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张念胸口绞痛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沈琳琅仔细检查，张念就觉得不怎么痛了。沈琳琅最开始还有些担心，以为是张念上次中毒留下来的后遗症，不过在看到张念好转之后便也放下了心，没再细想。

    医院晚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张念见沈琳琅不似往常那般忙碌，便又与她聊了起来。原本只是聊些稀松平常的事，可不知怎的突然就聊起今日督办厅公布的告示。

    “既然现在凶手已经定了，你也就别多想了。”张念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我总觉得他不是凶手，而且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沈琳琅质疑道。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他。他跟你们家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所以现在，凶手依然逍遥法外。真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沈琳琅有些不甘。

    “也不一定，我推测这个凶手，说不定你跟父亲有关。”

    “嗯？为什么？”

    “你父亲信中所说的意思应该是他在上海遇到了危险，那如果杀害你父亲的凶手甚至还想要杀人灭口的话……”张念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所以，光靠这些线索，根本不够对吗？”沈琳琅问道。

    “嗯，是这样。”

    “可是现在督办厅都已经结案了，他们是肯定不会再蹚这趟浑水了。”沈琳琅明显有些无可奈何。

    “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沈琳琅虽不知张念要用什么办法，但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相信张念会说到做到。

    关于沈家命案，张念决定找个机会再去跟何忠权商讨一下，如果何忠权依然不肯妥协，那便只有他亲自去了。不过要去做这件事之前，他必须得先把王德发处理了。

    翌日，马二派人传信给张念。原是前些日子马二派去的手下在虎符城外某个人烟稀少的废山村找到了王德发。他受了伤且身无分文，只能靠挖山上的野菜勉强度日。

    张念得到消息后，跟沈琳琅说了一声，而后赶忙回了山寨。

    孤峰山后山有一块专门关押叛徒或人质的地方，据说前任山主在位时就已经在用了。张念刚被前任山主收归麾下的第一天，便跟着他来了这后山。

    当时山主所要处决的是一位私自下山，想要离开孤峰山的叛徒。在前任山主的手里山中规矩繁多，私自下山虽不致死，但若是想要临阵脱逃那便是对孤峰山的背叛。

    那天，山主叫来张念原本只是想让他看看背叛孤峰山的下场，但没想到山主在即将行刑前突然改变了主意。他递给张念一把枪，以为表忠心为由，让张念亲手处决叛徒。

    当时的张念虽然有常人所不能及的狠劲儿，但要让他动手杀人，未免太过残酷。毕竟对他来说，即便是他内心深恶痛绝的人，他都未必能下得去手。

    倘若他早就没了任何一丝人性，恐怕那晚他会毫不犹豫地点燃那根火柴。

    见张念迟迟不动手，山主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直接掏出了腰间的枪，然后抵在张念的后脑勺上对他说“你死还是他死，你选一个。”

    张念最终还是开了那一枪。

    如果说没有点燃的火柴是他最后的挣扎，那这颗子弹，便是与过去彻底的了断。围观的人群所看到的结局是张念杀死了叛徒，但对张念来说死的不止那个叛徒，还有他自己。

    枪响之后，他便亲手杀死了过去的自己。

    此时的张念来到后山，看着被吊起来打得鼻青脸肿的王德发，便不禁想起了这些陈年往事。

    马二看见张念后便赶忙迎了上去。

    “老大，人抓来了。那毒箭就是他射的，已经用过刑了，就等着你亲自处决呢。”

    张念听后便朝王德发走了过去。

    “说说吧”

    王德发慢慢睁开红肿的眼睛，而后说道：“哼，别白费力气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哼——你以为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吗？哈哈哈哈”张念大笑。

    “怎么，你不想知道吗？”王德发不明张念的用意。

    “这么多年来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个我都要问为什么，恐怕我这耳朵早就起茧子了。”

    “那……那你想知道什么？”

    “算了，现在又突然不想知道了。来人——行刑！”随后张念便立即下达了命令。

    “等等——”王德发用颤抖的声音喊道。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难道张山主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念又是一阵大笑，随后他又说道：“我这个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杀人之前想要知道对方的遗愿。我虽取人性命，但是出于仁慈，我会帮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张念半开玩笑道。

    张念这话一出，旁边的马二一脸疑惑。

    “老大什么时候竟有了这种习惯？”马二思索到。

    “心愿……”

    王德发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听闻张山主与督办厅厅长何忠权私交甚好，不知可否请张山主在何厅长那里美言几句，让他放了我那还在受牢狱之苦的弟弟。”

    “噢？所以你逃出来的时候为何不带着他？”

    “我……我……我不是故意要抛下他的，是……是我没有办法，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先确保自己的安全，我还想着等我出来之后一定要回去救他。”王德发支支吾吾道。

    “那你又为何没去救他？”张念质问道。

    “因……因为自我逃走之后，督办厅便加派了人手，想要救他何其困难。再加上，我还有伤在身。”

    “噢？所以你宁愿托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来孤峰山找我报仇，也不愿去督办厅救你弟弟是吗？”

    “我……不是……不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既然你已经将遗愿告诉了我，我便一定会帮你完成。你那么担心你的弟弟，不如我就亲自送他去下面陪你可好？”张念一边说着一边露出邪魅的笑容。

    “你……你居然！卑鄙！无耻！”张念说完，王德发才惊觉自己中了计。

    只见张念转过身然后手一抬：“来人！送他上路。”

    而后又是一声枪响。虽然这后山的枪声已经响了不知有多少次，但张念始终对他在这里开得第一枪记忆深刻。

    每当他在后山听到枪声，他都会不自觉的想起他第一次用枪杀人的场景。因为自那以后，张念所开得任何一枪都不会再让他有那样的感觉。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也不可能重新开始了。

    这些年来，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待，等待可以改变现状的第二声枪响。但直到今天，他都没能等到。

    在一次次失望之后张念告诉自己：“或许，永远都等不到了。”

    可这世间的事绝大多数都是不确定的，有时候你以为的永远可能并非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