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染一身浅橙职业女西装，把自己搞得很像女强人，但是手心底的汗还是出卖了她。
“橘络老师，”女编辑客气地叫着，“您的一部分初稿我们这边已经审查过了，觉得很有感觉，您看什么时候把终稿发给我看看，好决定改动和出版？”
夏落染从手提袋里掏出一打纸，略微推推，声音柔和，“都在这了，楚总编。”
“好，”楚钰接过，看了眼明明很紧张却要装着的人，浅笑开口，“橘络老师，您多大？”
“啊…”夏落染扶了扶眼镜，略微有点羞涩，“大三。”
“大三？”楚钰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眼前人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知性文雅，言语中更是礼貌有加，不像是个在校学生，更像那种出来工作一两年的职业人士。看她点了点头，楚钰明显很好奇，“那您，怎么会想到出版这本书？”
夏落染顿了下，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有点急用钱。”
楚钰了然，掏出合同递给她示意她看：“那您看看，有什么不符合您要求的跟我说，没问题咱们就可以签署合同了。”
夏落染仔细地看完合同后签下。
“那么，橘络老师，”楚钰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夏落染握了握她的手。
…
“夏落染，宜宁大学大三学生，省高考文科状元。”前台接待员看了一眼简历，又看了一眼夏落染，“您是要咨询家教吗？”
“是的，”夏落染点点头，大三课程不是很多，她也有看过很多学生选择这时候出去实习积累经验。加上现在四月尾，是在期末复习阶段前最悠闲的时候。“高中的语文英语历史政治地理我都可以教。”
“昂好，您等等，”接待员从一打资料里抽出一份递给她，“这是前几天来询问要补习的学生，艺术生，高三，女生，基础有点薄弱，但是可以满足您对工资月结的要求。”
“行，那就这个同学吧。”
“好的，我这边帮您和学生家长取得联系，把您的联系方式给他。”
…
夏落染又去了一趟银行，这是她一大早上跑的第三个地方。
刚刚签完合同之后楚钰就把基础稿费打给了她，加上上次夏鹿扬转给她的一万和她高二开始生活费剩下的钱，零零碎碎也有十万多。夏落染自留了五千，把剩下的全转进了夏鹿扬的银行卡里。
她拿起手机给夏鹿扬发了条消息：【今天夏老板给你开工资～】
又看见一条消息。
1：【我在实验室，手表我带回来了。】
【好，我现在过去。】夏落染回了一句，拎起包就往学校赶。
等她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她的师兄姐们正凑在一次聚精会神地围在莫辰逸身旁。看见她，莫辰逸笑笑，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苏阳钫，朝她走来。
“喏，”他摊开宽大的手掌，把她那小巧的女士表递给她，“在这。”
夏落染接过，表上还留着余热，“谢谢。”
“没事。”莫辰逸摆摆手，又挤入那一个圈里，夏落染不明所以，也跟着想问李佳一句，李佳看她的疑惑，指了指陈研致手里的一本资料，“小师弟说在医院实习时发现有一例很特殊的病情，在这请教师兄呢。你忘了，师兄可是专门在研究药理学的。”
夏落染知道这一个月以来在实验室也没常常看见熟悉的身影的原因，原来是去医院实操的啊。
她突然想到些什么。
高三下册开学的第一天，文科A班和理科A班的同学们组织了一场叫什么“飞机赛”的游戏。两个班百余人在一个空旷的教室里一人一张白纸不署名地写下自己的愿望折成纸飞机飞到某一个人身上，另一个人会把这架纸飞机展开看完贴在墙上。这也是市一中针对两个A班每年都有的项目。
夏落染很简单的写下自己的愿望，折好飞机后她在思忖着要往哪个方向扔。莫辰逸的飞机已经往这边飞来落在夏落染脚边，她捡起来，朝他一勾唇，夹带私货版地把她那架纸飞机也往他那边送。
打开看到莫辰逸的愿望，她的呼吸顿了顿。
“成为医生。”
很简单的四个字，少年的字笔劲有力，笔划锋利，和他一贯的字迹很像，又有点带着几分坚定。夏落染抬头看他，他站在窗口，单手插兜，慢条斯理地打开夏落染的飞机，春风带着凉意吹进教室，莫辰逸是菱形脸，少年那头微分碎盖恰到好处地把他的颧骨展现的分明。明明春天还没真的到来，厚重的长袖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没有那种宽大感，更多的是合适。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不倒的树，带着少年特有的傲慢劲儿，肆意又潇洒。
夏落染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李佳问她：“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呀小师妹？”
“去找了份兼职，”夏落染笑笑，随手拿起桌上自己还没做完的报告，“师姐我把这个完善一下。”
“好。”李佳摆摆手，示意她自便。
夏落染低头苦笑了一下，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那她呢？
好像茫茫看不到尽头。
…
慢慢磨完了那份痛苦的报告，夏落染一个头两个大。指针刚好过十二点，她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
她高中本就不是学理的，生物自从学业水平考试过后就放下了，大一那时一开始报周教授的选修课也不过是为了某一个小小的目标，直到后面修着修着慢慢转为了双学位学生。
中间的苦她也吃过了。
夏落染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就是三年寒暑假都没离开学校，有学不完的生物基础知识和写不完作业，加上第一专业课的压力。
她有一段时间觉得活着都挺累。
当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执着的去选择第二专业，好像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不要胡思乱想。
又好像很难，发生过的每一帧美好的回忆总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像撕开包装的礼物一样暴露在她的脑海里。
也许那份礼物现在回味起来并不美好。
…
莫辰逸把一打厚重的病历看完，伸了个懒腰，现在是午休时间，他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手指还夹着支笔。他已经连轴转了五天，今天还是因为没什么人才有空坐下来休息一下。
早上跟着导师查房登记，然后不时会和导师一起上手术台观摩导师操作，一上午时间很可能耗在这间小小但又伟大的房间里，下午也是排得满满的，他有时都怀疑这要比学习还累。
“辰逸。”身后冷不丁的一声把他吓得睁开眼，看到是同为导师门下的另一名实习生何烨华，他蹙了蹙眉，抬头问：“怎么了？”
“没事，还以为你睡了呢。”何烨华大大咧咧地坐在另一张办公椅上，这间办公室是他们两个加上导师三个人的，格外空旷。
“嗯。”莫辰逸放下笔又阖上眼。
“你这性子还挺淡的啊，”何烨华打趣他，“从进门到现在一个月了你看看那几个同为实习生的女生已经多少次在偷瞥你了。”
莫辰逸知道这午觉正儿八经是睡不着了，便起身去茶水区泡了杯咖啡：“你要不要？”
“要。”何烨华趴在桌子上把玩着鼠标，“谢谢。”
“没事。”莫辰逸抿了一口，继续盯着电脑那些复杂的文件。
“我说哥们，你这性子，怎么跟块冰一样？”何烨华拉着办公椅坐在他旁边，“现在是午休时间，别工作了吧。”
莫辰逸看他那一脸期盼和他聊天的表情，指尖顿了顿，从鼠标上离开。
“嗬这就对了吗，我们两个都在这学了一个月了。除了你的名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好好介绍一下吧。”何烨华顿了顿，“我叫何烨华，燕澄市人。”
“莫辰逸，燕澄市人。”对方问什么莫辰逸也如实回答。
“啊你也是燕澄的啊？”何烨华瞪大眼睛，“老乡啊，你高中在哪里读的？”
“嗯。”莫辰逸淡笑了下，“一中。”
那是他三年快乐的回忆。
“怪不得我听着很熟悉这名，我是十二中的。”燕澄市重点高中只有两所，市一中和市十二中，两所可以称得上是整个燕澄市人才济济的高中，自然会有些学业竞争。
“你和我是同一届的吧？我今年大三。”许是看出了莫辰逸的疑惑，他稍稍补充了句，“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耶。”
莫辰逸在心里快速地换算了一下，如果他没出国，好像也是一个大三学生，他不想把那段灰暗的日子告诉给更多的人，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一中当时出现了一个市文科状元？好厉害，”何烨华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当时考完之后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说高考卷子难的有点离谱，他们有好几道小题都没写完，就完全不是人做的那种。后来我们学校的老师也在安慰文科生说这次确实很难。我后来也上网看了眼，卧槽那真的一堆专业术语。但是好像你们学校那个状元不仅全写完了，文综所有选择题都是满分。”
何烨华有些感慨地咂了咂嘴。
“好像是叫什么…”他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夏落染。”
莫辰逸眼眸里折射出一些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