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断小娥刚出村的时候，就望见岁律跟在自己的身后，村前大路统共一条，断小娥自然不会以为岁律是在跟着自己。

    毕竟就岁律的表现而言，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只是一直走到了度峡大桥边的时候，岁律没有继续直走，而是跟着断小娥跨桥的时候，断小娥才惊觉岁律似乎在跟着自己。

    “你也要跨州吗？岁律”断小娥回头望着岁律，岁律一身粗布黑色短打，也遮掩不住他惊人的外形，剑眉斜冲两鬓，双眸细长而微挑，眉骨与右眼中间夹着一颗小痣，每当他微微挑眉的时候，这颗小痣就会上下微动，异常显眼。

    岁律个子很高，甚至比村里任何一个壮汉都要高大，断小娥已经算比较高的女子了，村里一些男子都不及她来的高，但是她也仅到岁律的锁骨处，每每望他都需微微抬头。

    “关你什么事？”岁律翻了个白眼，断小娥不动，他也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断小娥首先回头继续跨桥。

    岁律望着断小娥背上的竹篓，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块白色的布料，便立马想起来了是哪件衣裳，小娥白色的衣服少，村里没有布铺，所以多是家家户户自己染的衣裳，青色的居多，这件白色的衣服是她为了去无上宗特意买的拜服。

    断小娥只穿过一次，是那个红青燕大侠在村里逗留的时候，断小娥想拜她为师，特意买的拜服，可是红青燕没接收，告诉小娥她是无上宗枪狱阁的红青三师妹，远没有达到能传授道心的程度，如果小娥想要拜师，可以亲自去无上宗一趟。

    但也因此，断小娥收到了红青燕送她的推荐信，倘若断小娥到了无上宗，则可以凭借推荐信进入无上宗外门的体部，成为无上宗的外门弟子。

    那件衣服很漂亮，岁律望着断小娥拿木簪盘起的发团，脑内全是当时望见的断小娥，一袭翩翩白衣，眉眼温和友善，好像能包容世间所有丑恶，宛若神女。

    断小娥跨了桥以后，便在桥头位置站定，等着岁律过桥。

    岁律皱着眉，跨过桥以后，厚着脸皮站在原地，也不继续走了。

    “岁律是要和我一同去无上宗吗？”断小娥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说着便迈出了步子，等着岁律和自己一同并肩走着。

    “关你什么事？”岁律皱着眉，没有和断小娥并肩走，而是错了一个身子，走在断小娥的左后边位置。

    断小娥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惹岁律厌恶的事，如果今日岁律并不是和自己同去无上宗，但或许以后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她还是希望有误会能解除比较好。

    “其实我这次是去无上宗拜师的，或许去了以后都很少回到双义村，如果过去我有什么做事不妥当的地方，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岁律，我希望和你能友好相处。”断小娥露出温善的笑容。

    岁律沉默了会儿，不说话了，仅仅是跟着断小娥，甚至当断小娥再问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了。

    见岁律不说话了，断小娥惊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但也只是调整了心态，赶着路。

    岁律这次出门什么都没带，似乎是很匆匆出门的样子，断小娥便在休息时掰了点干粮给他。

    干粮太干了，没水几乎难以下咽，断小娥喝了口水后，看着干粮的碎屑从岁律嘴里跑出，显然是太干了，于是她从竹篓里翻找出唯一一个瓷杯，倒了点水给岁律。

    岁律抬眼看了断小娥一眼，接过水杯喝了下去，然后死死捏着那个瓷杯，一点都没有要还给断小娥的动作。

    “天黑之前找个山洞睡一觉吧？”断小娥再度收拾好行李，也没有向岁律要那个瓷杯，两人再度开始赶路。

    好在天黑前断小娥寻到了一个山洞，甚至洞里有一些未烧完的灰烬，显然是有人住过的山洞。

    “岁律，你能在这里生点火吗？带燧石了吗？”见岁律看着自己，断小娥觉得自己说错了，将腰间别着的其中两块燧石放在他的面前“我去找条小溪，看看能不能接点水。”

    说罢，便拿着一口小锅和水袋出去了。

    见断小娥走远了，岁律慢慢从怀中取出那个瓷杯，仔细看着。

    他见过这个瓷杯，那次他偷偷跟着断小娥去了镇上，见她在摊位边挑了半天，最后只挑了这一个杯子。

    这个杯子最后放在了她的床头桌边，他看到过她经常用它喝水，所以这是很私人的东西。

    她说要好好相处的，他今天表现得怎么样呢？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好相处一点了呢？岁律轻轻吻了吻杯子的边缘，慢慢露出一个浅笑，原本精致的脸蛋在笑起来后更加妖冶。

    断小娥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条小溪，甚至还抓到了两条小鱼，兴冲冲地回到山洞的时候，岁律已经点上了火。

    “我抓到小鱼了，今天能吃烤鱼了！”断小娥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温暖，岁律盯了断小娥两秒，小娥才惊觉两人的温差确实比较大，于是便敛了笑，将已经在河边处理好的鱼穿过鱼肚，架在火旁烤着。

    入夜，天已呈墨色，岁律披着断小娥给他的衣裳，从黑夜中睁开了眼。断小娥呼吸稳定，显然是睡着了。

    岁律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断小娥身边，然后躺在了她身边，断小娥此时侧着身躺着，盘着发的那根木簪也已取下放在一旁，岁律躺在断小娥身后，悬着手从断小娥头部开始，一寸寸往她身下摸索。

    他不敢摸，只好慢慢缩短两人身子的距离，断小娥祖辈是做木匠的，从小木材堆里长大，所以她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木材的香味，很好闻，一闻就觉得心静了不少。

    “小娥……”岁律轻轻念着，不敢太大声，但是又觉得不够，他也想和她并肩走，但只要一想到并肩走路时，会不小心触到肩膀，岁律的心跳声就大过擂鼓。

    好想摸她。

    岁律深吸好几口气，偷偷竖起一根食指，绕住了断小娥背后的秀发，乐此不疲的玩着。

    “你不适合她，你俩没结果。”岁律心情正好，脑内一股神音传出，击醒了岁律。

    岁律收了笑容，猛地从地上坐起，神色已沉入谷底，咬着牙出了山洞。

    “断恶，我说过闭上你的嘴巴。没事不要出声。”岁律压抑着声音，抬头望着天际。

    “行行行，这事我不掺和，那你何时去源疝教，你乃天生邪种，遁入魔道，将会大放光彩。”

    “我不去。”岁律脸色不好，一想到刚才的温情被打断，他就愤慨极了。

    “这是你的命定之事，天命不可违。世间万物皆有其天命，按照天命行事便是你最好的造化。”

    “那你凭什么说我和断小娥没结果？”

    “……”断恶万没有想到岁律竟对此话如此在意“你俩本就不适合，断小娥有命定之人，这人并不是你。”

    岁律没再讲话，回了山洞躺回了自己的草垫上。

    断恶见岁律单方面切断联系，也愤愤挂了连线，转而向娘子雀桑打了连线。

    “娘子！那个臭小子怎么就这么犟啊！从小和他说到大，他是天生邪种，遁入魔道会大方光彩，怎么他就死犟不听啊？”雀桑那边刚接了连线，就听丈夫对着自己疯狂抱怨。

    雀桑叹了口气，断恶乃天命第一人，过手的天命之子两只手才堪堪数完，凡听他之言的人，无不成为八荒大能第一人，甚至有人登仙成功，成为天界众神的一员。

    “他不是惯不听你的吗，怎么今天气成这样？”雀桑慢慢翻着手里的命簿，查着最近新生的姻缘。

    “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说他从小喜欢到大的姑娘和他不适合。他就单方面断联系了。”

    “从小喜欢到大的姑娘？”雀桑一边摸着额头一边叹了口气，丈夫有时候猪脑病犯了，也确实让人措手不及“那姑娘叫什么？”

    “断小娥，一刀两断小女娥。”

    雀桑开始翻查起姻缘簿，很快找到了断小娥的姻缘簿，上面的字歪七扭八，字里字外透着紫红邪气，而在命定之人的位置上写着岁律两字。

    “没错啊，是岁律啊，不过这个姻缘……”雀桑轻轻抹过整个书面，发现魔障之气无法擦去，雀桑运法使书面回到最开始的样子，发现断小娥的命定之人是空的，但没一会儿，就有一团邪气一字一画开始在断小娥的命定之人位置上刻字，刻出岁律二字。

    “娘子，怎么说？”

    “我刚看了断小娥的命簿，心有大义，而不拘于小事，本无命定之人，但岁律强行在她命定之人之位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是很爱了。”断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察觉自己刚刚同岁律说的确实不对。

    “你要不去道个歉？”雀桑给丈夫提了醒。

    “道歉？我乃天命第一人，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不就是了。挂了，晚上等你回来，我给你做桃羹。”

    哟，晚上有桃羹吃了，雀桑喜滋滋地挂了连线，继续看着断小娥和岁律的姻缘。

    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一边磕着丈夫送到乐府的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她还真的鲜少看着这般男子，嘴上嫌弃的不行，心里却巴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肺全掏出来送给女方。可能是言行太不一样了，这姻缘簿满是男方滔天的感情，女方却因为他的言行而没多甚想法，看到结尾处，如果说两人的感情是十分，那男方占了九分的爱，而女方仅占了一分。

    这女方完全是被束缚的一方。

    “啧啧，真可怜。这哪算爱啊？”雀桑合上了姻缘簿，出了门。

    还好，断恶很爱雀桑，雀桑也很爱断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