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的这条路也能通向尘山，应该说繁州的大多数路都能通向那里。
街市中的人群散了许多，他们都沉默地收拾着东西，也没谁会去多看苏暄一眼。
他们灭了灯，小摊就留在街上，与黑暗融成一片。
今日无雨，若是有雨，恐怕也与今日的做法无异。
苏暄捡起了几个落在地上的果子，把它们放回了原位。
今日也无月，她抬头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不过雨月的话，也算正常。
走着走着，脸上打了一滴又凉又冷的水，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远处传来轰隆的雷声。
这不是说雨月雨就来了。
她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避雨？或者再怎么说也找把雨伞打在头上，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其他生灵就是想当看不见都不行啊。
可街市已经散了。
苏暄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她只能抬脚往目的地走去。
她不敢随意去动摊上的货物，谁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需要一次次循环在这个虚假的“市场”中，若是她随意拿了，此次又没有能力将他们全部救出，便是给他们带来麻烦。
她把手举过头顶，装着避雨的样子，在街上跑了起来。雨下得很大，砖石铺就的路上积起了不少的水，她踏上去水便溅了起来，沾湿了她的衣裙。
年少时我也这么跑过…现在不也年少吗？是，我现在这么跑过。
苏暄弯起了眼睛，像个不懂事又贪玩的小孩那样专挑有积水的地方踩去，将又脏又冷的雨水踩到自己的身上，拼命填补缺失的东西。
脸上有了不少新的水痕，淌进了她的嘴里。
她就这么跑离了街市，跑向尘山。
街市的路尽了之后，是一片有别于其他区域的建筑群。
苏暄眼前有一道高大的石门，上面刻着几个字，只是天色暗加之有雨的缘故，她看不真切。
门后是一条大路，路两边生长着葱郁的树，修建着整齐的建筑，但也全都模糊在黑暗中。
她的视线在其间追逐，不自觉地抬起步子，想要走入其间。
“等等！”手被拉住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回头看着他，像是在震惊他的出现又像是对此有所预料。
她轻轻叫出了他的名字：“顾安再。”
少年脸上的震惊比她还多：“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苏暄也不得不增加了一些震惊，她的眼眸瞪大，直直地看着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顾安再闭了闭眼，原本想要放开她的手，现在却又因为情绪的牵绊而无法松开。
苏暄心下有些怀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只是顾安再这话确实有点奇怪，他是知道什么东西了吧。
顾安再的手依旧是干燥的，想来一路上都在用灵力避雨，与之相比她的手有些太冷太湿，她想要抽开，被他紧紧握住，再想挣开时又顾及到他的感受，默默卸了力。
“为什么不用灵力避雨？”顾安再冷不丁问了一句。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暄没有反应过来：“啊？”
他停下脚步，很有耐心地重复道：“为什么不用灵力避雨？”
要不是听他语气还好，苏暄还以为这人说话颤抖是气到发抖了，停，她怎么能这么想。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实话：“我…我想淋雨。”
实际上好几次在雨中她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雨淋在脸上对她来说十分舒适。
顾安再拉住她的时候已经为她遮住了雨，所以停在路上说话倒也没什么，只是，在其他生灵眼中就有些突兀了。
苏暄考虑到这个，小声提议道：“我们不要站在路中间,太显眼了…去檐下吧。”
她指了指最近一家商铺。
顾安再看了她好几眼，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他自己心慌意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按照她的意思，把她带到了这家商铺的檐下，又用灵力为她清洁、烘干衣裙。
雷声响得不太频繁，不似他们相遇的那夜。
但苏暄仍能从一瞬亮起的闪电中窥见他的脸庞，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情绪的问题解决了一半之后，真的能很好地面对他，可惜现在看来在场心跳得很快的人中也有她。
该怎么说呢…他肯定知道了一些关于“忘记”的事情，但好像有误会，他是以为我全都忘了？
？啊，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早知道我就装作全忘了…这样该多好啊。
苏暄长出了一口气，引来顾安再紧张的话语：“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在收到许麟攘寄回的信件之前的某天，他的胸口突然发痛，浑身的灵力都流失了，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又恢复了正常。
但他知道自己与苏暄的“共生关系”，明白她应该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从魅留城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想要再次离开空州去找她，便写信询问了许麟攘。
也由此，他经空州抵达月川，再与她一道进入繁州。
“我…没什么啊。”苏暄可不敢说自己的身体还在痛，她不想看见顾安再那些担忧的样子了。
她不愿意说，顾安再便也不会多问，又低下头为她仔细烘干着衣裙。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这种事挥一挥手的功夫都不需要，但他要一点一点为她做好，她也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为自己做好。
苏暄抬起手，指尖将要触到他的发丝时又收了回来。两个人像是隔了层什么，再也无法如同昔日那般。
她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此时连闪电也不愿降临世间。
这场雨何时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