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清答应了，沈奕安眼角渐舒，一只手拉过秦清的凳子，把她往自己那带了带，在电脑上调出秦清要讲的课件，从目录讲起。
两张凳子几乎贴在一起。
秦清没反应过来，连人带凳子一同撞在她身上。
她被撞得懵懵的，像小狗一样附在沈奕安肩膀上。
这样的距离……
秦清的心一咚一咚地跳着，紧贴在嗓子眼。
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微微侧头，就可以窥见到沈奕安的侧颜。
从脖颈…到下颚…到耳根……再到鼻梁…眼睛……
她都欣赏了一遍。
“注意力集中。”
眼前的喉咙松了松，沈奕安的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
秦清：“？！！”
她要干什么？！
她呼吸一滞，霎时间慌了神。
沈奕安摁住秦清的头，把她往电脑屏幕前一掰，说：“你啊，一听人说话就走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嗯？”
秦清连忙从沈奕安身上起开，直起身，哼哼唧唧道：“我错了，沈老师。”
明明只对你才这样……
她在心中小声不平道。
沈奕安偏过头，无奈地笑笑，用鼠标圈了几处，说：“这几天你就顺着书往后面讲，到对数和指数这就差不多了。”
秦清：“嗯。”
“基础知识讲完后，记得留两分钟的时间让他们消化一下。”
“接着是例题，一定要带他们仔细分析每一道题的题型和变化。”
“难题可以留作课后的思考作业。”
沈奕安拿其中的某一节作例子，分条给她理清上课的要点。
秦清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在心中记下。
“缺什么资料就从我这拿”，沈奕安说，顿了顿，道：“我看你一直有在做竞赛的题目。”
她与秦清约定好了的，平日里的自习课与晚自习，只要她有空，秦清都可以来办公室与她探讨题目，每次都是高考题夹杂着几道竞赛题。
“有考虑过…走竞赛吗？”沈奕安问。
她一直很看好秦清，正好借着这次带队的机会，索性和她好好谈谈。
“嗯……数学只是我的爱好…”秦清认真地想想，给了一个答复。
秦清眼角垂了垂，又给了一丝转机，道：“但是竞赛也不是不考虑…”
“只是……”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哑然一会儿，说：“沈老师，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沈奕安双手叠在胸前，说：“好，这个不着急，回去认真想想。”
“但是尽量在高一下学期前，定好自己的方向。”她提醒道。
高考和竞赛，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沈奕安并不想逼迫秦清做她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这事关重大，至于最后如何选择，取决于秦清是怎么想的。
“嗯，谢谢沈老师。”秦清颔首，右手放在桌底，拇指绕着食指慢慢摩挲着。
看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办公桌的左上角放置了一个木制的小书架，沈奕安的手指从右侧拨过，停在某一处，从中抽出几本书，递到秦清面前。
“这套书不算基础，比你之前做的要难一些。”
秦清细细地瞧见，笑了。
原来是“数学奥林匹克小蓝书”。
在做完自己那套后，她本打算买的。
“这几本对应的是你目前掌握的内容，可以在之前的基础上拔高一下。”沈奕安指着封面上的文字说。
“谢谢沈老师。”她乖巧地点点头。
沈奕安：“等到你学到后面的内容，我再把剩下的书一起给你。”
秦清：“？？？”
“那您不要了吗？”她问。
沈奕安笑了笑，说：“送你啦，我这有电子稿。”
秦清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沈奕安的书，她接了，不知道怎么回礼，要是以后不进队的话，那就更难堪了。
不接，又扫了她的一片心意。
看出秦清的顾虑，沈奕安放轻松语气，手撑在桌子上，托住下巴，打趣道：
“哎呀，没想到，我的班长，秦清小朋友，这么害怕我，连我的书都不敢接……”
说着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没没没…没有…”秦清结巴道。
她把桌上的书用手一揽，像小动物护食一样护在怀里。
“好，那就谢谢秦清小朋友啦！”沈奕安眼角弯弯，手指在桌面上吧嗒吧嗒地拍拍。
秦清偷偷舒了口气，每次沈奕安一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就难以拒绝，不管什么要求。
她抱着书起身：“那沈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奕安嗯声，秦清把凳子放回原处，带上门，走了。
回到教室，正好是课间。
陆可可坐在座位上，见着秦清抱着几本书从前门进来，眼睛咕噜咕噜转转。
秦清走到座位上坐下，放下书，旋开保温杯的杯盖，喝了几口水。
陆可可凑过来，瞥见书上封面的字样，小声读出来：“数学奥林匹克丛书……”
“你要走竞赛啊？”她侧身问。
秦清淡淡道：“没有，觉得里面题目不错，拿来看看。”
“唉，我这个数学课代表怎么就没有这待遇呢？”陆可可瞥瞥嘴，酸溜溜道。
秦清放好杯子，眼皮也不抬：“要不？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你数学也考个满分？”
陆可可：“……”
这个家伙，一天不损人会死啊！
她没了逗她的兴致，起身跑去找叶珈羽他们玩。
晚上回到家，秦清洗漱完后，留了盏台灯，躺倒在床上，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她脑海中回想着沈奕安的话。
到底…要不要走竞赛？
为什么……？
……
她在心里一连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
回应她的只有秒针的嘀嗒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
“咔嚓——”
房间的门被打开。
孟芳端了一杯牛奶进来，半掩着门，见秦清横躺在床上，一旁的书包放在进门的拐角处，拉链都没有拉开，书桌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学习的痕迹。
她走近几步，问：“小清，怎么这样躺在床上？今天没写题目？”
听见孟芳的询问，秦清从床上起身，淡淡道：“妈，我累了，今天不想写了。”
“那行，你早点睡吧”孟芳把牛奶放在桌上，“牛奶要趁热喝，有助于睡眠的。”
秦清轻轻点头，孟芳退出房间，带上门。
外面打来的灯光逐渐昏暗，在门合上那一刻，秦清长舒了口气。
身影浸在黑暗里，仿佛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天地。
她坐在床边，忽然想起沈奕安给她的电话号码还在校服外套的兜里，便起身拿了来。
她翻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因为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攥在手心里，用手指紧紧捏着，纸张早就被汗浸透了，边角已经软了。
在手机里录入沈奕安的电话号码后，秦清躺在床上，随意地将手机放在身旁。
床头的灯还亮着，她偏头望着，与上次一样，试探着关上。
漫天的夜色涌入秦清眼中，她躺下，缓缓闭上眼睛，耳畔似乎萦绕着沈奕安关切的低语。
睡个好觉吧，秦清。
她沉下心，安然入睡。
第二天数学课上，沈奕安提到自己要出差，安排秦清代课的事情。
下课后，秦清四人聚在一起闲聊。
陆可可瞥见她那安之若素的样子，故意递给她一本练习，轻声调侃道：
“秦老师，我有一道题不会，你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一旁的叶珈羽和墨然忍着笑，等着看陆可可被秦清“教育”的样子。
出乎意料的是，秦清不但没有拒绝陆可可，还主动接过本子，问：“哪道题不会？我帮你看看。”
陆可可：“？？？”
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温柔的要死啊？！！
她向叶珈羽使了个眼色。
有点害怕，不会是温柔刀吧？
叶珈羽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懵。
见陆可可半天没反应，秦清侧身面对她，提醒道：“嗯？你要问的是哪道题？”
“啊啊啊…这…这…没有了！我…我已经会了！”
陆可可飞快地从她手中抢回本子，放在桌上，尬笑着。
“好。”
秦清脸上没有一丝愠色，见她不需要解答后，坐正身子，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
陆可可咽下口水，用手扶住掉下来的下巴，凑近秦清，试探性地说：“沈老师还没走呢，你这就进入角色了啊？”
“平时我给你解答的还少吗？”秦清头也不抬地问。
陆可可：“呃…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儿事。”
讲真的，秦清除了性格古怪点，对待朋友还是很给力的，问她的题目几乎都解答了。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涩，叶珈羽破冰道：“我可是很期待秦老师讲的课呢。”
“我也是！”墨然跟了一句。
秦清微微叹气，说：“我可没有沈老师会讲。”
与此同时，沈奕安办公室内，夏老师正与她闲聊，聊了几句就谈到秦清代课这件事情。
夏老师倒了杯水，问：“安安，你真的让秦清代课了啊？”
“嗯，小朋友同意了。”沈奕安说。
“可…让学生讲课，是不是有点……”
秦清的能力她百分之百相信，只是担心秦清只会做题，不会讲，毕竟学生和老师讲课，天差地别。
沈奕安轻挑眉，反问：“喂，能不能对你自己班的学生有点信心？”
“她可是我的得意门生。”语气满是炫耀。
“好好好，我相信她行了吧。”夏老师抿口茶，说：“但是秦清确实很优秀，就是性格比较奇怪。”
沈奕安垂下眸子，眼底黯淡几分，同意道：“是啊……”
说到这，她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多半是怜爱。
少年人承载太多的荣耀和成就，是要剥夺多少原本纯甄的东西的。
她能走到这……中间的路…一定很辛苦。
自己呢？又何尝不是……
大抵是因为人生中的某些片段重合，所以更加心心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