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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紫乱朱

    (上)

    自何忠权被省局停职后,督办厅一直群龙无首。原本追随何忠权的官员也纷纷撂挑子不干,而这恰恰给那些曾忌惮何忠权官威的人有机可乘。

    督办厅副厅齐天鹏,在何忠权还是外勤部长的时候就已经当了一年的副厅,他一路看着何忠权从一个外勤部长到警务处长,再到与他同一级别的副厅,直至何忠权坐上厅长的位置时,他还是个副厅。

    齐天鹏多年以来,一直受到何忠权的牵制,为此他常常愤懑不平,心里深深地记恨着这个抢走他厅长职位的贱民。因为他向来都自诩是满洲八旗下五旗之一的正兰旗后人,既端着前朝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的愚昧思想,又摆着官僚主义等级有别的姿态,活脱脱一个封建余孽。

    现如今何忠权大权旁落,这正是齐天鹏扳倒他的绝佳时机。正巧,他这份按捺不住的心思,被敏感的许诚捕捉了去。许诚正愁没人帮他在督办厅稳固地位,于是便顺水推舟将齐天鹏引荐给了松野一藤。

    由齐天鹏作靠山的许诚在督办厅的势力愈发膨胀,而这也彻底让何忠权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为此许诚也是很乐意与何忠权撇清关系,比起长此以往他靠惺惺作态从何忠权那儿换来的青睐,他更好奇被人背叛之后何忠权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许诚怕是不能如愿了,因为何忠权现在根本无暇顾及今天谁背叛了他,哪天又有谁倒戈敌方阵营,这些种种对他来说都没有把张念先从牢里捞出来重要。

    为了救出张念,何忠权与地下组织的成员及马二联手,共同商讨策略。

    一日,何忠权派亲信去往督办厅给许诚传信。何忠权在信中开门见山到自己知晓许诚的意图,也知晓朱雀灯藏于何处,他愿以朱雀灯的下落来换张念,并约许诚一日后于城北竹林面谈。

    许诚看过信后思虑良久,“他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他喃喃道。

    许诚知道何忠权定会救张念,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按何忠权以往的习性,他应该会一股脑杀进督办厅要求放人或者直接劫狱才对,怎么这次倒变得如此谨慎。事出反常必有妖,许诚自是不相信何忠权这老狐狸的鬼话。不过,与他见面倒也是许诚所期待的,不管何忠权所说是真是假,都不妨碍许诚前去一探究竟。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替松野一藤找寻朱雀灯只是次要的,爬上权力顶峰受万人敬仰,将曾远在他之上的人统统踩在脚底,才是他的一生所求。

    何忠权按约定的时间早早在竹林等候,而许诚则故意晚了半个时辰才到。

    “没想到向来傲睨一世、居高临下的厅长大人,竟然也会在这儿乖乖地等人啊。”许诚优哉游哉缓缓走上前。

    “何某不才,如今这厅长之位恐怕不用多久就要改姓许了。”何忠权头也不抬,只顾着喝茶。若无其事的姿态和傲慢不逊的言语让许诚倍感不爽。即便何忠权再怎么失势,却也依旧不会给许诚这种人低头。而何忠权对于许诚的背叛也已然云淡风轻般,毫不在意。

    这不由得让许诚攥紧了拳头,“那我便不绕弯子了,既然何厅长说知道朱雀灯的下落,那便说来听听。”许诚不甘示弱,摆起架子来。

    “呵,我可以告诉你朱雀灯在哪?不过我要先见到张念,一手交人一手换朱雀灯的下落,这才是我们的约定。”何忠权放下杯盏,将头微抬起来,用余光扫了许诚一眼。

    “何厅长,不知我何时答应了你的请求啊?我只是好奇,堂堂督办厅的厅长也会有低三下四求人的时候,所以才过来看看,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乱世之中,豺狼当道。许诚,你若现在回头将功补过,投敌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若你执意党邪陷正、一错再错下去,休要怪我不念及往日情分。”

    “往日情分?哈哈哈,何来情分一说,你不过是拿我当你身边一条好使唤的狗罢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你的原谅。错,也是这个世道有错在先!与我有何干系?”

    “你看这世道可曾对谁宽容过,世道没法改变,但人心可以。要放过自己,才不会受这世道所迫。”

    “呵,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不也为了权力地位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爬上去了吗?你有何立场来评判我?”

    何忠权沉默片刻,而后缓缓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何忠权便起身离开了竹林。

    调虎离山之计果然对许诚没用,而何忠权也是早就预料到许诚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事到如今,便唯有——以牙还牙!

    (下)

    何忠权与地下组织成员计划的第二步,便是再一次制造骚乱、引起众怒,以此来给督办厅继续施压。

    他们事先散布好官府不作为的种种舆论,再由马二带着孤峰山的手下装作普通百姓混迹在人群中,在督办厅门前抗议,以质问此前突然停止的旧案重审一事为由,宣泄民众心中的不满,要求督办厅给个说法。

    他们在厅前高举“秉公执法”的旗子,高喊“重审旧案,还我公道!”声音响彻整条街面;他们于晨光熹微之际在街上游行,穿越虎符城的每条街巷,只为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他们所蒙受的冤屈和遭遇的不公,直至日落以后仍未曾结束。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这样的游街示威活动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直止第七日上午,督办厅的官员才放弃了做缩头乌龟。只见大厅的铁门被两个身穿制服的守卫缓缓推开,现任副厅齐天鹏和现任警务处长许诚从里面徐徐走来。

    “何人在此喧哗?”一副扯着官腔满嘴不屑的声音询问到。

    “是众多闹事的刁民而已。”一旁的许诚答到。

    齐天鹏走上前低头擦拭着自己手上那如金丝雀一般色泽靓丽的镜框,始终未曾抬眼。

    “督办厅不是任由暴徒胡闹的地方,怎么还不遣散?”齐天鹏朝周围的官员呵斥道。

    “副厅,您有所不知,这些人各个冥顽不灵,怎么赶都赶不走啊。”回复的官员叫苦不迭。

    “你们手里的枪是干什么吃的,用来当摆设的吗?”齐天鹏质问道。

    “副厅这万万不可啊!官兵不能对无辜百姓开枪,否则军法处置。这是督办厅的戒律,不容任何人挑战。”

    “那是何忠权私自规定的,你们这些下人,做事之前要先看看现在的督办厅掌握在谁手上。今时今日,只有我才是这里唯一可以发号施令的人,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还请厅长大人恕罪。”一旁的官员赶忙见风使舵道。

    “何厅长呢?我们要见何厅长!”门口的民众高声喊道。

    “你们的何厅长已经被停职了,要想找他去何府,跑来这儿作甚?”许诚应声道。

    “我们要何厅长回来重新主持大局!为我们申冤平反!”人群中一戴着黑框眼镜一副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说道。

    “是!我们要何厅长回来!”众人附和道。

    民众的呼声越高,齐天鹏心底的怒火就越旺。何忠权这三个字就像一根钉子一样,将他狠狠地钉在自己过往人生的耻辱柱上。只见他一把撩起大衣,随即掏出别于腰间的枪,朝上空放了两声。众人听到枪声后瞬间安静了下来,以往民众听到枪声后都吓得四散而逃,但这一次,震耳的枪声只会更加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又重新拾起手中的旗帜,再次奋起高歌来抵抗这不公的世道。他们的声音似悲鸣的玄鸟,幽怨深长。

    许诚见状,上前拦住了欲想继续开枪的齐天鹏。

    “别冲动,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办。”

    许诚缓缓放下齐天鹏举着枪的胳膊,随后向门口走去。

    “诸位听我说,你们想要平反冤案的心意督办厅都知晓了。只不过当下,实在是难以抽出身来办理这些事情。大家有所不知,就在前段时间,城外孤峰山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杀人藏尸案,受害者正是我们城中的百姓。此事事关重大,且深深地危及到我们城内百姓的生命安全,我们现已将孤峰山山主张念抓获,正在进行严刑拷打,我想不久便会让他对自己所犯之罪供认不讳。所以,还请诸位体恤我们为民除恶的急切心情,等到这事有了定夺,再来解决大家的燃眉之急。”

    许诚一手偷梁换柱的牌,巧妙地让原本成为众矢之的的督办厅化险为夷。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杀人藏尸案震惊不已的唏嘘声里,马二透过人群用仇恶的目光死死地盯了许诚片刻后,便随即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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