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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爷爷该走了!

    那年秋天,或许是铁蛋童年里最后的平静生活。

    在一个秋雨连绵的早晨,爷爷在去割红薯藤的泥泞小路摔断了腿,爸爸妈妈第二天赶上了往家飞奔回来。可爷爷各种毛病也趁虚而入,在摔倒的第三天遍永远离开了铁蛋!

    那个慈祥又严厉,豁达又怕死的小老头,终究还是去到了每个人都会朝向的终点。

    害怕垫后的奶奶终究落单了,独自面对从青春到白头的记忆的终结,故事的结局。无人再记得她青春的模样!无人牵挂她跌宕的故事。老泪两行,被她偷偷藏在了她那已经破旧褪色的袖口,转头颤颤巍巍走入人群替他守完最后的时光!

    爸爸成为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或者没有了当孩子的机会。

    生在火塘边,死于火堆上。

    从一声哭声中开始,由一片哭声中结束。

    在那个偏远的西南山区,这是当地人一以贯之的习俗。

    大山限制着山里人对外面世界的探索发现,却也以他一座座巍峨的身躯无私的容纳着人们没有栖息之处的灵魂,赋予了大山人们坦然面对自然界生老病死的胸怀

    当地习俗重视亲戚往来,前来奔丧的人们络绎不绝,街坊四邻帮忙设酒杀猪招待远客,为爷爷举行人生最后一次为他举行的重大送别典礼,来人虽哭却不知道悲伤,干吼的一片哭声里很难看见几滴泪水。自然,古人言,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爷爷都快80好几了,等今年过完年,老头子就满88岁了,只是大家都没能等到这一天。

    哭喊的人群里只有两个姑姑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爸爸没有哭,准确来说是没有在众人面前哭。

    那天夜班在家人的陪护下,爷爷终究还是走了。当众人确定爷爷咽了气,连夜将爷爷带回了家中。爸爸忙活着和众人一起为爷爷穿上了寿衣,和家族众人商量好明后天的丧礼事宜,爸爸不知怎么的来到了铁蛋睡觉的卧室。卧室里只有睡得正香的莲香和充满迷惘与害怕的铁蛋。因为铁蛋已经被吵醒了,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到爸爸进来连忙坐了起来。爸爸一脸疲惫,眼神里有奇怪的深色,似坚强似隐忍,见到儿子突然眼泪不住的如绝了堤的洪水滚落下爸爸那张已经初显皱纹的脸庞,他无力地一屁股坐到儿子的旁边保住他,一遍遍地在铁蛋耳边说

    “铁蛋,爸爸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

    爸爸带着隐忍的哭腔低声说着,久久不能平复。

    铁蛋起初吓了一跳,但一听到爸爸是他没有爸爸了,心里联想到如果自己没有爸爸了……

    铁蛋想想都后怕,但一想到爸爸,还有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爷爷突然没有了,就像小强的奶奶要死了,永远再见不到了,眼泪也不住的往下掉。但铁蛋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静静地听着爸爸的哭诉……

    过了好一会儿,爸爸回过神儿来,跟铁蛋说过来今天他就不能哭了,几天的丧事各种事宜都等着他来张罗。还安慰铁蛋不要害怕,也不要太难过。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只是古人言,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没了,人生就只剩归途!

    父母在,不管多少岁都是孩子。不论身处何方,家中都有人为远在他乡的你牵肠挂肚……

    那天,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来了一波又一波,招待了一波又一波那些整天在村口“评论家”们却一改常态,女人们包揽了做饭,洗碗,打扫,端菜等各项工作招待客人,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是核桃村固有的规矩,在大事儿面前,农村妇女们可绝不含糊吝啬,个个都是利落能干。

    尽管乡亲们包揽了大多数事物,爸爸妈妈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终于在出殡那天凌晨,爸爸终于忙完手里的事儿前来守灵。

    鸡鸣时分,妈妈轻轻叫醒铁蛋和莲香。

    “快起来最后看看你们爷爷最后一眼吧!再过几个小时你们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铁蛋穿好鞋子,与还在迷糊中的妹妹同妈妈一起往爷爷家走去,一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老旧木门,只听见阵阵哭声从那破旧的老屋传来……

    铁蛋一进门,只见姑姑们,姐姐还有表哥表姐们都哭作一团,爸爸也早已泣不成声。铁蛋想起爷爷生前的种种回忆,鼻子一酸,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片哭声笼罩着这个昔日里温馨的破旧老屋,只是那个笑着给铁蛋递糖吃的爷爷已经睡着了。人群中,另一个瘦弱的老人坐在角落里,身旁坐着几个同龄老妇人和几个帮忙守灵的近邻妇女。她静静的坐着,似乎身边人们的交谈和哭声都无法影响到她,她没有眼泪,没有痛苦,没有听力,没有味觉,甚至脑子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只是觉得她的老伴儿还没走,过两天一切都结束了就好了。

    小莲花走进们一眼就看见了做再角落里落寞的奶奶,她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奶奶身边安静的坐下,小手轻轻地挽过奶奶瘦骨如柴的手臂,安静依偎在奶奶肩旁,就像自她有记忆开始,她这样依偎着奶奶在破落的院子里,那颗长成了大树的桑树底旁,看着太阳一遍遍落入西边最高的山头……

    奶奶感觉到了小猫般依偎在她身旁的小莲香,轻轻地把手搭在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将女孩紧紧楼在怀里,一声不吭。……

    天亮了,

    爷爷该走了

    在家人的一片哭声中,盛装着身的爷爷静静的躺在独属于逝者的床上,脸被布条覆盖着,只有庄严的黑色帽子和长长的天菩萨直冲云霄,似乎像是在为他指明来路的方向。爷爷的“灵床”被几个大汉缓缓抬出那个破旧的老屋,几个姑姑被托扶着跟着送葬的人群,只是已经哭干了的嗓子再发不出一句声音,听着人群用各种称谓最后一次呼唤着她们的父亲,自己却再没能在他声旁换一声“父亲!”

    哭声尾随着爷爷,来到了老屋东南方向,那片爷爷奶奶为之操劳了半生的土地上。按照当地的习俗,这里将是爷爷最后的栖息地。

    衣着肃穆的毕摩在“灵床”旁吟诵着庄严的“送灵归祖”的颂词,如同一曲肃穆悠扬的“歌谣”飘荡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带有现代气息的村庄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庄严的灰色,那一句句庄严的颂词传荡在每一个送灵队伍里每一个人的脑海,庄严肃穆,似乎像在指引着亡灵找到“归祖”路途,又似在劝慰生者,告诉人们他们逝去的亲人只是踏上了新的归途……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已经缓缓升起,铁蛋的爷爷,已化作一缕青烟,向着初升的朝阳,向着层层叠叠的群山,向着蔚蓝色的天空,化作一缕青烟,跟随故乡的风,故乡的云,故乡的山河湖水,悄悄地奔向属于他的灿烂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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