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暄醒来的时候，天也才亮。今晨下了些小雨，纷纷扬扬的雨丝飘进了没有关上窗户的房间。
云卿卿知道吗？知道她自己要离开的事吗？
苏暄看了几眼窗外的风景，心绪不宁地想着。
又是一个雨天呐，可雨季不刚刚才结束了吗？
洗漱完毕，整理了衣装，苏暄推开了房门，两侧的房间门都打开了，这是没有住客的意思。
自己怎么又是最后一个？不行，下一次一定要早点醒来。
急急忙忙冲下了楼，看见三人已经寻了个小间坐着，正等着她的到来。
“抱歉抱歉…”苏暄的歉意还没有释放完，就看到了云卿卿低着头，整个人散发着忧郁的情绪。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是知道了吗？
“卿卿…”苏暄伸出手，想要触碰到她，却在半道住了手，人也缓缓地坐了下去。
云卿卿抬起了头，脸上是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暄暄…为什么？卿卿不想离开你，为什么我们明明同道，却还要殊途？”
她昨夜应该是睡了个安稳的觉。
苏暄却没由来地想着这些东西，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罢了。
她看了看旁边两位，都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悄悄在桌下握紧了拳头。不是，大哥，你不来解释一下吗？
当然苏暄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说，最多在心里编排一下，重要的还是怎么安慰云大小姐。
“卿卿你也说了，我们是通道，殊途同归。暂时的分别并不会使我们之间的经历消失。”苏暄说着自己都觉得没有意思，道理谁不懂呢？
云卿卿带着哭腔：“可是会让我们的未来减少啊…我都不知道还没有机会见到你…”
他们一路走来的危险，几乎每一次都是致命的，说不准哪天，哪个人就死在哪次危机中了。
苏暄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她说不出话来了，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于他们而言。
眼看苏暄没有安慰的余力，顾止书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保证你们还会再相见。”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云卿卿，对于这个世界都是重要的吗？
自己的存在终究也不是因为“自己”吗？
顾安再的手拍上了她的肩:“因为有我在呢，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苏暄没有抬头看他，眼底的落寞又加深了几分。
顾安再是因为什么才会保护她，这点无论是谁都心知肚明。
为了自己而活…怎么看都是句笑话。
云卿卿跟着顾止书走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她担忧的还是苏暄的安危。听到顾安再这么说，她的神色倒是好了很多。
她朝顾安再说着：“那你可要好好保护她。”
“是苏暄保护小再吧。”顾止书看着几人的互动，终于说了句话，虽然也是句细想就明白的废话。
“那可不行…“云卿卿吸了吸鼻子，还欲说些什么，便被苏暄打断了：“怎么不行？我有力量，我更强大，为什么要别人保护我？”
“…暄暄说得对…卿卿也要好好修行，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卿卿想做的事。”云卿卿怔怔地看着她，最后笑了起来。
她抹了抹脸，似乎真的被鼓励到了，开始吃桌上的饭菜。
这会儿郁闷的变成顾安再了。但他也不表现出来，给苏暄和哥哥各递了一双筷子后，也开始吃饭了。
说起来，这还是自七年前与哥哥分开后第一次吃饭呢。
苏暄和顾止书相视一眼，各自也端起筷子沉默地开动了。
吃完饭，结完账，几个人便真的要分开了。云卿卿话是那么说，等真的要跟着顾止书往另一个方向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为自己算一卦吧，算算，下次相见的日子。
云卿卿七年前还没有能力为自己算卦，现在却能算出这样的日期，怎么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掐了掐手指，算出来的日子她却完全没有意料到。
是她的生辰。
暄暄是来给我过生辰的吗？
云卿卿很是期待下一次的相见了，她们的重逢，应该相当美好。
“这个给你，我不是给你和顾安再搭了个单独的音里吗？但是我一走，你们之间就没有介质了。”云卿卿手心中有个小巧的戒指，“我想了个办法，把音里的术法附在上面了，指定了联系对象，有我还有他。你用的时候，注入灵力就好。”
“顾安再不需要这个吗？”
云卿卿瞥了顾安再一眼：“不需要，我的术法指定了对象的。只要你联系过他，他就能联系你了。再说了，谁要给他制作一个戒指啊。”
苏暄接了过来，戴在手上，有些黯然：“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能送给你…”
“可是暄暄是我的朋友，就是最好的礼物。”云卿卿抱了抱她，而后松开手，“暄暄再见！”
“再会。”苏暄朝她笑了笑，也挥着手。”
顾止书从自己的空间灵器内拿出本古朴的书，递给了苏暄：“虽然你的记忆在慢慢的返还中，但有些东西，你需要现在就开始学。”
上面的字是用澹文写的，让人看了很是亲切。想来应该是千年前的东西吧。苏暄接过后，朝他道谢。
他又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顾安再：“小再也可以跟着学，上面不少术法，你也未曾学过。”
“好。”少年点了点头，也往那古籍上看了看。
“术光原法。”原法古籍，从源头学习术法，会比普通学习术法的更知道如何运用光。就算是千年前，也相当难得，也不知道哥哥是从哪里得到的。
送走了顾止书和云卿卿后，苏暄就该和顾安再走上回沧州的路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去那里啊。
之后还得尽快炼化根系才是，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我们也出发吧，江州不是久留之地。”顾安再看了看苏暄，“书放我这里？”
“嗯。”苏暄把书给了他，毕竟她确实没有地方放东西，自己什么都没有，就连唯一属于她的锦囊也在顾安再的腰上。
或许只有刚刚那枚云卿卿送的戒指，是属于她的吧。
少年自然能感知到她的心情不佳：“你好像从早上开始，就不开心？是因为云卿卿要离开？”
“不知道。”苏暄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要不我带你吃点这里的小吃？”他几次来江州，都没什么机会，现在惹生灵注目的云卿卿也走了，他倒是能单独和苏暄去吃点了。
“不想吃。”苏暄觉得自己提不起劲，这样可不行啊。不要在意…为了这个世界，就算是为了顾安再，为了让他能平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好。
顾安再挠了挠头：“好吧，你需要再休息一下吗？”反正他也得去这里的渡船司看看最近一趟去沧州的船票。
“不用，我们早点出发吧。”苏暄一口回绝道。
“行，一起去吧。”顾安再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只能沉默地行走在路上。
街市慢慢热闹起来，路两旁叫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苏暄不自觉地就看了过去，当然她也没钱买，只能看看，也不会开口向顾安再要。
如果成功了，人族也会像这样有自己的安宁多彩的生活。
苏暄勉强把自己的精神提起来了，脸上也开始出现笑容，让一直观察她的顾安再摸不着头脑。
不过人没问题就好。
扶翼城的渡船司离城门不远，走了没多久便到了。门口堆着许多货物，妖族进进出出。
“你好，请问今天有从扶翼到婪州千度的船吗？”顾安再找了个空余的窗口，礼貌地询问。
里面坐着的妖族也客气地回答：“我帮您看看。”每天的船只航线都是前一天根据天气预测和当日旅客制定的，这些都写在特定的本子上，也便于留档保存。
他翻着自己的本子，语带歉意：“不好意思，今日这条航线的船渡…还有一盏茶就起航了。”
他们赶不上。
“没有其他时间的吗？”
“千度城比较冷门，一天大概只能有一趟。”妖族温和地回答着。
“明日有吗？”
“有一趟，和今日是一样的时间。”
“两张。”顾安再已经开始掏钱了。他不选择其他的航线，一来是到其他城市再往千度去浪费的时间可不止一天，二来，沧州目前还是十分危险的，多一程不如少一程。
妖族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下，将两个牌子放在桌上：“好的，一共是三十合，请记得登船的时间，不要错过了。祝您旅途愉快。”
顾安再将钱从窗口推进去，拿起牌子离开了。
苏暄一直站在他身后，勉强识别着他们说了些什么。
“今天的没有了。”顾安再小声说着，苏暄还没有通过音里联系他，暂时无法他单方联系她。
苏暄看了他一眼，灵力往戒指流动，在音里中回答他：“知道了。”
“那我们只能又在这里住一晚上了…今天还早，真的不出去逛一逛吗？”顾安再笑了笑。
“你想去我就陪你好了。”苏暄也挺想赶快摆脱那种心情的，没有拒绝。
顾安再拉起她的手，大声地用沨语说着：“那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