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州的早市已经开了，苏暄走过这些街道却感觉恍若隔世，也是，她确实是在幻境过了差不多十六年。

    醒来能记得十六年前和他们的对话也是…幻境的记忆已经慢慢淡化了。

    她打了个哈欠，视线从小摊上扫过，不知上山前的那场雨有没有影响到这些人族，如果不是现在出手…她为什么不能现在出手？

    在沄洲杀过宵禁之影后，她就明白只要对方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她，她几乎是不会失败的。

    她心念一动祝雾寒就立刻知道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现在你想要把人族解放出来很难。”他靠近她轻声说着，“顾安再可不像你这样，灵力不会随时进入他的身体。”

    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朵上，让她往旁边缩了一下：“他打不过那些族洲的生灵。”

    “可魔族与兽族都承认了人族的地位，我想鬼族和妖族…”她的话停了下来，她想到了月川的那对“姐弟”，妖族的夭流和指引者有所交易。

    许麟攘固然是向着人族的，当时她就已经在猜测他想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秩序想成为新的天道，现在仔细思考，应该八九不离十，他确实要一个新天道的产生…只是方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那妖族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呢？夭流的布局究竟是全部听从指引者，还是在为己族考虑，就像祝观澜一样？她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在她身旁的两个人族少年便也缩小步幅，看向了她，顾安再开口问着：“怎么了吗？”

    “我在想现在就有机会把人族带回原位吗？”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选择将这个问题抛给大家。

    “……”江含汀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着头，“很遗憾，我认为不行。”

    顾安再说了一大串：“指引者不能直接干涉世间的事，我们力量并不够把所有人族都保护起来。幻生毁世的力量达到巅峰后，世界也不会即刻重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可以很好地做到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成功说服了苏暄，她点了点头加快向前的步伐。

    那就要更快了，她需要力量，就需要根系或者成为毁世。如果不能成为新天道她就没法修改规则，祝雾寒就会因为根系而死…她到底该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清晰的头脑像被抹了团浆糊，她的后脑勺一抽一抽地疼着，几乎无法再思考下去。

    她没表现出来，咬着唇捏紧了拳头继续走了下去。

    她听见了一道遥远的叫喊，着道声音并不陌生：“小黎？”

    是鹿跃，她身边没有其他生灵。她有些好奇地看着苏暄身边的…一个神族和两个“魔族”,笑容从她唇角绽放。

    “小黎，我记得你说你是没来过远州才来看看的，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当然，她口中的朋友可能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意思。

    苏暄差点呛到自己：“咳咳…”她的头疼缓解了一些，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好祝雾寒现在不是星坠的装扮，她只能暗自庆幸。

    顾安再很主动地打着招呼，几乎没有思索就从她话中捕捉到了那些苏暄释放出的虚假信息：“你好，你也是她的朋友吗？我们是恰巧碰到了。”

    “啊…你们真是普通朋友啊？”鹿跃的眼睛微微睁大，确实是一双小鹿般的清澈眼眸。

    顾安再顾及一些东西，祝雾寒完全不顾忌，他往前走了一步，笑眯眯地说着：“我可不是。”

    “对，他不是我朋友。”苏暄反应很快地说道，指了指沉默的江含汀，“这位是我朋友。”

    “噢噢。”虽然点着头，但鹿跃还是对祝雾寒多看了一眼，甚至抛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用兽族的洧语说，“加油。”显然还是对他们的关系存在自己的理解。

    遗憾的是，在场的三个人族都会一些洧语，顾安再更能说得上是精通。

    他有点后悔于自己的怯懦了。

    “谢谢。”祝雾寒的笑容非常灿烂，用极其悦耳润意的声音道着谢。

    我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来着？

    苏暄吸了口气，压住了心底涌起的情绪：“那个…鹿跃，我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回头再聊。”

    鹿跃眨着眼：“嗯？你们要去做什么啊？船才靠岸没多久，满不了舱的…如果你们现在走，我就要留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苏暄沉默了，她居然没有思考过怎么离开繁州。

    不过先不说江含汀和许麟攘，祝雾寒到这里的时间明显对不上，她没听说最近有官方的船渡抵达。

    她现在能肯定黑船最后一个乘客是顾安再，所以祝雾寒有别的门路。

    脑袋好痛…怎么回事？难道冠冕会影响精神吗？

    她垂着眼揉了揉额角，含含糊糊地嗯嗯了几声。

    “谁说我们要离开这里？我们只是去其他地方看看。”祝雾寒能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很轻松地应付着。

    “这样啊，那我等你们一起坐船噢，我可馋小黎调的香茶啦，你们有这样的朋友真好。”她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哼着小曲走开了。

    等她的气息完全消失后，祝雾寒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离开，他轻声说着：“这个女孩可不简单。”

    “…我能遇上几个普通生灵吗？”苏暄简直想要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她的头痛得厉害。

    “她身上有妄乱的气息，我见过妄乱…”

    顾安再代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总不能是妄乱吧？”

    只有江含汀仍旧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那当然不是。”星坠摇了摇头，“只是很奇怪…我之前的布局中没有这一环，指引者的大概也不涉及过多兽族的部分…她来繁州做什么呢。”

    “你没看见吗？”苏暄声音稍有颤抖，险些没压住自己的痛苦的喘息。

    “我不是什么都能看到。”

    正如幻境中的祝雾寒，他能看到的基本是关于苏暄的，其他的事情需要进行更详细地演算。

    “等上船后我来算算。”

    江含汀终于又说了一句话：“她身上还有魔族南氏一脉的气息，外形没有任何魔族的特征，确实值得关注。”

    很好，苏暄知道她的麻烦事真的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