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进入了忙忙碌碌的六年级升学考试阶段。

    我们乡下小学，绝大多数都是考不上镇上初中的。

    乡里的初中因为不看成绩随便进，所以老师也是从乡里随便找的，基本上是乡里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的“文化人”，没有受过正规的师范教育，随便教教，最后基本上都考不上高中。

    况且绝大多数也没想考上高中。

    一上了初中，学生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出去打工了。

    甚至等不到学期末。

    一般都是村里在哪个鞋厂或者电子厂打工的同乡回来了，马上第二天就有好几个同学不来上学了，一问，才知道已经在跟同乡出去打工的火车上。

    每年过春节流失的学生最多，因为春节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员最多。

    这种初中都没毕业的小孩算是童工，去跟人当学徒，地位极其低下，工资极其低廉。

    但跟农村种地比已经高了很多。

    他们在城市拿着最低的工资，租着最差的房子，吃着最廉价的饭菜。在城市人眼里，就是穷乡巴佬。

    但回乡来却都变得光鲜亮丽。

    一年的工资置办上过年这一身行头，兜里所剩无几，但却是乐此不彼。

    在农村，面子比里子重要得多。

    他们回家永远都要高谈阔论，自己在外面混得有多好：工作轻松，工资高昂，甚至还有美丽的厂妹投怀送抱......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看到别的老板的生活，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意淫。

    就是这些意淫，让多少还在上学的孩子心猿意马，然后踏上了跟他们一样的底层打工之路。

    确实有工资高的，但都是做的最危险的工种，比如城市擦高楼外墙的“城市蜘蛛侠”，趴在墙外装空调的“空调安装工”等拿着命去挣钱的工作，工资是一般人的好几倍。

    但他们回家绝对不说自己的危险性，只会说：我的工资是一般人的好多倍。

    也有不危险就拿高薪的。那就是出卖自己。因为初中才15岁左右，很多老板或者高管猎奇，会包养有姿色的小女孩。

    曾经有个小学同学就是这样的“工作”，被一个在广东的日本高管包养。这个老头子都快60岁了，据说在日本没有老婆没有父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这样，他才无牵无挂的尽情挥霍。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他一共养了7个情人，每周每个人周几伺候他都有固定的排班，从不混乱。他们工资是普通工人的4倍，每月底按时发放，也从不混乱。因为他是高级工程师，他的工作特别有条理。

    “他会中文么？”我问。

    我同学一定不会日文，这个不用问就知道。她要是会日文，随便找个跟日语相关的工作，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不会。”她说。

    “那你们怎么交流？”我问。

    “身体交流就行啊，不用说话。”她说。

    我哑口无言。

    “你们有感情么？”我问。

    “他？比我爷爷还老，有啥感情？”她反问。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我问。

    “再跟他几年，赚了一套小房子的钱，我就离开了。回家，买个房，把爷爷接来一起住，再做点别的工作赚点生活费就行。”她说。

    用别的爷爷的钱，养自己的爷爷。近墨者黑，她也很有条理。

    乡下中学除了学生不想学，有的老师也很奇葩。

    比如有个老师竟然是个独臂。

    小道消息说是他给教育部门的人家做工的时候，整个手掌遭遇事故锯掉。当年他上有老下有小，如果进法院的话，赔偿的数目会很大。这个干部就把一个初中教师的岗位给了这个小学毕业的工人。让他每个月挣工资来代替一次性从他那儿取得赔偿。这个老师权衡了一下，觉得他们家代代务农，一下子成了受人尊敬的教师，阶层上实现了飞跃，比什么都光宗耀祖。况且这个工资是一辈子都有的，算起来比赔偿款多得多。

    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就这样，这个小学毕业生，教起了初中生。

    更奇葩的是，这个工人变成老师后竟然成了香饽饽。毕竟了解他底细的不多，绝大多数人都被他老师的光环吸引，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文化人，且拥有公家的“铁饭碗”。

    三人大大方方和和谐谐的住在一起，各自生了一个孩子，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人们也不足为奇，村干部也不闻不问。

    当时作为小女孩的我实在想不通这个怪异的现象，在这个一夫一妻制的新社会，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存在而大家都放任自流。

    同时也坚定了我一定要考出去读书的信念。

    因为这个学校连老师的价值观都这么怪诞不经，在他的“春风化雨”下，我害怕也变成一朵奇葩。

    但我们班其他的同学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几个独臂老师很有魅力。

    所以我注定要跟他们走不同的道路。

    不出去打工的学生中，很大部分人又把学校当成了免费的婚姻介绍所。

    15、16岁的孩子就大张旗鼓的在学校谈情说爱，卿卿我我。

    家长们也很支持，老师们也懒得管。

    农村人喜欢早婚早育，觉得趁年纪小，有时间有机会挑挑拣拣。

    一般都是有合适的先办酒席把终身大事定下来，等到了年龄再去办结婚证。

    我小学同学，18岁就结婚生女，然后她女又18岁结婚生女。她抱着外孙女照了个相片发朋友圈，我们都以为她生了第二胎。等知道她当了外婆，我低头一看我那未成年的孩子发现，她足足比我多了一辈人！

    我这还在跟青春期的孩子斗智斗勇，她那已经有女婿孝敬她烟酒茶了。

    所以到底谁更幸福？

    而过早结婚的现象又导致农村离婚率居高不下。

    因为当时年纪小没有深思熟虑，又因为没有结婚证的制约，好多外出打工的孩子，融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碰到了真正心仪的人，就动了花花肠子，直接就跟没办结婚证的对象分道扬镳了。

    这些都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觉得婚姻并非儿戏，马虎不得。婚前应该仔细斟酌，婚后应该坚贞不渝，这一辈子，最完美的结局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了摆脱这些我无法接受的陈规陋习，我必须要考上镇里的中学！我暗暗立志。

    而能考上镇上的初中，在我们这个偏远的乡村，必须得做到成绩百里挑一。

    班里有几个考上镇上中学的学生，是衡量老师教育水平的重要指标。

    我们老师不能免俗，把我们班里的三个尖子生集中起来开小灶。天天盯着我们刷题背书，点起煤油灯上晚自习。

    有志者，事竟成！我终于考上了镇上的初中，是我们班的ONLY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