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小娥睡不着,拿起自己的发簪细细看着。
她爹在她临走前,送她的,说是去了无上宗也得有个新的首饰。
明明这木簪最粗的地方不过一指粗,但上面刻满了繁花,甚至在花团正中间有一个小鹅的脑袋从中探出。
父亲很少批评她,同样的,也很少夸赞她,此次前往无上宗,父亲也仅仅是知道消息后,给了她二两银子外加一根簪子,之外的再没多说一句。
她又想起小漆,小漆粘人,自她受伤清醒以来,几乎全天都贴着自己,不爱与别人说话的模样,让断小娥忍不住开始担心起她来,但又觉得她能一次性直接进内门,想必生活也不会太难过。
断小娥想起了陈叔和张婶,想起来在小漆受伤时,他们也时常帮自己照顾小漆。
最后她想起了岁律。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断小娥刚这么想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刚怀疑自己听错的时候,房门又敲响了。
“乐乐?你忘记什么东西了吗?”断小娥一边说着,一边开门,却愕然发现岁律站在门口朝着她笑得露了齿。
“我好想你。”断小娥连门都还没完全打开,岁律就已经挤进来抱住了她。
“你怎么进来的??”断小娥捧着岁律的脸,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这些围墙都是石墙,有缝,我就扣着这些缝爬进来了。”
断小娥一时无话,拿手拍了拍岁律的脑袋,叹了口气。
“你爬进来的时候,别人有看到你吗?”
“翻进来的时候没有,但是跟着你的时候,有人看到我了,不过没人理我。”岁律兴冲冲的模样,倒是让断小娥松了口气。
断小娥将门关上,见岁律胸前有些脏兮兮的,轻轻拍了拍,一层灰便跑了出来。
“你摔倒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
“把衣服脱了。我去打点水。”断小娥从床底下抽出木盆,就出去了,只是待她接了水回来的时候,岁律还是穿着那身衣服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把衣服脱了?”断小娥将木盆放在桌上,岁律却磨磨蹭蹭地不肯脱衣服。
“褥子是新的,你把自己擦一擦再躺床上去。”
岁律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了,他不自在的脱了上衣,却悄悄转过了身,背对着断小娥。
他的正面有伤,断小娥知道,他挨得那一百拳,就没有对着他的背揍的,全是对着他的正面打的。
她明天得去白秋城一趟,看看有没有伤药给他敷一下。
岁律背对着她擦起了身子,终于让断小娥觉得不对劲起来,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却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他刚被揍的时候,她是见过的,满胸膛全是红色的淤血,像是一层血浮于他的皮之下,这段时间养下来,虽还没好,但颜色也慢慢变成了紫色。
只是他的胸膛又浮出了大片红色的淤血,交叠在紫色的痕迹之上看起来狰狞极了。
“岁律!”断小娥提高了声音。
岁律匆匆把衣服盖住胸膛,不让她看。
他真的很讨厌让断小娥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让他很想从这个世上消失。
岁律垂着脑袋,身子蜷缩起来,一副缩进自己地洞里的模样让断小娥感到又心疼又恼怒。
断小娥跪在了他身前,想去把他的衣服掀开,却发现怎么都扯不动。
“松开。不松开是吧,那你别和我睡了。”断小娥刚把手撤回去,岁律就抓住了她的手,然后不情愿地褪掉了衣服。
“怎么弄的?”断小娥看着大片大片的红色淤青,轻轻摸了摸。
“刚才下墙的时候摔下来的。”
宗墙有三层塔楼这般高。
“我不疼的,我身子好,摔下来不疼。”岁律笑了起来,眯起的眼睛像一只小狐狸般,但见断小娥只是静静看着他,他也渐渐沉默起来。
断小娥愤怒地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拧了拧。
“痛不痛?”
“不痛。”
断小娥扭得更用力了,咬着牙问他:“我问你痛不痛!”
“不痛。”
断小娥更生气了,愤怒上头后,就直接抄起水盆里的毛巾开始给他擦身体,一边擦一边用力摁,但岁律像是没事人一般任她擦,仿佛一点都不痛。
擦完后,断小娥就气得直接躺床上去了,先前那点想念人的劲倒是一点都没了。
岁律从她的水囊里喝了点水,然后就爬上了床,可是今天的断小娥不知怎么回事,哪都能待就是不肯待他怀里。
他刚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断小娥就一边挪着肩膀,一边移出了他的怀里,岁律见她不过来,就自己靠了过去,可是他每靠过去一分,断小娥就往里挪一分,到最后逼得断小娥贴墙了,岁律才把她困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怕痛,我以后会好好修炼,以后我能保护你的。”岁律凑在断小娥的耳边,轻念着。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身上的伤?保护我前,先保护好你自己。”
“我惹你生气了吗?”
“是。”
岁律沉默了好久,如果不是断小娥清晰的感觉到岁律勒她勒得更紧了,她可能真的以为他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断小娥狠狠掐了岁律放在她肚子上的手。
“痛吗?”
“不痛。”一边说着岁律将下巴抵在了断小娥的头顶上。
断小娥叹了口,转过身去,看着岁律的眼睛。
“好好保护自己,别再受伤了。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你在心疼我吗?”岁律几乎把脸凑到了断小娥的面前,感觉下一秒两人就要亲上了。
“嗯。”断小娥刚应下,岁律就亲上了她,他的动作有些生疏,甚至有一点着急,断小娥快喘不过来气,拼命推着他的肩,他才缩了缩脑袋看着断小娥,只是没看几秒,就又亲上去了。
第二天清晨,岁律和断小娥顶着一张略显臃肿的嘴唇去了橘堂,路上经过一块宗内的市集,有在卖不少用灵力浇灌出来的食物。
修士辟谷,所以不用吃东西,但是体部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修行,所以需要靠正常吃食来维持生活,因此在集市上买食材的多是体部的人。
许是每天都有新进的新人,大家也都没有在意他们两人,一路上也没有人来询问他俩的身份。
阿澈新补了两件体部的衣服,正在折,就远远看见两个穿着常服的一男一女朝橘堂走来。
光看那个男子的身型,就知道是体部的人。
她赶紧开始翻找起大致适合他俩的体部服饰,修部的修服是绣有白色兰花的长褂常服,而体部的服饰是绣有墨灰山水图的长袍武服,她比对两人的身型,抽出四件衣服放在了门栏边上的桌上。
“我是来领弟子服和宗志的。”
“知道,去里面把衣服换上吧。”
阿澈见断小娥拿着衣服进去了,倒是岁律还站在原地,啧了一嘴,便把他的那件塞进他的怀里,念叨了一句:“去换啊,小帅哥。”
岁律这才反应过来拿着衣服进去换了。
断小娥出来后,阿澈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拿针线开始修改略不贴身的地方,代她修完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时,便开始修另一套备用的弟子服。
岁律穿着那出奇合身的灰墨色体部弟子服出来的时候,断小娥显然愣了一下。她看看岁律,又看看正埋头改衣服阿澈,一时不知该不该说话。
阿澈抬头看了岁律一眼,眼里明显亮了一下。
“哎,你这小伙子可以啊,倒是个衣架子的料。”阿澈点点头,肩宽而腰窄,整个身体像个倒着的三角,观赏性确实很高。
阿澈改完断小娥的武服,又去书桌摞着的那堆册子里抽了两本,再从身后一个正方形的瓷制方格中取出了两个灰墨色的小袋子,分别给了岁律和断小娥。
“乾坤袋、宗志、弟子服,三样齐了。乾坤袋里有一些下级的丹药和草药,还有够你们使用一个月的物资。”阿澈去了书桌,抄起毛笔,问道:“你俩名字。”
“断小娥。”断小娥有点不敢看岁律。
“怎么写?”
“一刀两断,小女娥。”
“你呢?”阿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明显不爱讲话的英俊男子。
“岁律。”
“怎么写?!”
“年岁律法。”
阿澈写了两人的名字就放两人走了。出了橘堂,断小娥和岁律对视着,断小娥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