。”
“好，我马上去做，你躺一会，我很快就给你做好。”冼夫人扶夫君躺在软榻上，转身就出去忙活，吩咐木兰百合把热水烧起来。
艾草糍粑是岭南特产小吃，冼夫人知道冯宝爱吃，总会在屋子周边种些艾草。
夫君想吃的时候，随时随地都能给他做。
虽然下雪，却不影响艾草的生命力，墙角的艾草依然郁郁葱葱。
冼夫人提了个竹篮，冒着飘雪去摘了艾草的嫩叶，回去的时候，侍女已经给夫人烧了热水。
冼夫人将艾叶焯水后捣碎成汁，和上糯米粉，用熬好的红豆做馅，做好的艾糍放锅里蒸好摆盘，又拎了一壶荔枝酒，将食物放在木托盘端回房间。
最近夫君身体不适，他的日常生活起居都是冼夫人亲自料理，并未假手于人。
就连冯忠，也只是帮冯宝整理书房文牍。
回到屋子，她看着在软榻睡着的夫君轻唤：“宝哥哥，艾糍做好了，快起来趁热吃吧。”
冼夫人的叫唤却没有回应，她心道宝哥哥睡得还真沉。
她捧着食盘径直走到软榻，微微弯腰将热腾腾的艾糍放低至冯宝面前晃了晃，看着似还沉睡未醒的冯宝，柔声道：
“宝哥哥……快起来吃艾糍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呢。”
冯宝仍然未醒，冼夫人腾出一手轻晃晃他：“宝哥哥……”
冯宝放在胸口的手，被冼夫人一晃便直直地垂落，而冯宝整个人僵直一动不会动。
冼夫人心里陡然一沉，顿觉不妙，手上的食盘“啪”的掉落地上，食物洒落一地。
她把冯宝抱在怀里，大声呼喊：“宝哥哥……”
这次，任凭冼夫人怎么叫唤，她的宝哥哥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冼夫人颤抖的伸手到他鼻子前，果然没了气息。
身后的丫头聪明伶俐，飞身出去喊来医官，因冯宝最近每日都要看诊，医官就留住冯家村。
冯忠一脸忧色的带着医官赶来，医官给大人检查后，默默摇头擦着眼泪，声音嘶哑道：
“夫人节哀，大人……已经走了。”
冼夫人脑袋“轰”一声炸雷，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就直直往后栽倒。
丫头们又怎会让夫人倒地，赶紧扑过去扶住。
便见冼夫人满头青丝，像被外面的雪染了般，逐渐变成雪白。
晕倒过去的冼夫人，双手依然紧紧抱着冯宝，即便晕倒也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