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俩人在雨中奔跑的时候,文箬的手机响了两次,她都没接。回到林家,她拿出手机,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表哥,一个是竞赛班的同学麦云轩。

    文笠见她没接电话,便发了微信。微信里他说,自己朝家里撒了谎,文箬周末要去同学家玩儿。提醒她如果接到自己爸爸也就是文箬舅舅的电话,别露馅了。

    文箬回复文笠,好的。

    麦云轩也发了微信,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文箬回复说:不回去了。

    麦云轩很快发来第二条消息:真的?九月份的预赛和联赛,你是不是不参加了呢?不参加的话,大家少一个对手,嘿嘿。其实你不参加也好,可以多准备一年,明年把握更大。不像我,马上高三,今年九月份是最后一次机会。考不好的话,就得回教室准备高考。谢谢小学妹让路哈。

    文箬扫了一眼,没再回复。

    李牧带着罐子准备去捉菜虫,捕捉到她朝天翻白眼的表情,也见到她的情绪一秒间低下来的过程。“怎么了?”

    “我们这个竞赛班的老师,很擅长养蛊。班上同学们都把其他人当成竞争者。”她苦恼地仰头看着李牧,补习班上的烦心事儿,不想了。她敛起郁闷,皱着眉头放狠话。“谁给他让路了。麦云轩真天真,我即便一个月不学,成绩照样能碾压他。”

    李牧看着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毕竟面前的人儿,用软糯的言语说出的狠话,似乎没啥杀伤力。不过,不耽误他竖着大拇指称赞,“文箬,霸气。附中小霸王!”

    文箬又翻了个白眼,总算把情绪也翻篇了。

    “走吧,捉虫子去。小霸王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崽儿呢。”李牧召唤她。

    黄昏,雨停了,唐小朋友提着他的一袋子蚂蚱,追到菜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完货的唐小朋友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田边,朝他文姐姐小声抱怨,“姐姐,哥哥前天请大圆子和小君君吃烤肠了呢。”言外之意,他们没捉蚂蚱都有烤肠吃。自己每天帮着捉蚂蚱,捉蛐蛐,额外的奖励完全没有。

    “一会儿去林扬哥的店里,十块钱以内的,随你挑。”文姐姐跟小朋友敞亮一回。

    “谢谢姐姐。我去帮哥哥逮菜虫了!”唐小朋友从田垄跳到田里,鞋子上踩了一坨泥巴,也丝毫没嫌弃。

    唐小朋友从辣椒叶上捉了一只虫,放到李牧的罐子里,小声跟李哥哥说,“哥哥,我帮你捉虫,你额外奖励我点什么吧。”

    李牧朝田垄看了一眼,又看着小朋友,笑了起来。这个小鬼头,真当自己没听到他和文箬的对话。“行啊。不过奖励的东西,哥哥来选。”

    李哥哥给小朋友选了一套小学生专用作业本,包含田字本、拼音本、数学本、英语本和语文本。他带着礼物送去隔壁面包店,唐老板给他装了一袋当天没卖完的鸡腿包。

    林扬笑着说,李牧,你这笔生意做得划算呢。

    李牧从货架上又挑了画板和一套彩笔,在前台结过帐,趁着隔壁店关门前送了过去。

    这次回来,林扬调侃说,还是唐哥会做生意。

    林扬跟“实诚”的李牧聊起天。他说李牧实诚是因为这孩子每天往家里添置东西,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付费打工了。

    聊天也是闲话家常。

    比如林扬问他家里几口人。李牧说自己和爸妈,长辈们都是单独住。

    林扬问他出来快一周,家人催他回去了吗。李牧说,暂时没。

    林扬问他这几天都去哪儿玩了。李牧说,村子里,爬了山。

    林扬问他文箬这几天有坐下来写习题吗。李牧沉默了。

    林扬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后院了。

    后院,文箬没让林奶奶做饭,跑去泉州人开的饭馆打包了晚饭。李牧给前店送了晚餐,三人围着圆桌吃面线糊,喝阿奶酿的米酒。

    阿奶打着手势说,米酒度数高,抿一口就成,别喝多了,不然醉了难受。

    晚饭后,文箬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个不停。她第一个电话没接,隔了一阵子手机又响了。两通电话都是文笠打来的。文箬接起后说,“哥,你交代的事情,我记得呢。不会露馅。”

    电话另一端说,“不是撒谎的事儿。周末过完,你在林扬那儿呆一周了。下周回家吧。”

    她拿起手机,看了林奶奶和李牧一眼,跑到院子外面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才继续通话。

    “林扬哥撵我了?”

    “没有。我问你,习题册动笔了吗?”

    文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林扬哥告状?”

    “不是。我猜的。”文笠似乎有些急。文笠下午接到自己爸爸的电话,爸爸让他下班后绕道去补习班接文箬回家。文笠当时下意识扯了谎,之后心里一直绷着。刚才他和林扬通了电话,询问文箬有没有给他添乱,林扬说没有。他又询问文箬有没有写作业,林扬用沉默回应了他。

    文笠原本是想隔着电话和妹妹谈心,不成想电话那端的人不配合。

    “文箬,你别浪费机会,行么?翘课逃学,一点都不酷。你爸念完大学,浪费自己的天赋,跑去极地做向导。他已经用实践证明了,他是失败者。你真想重蹈他的覆辙吗?你明明有一条宽广的大路可以走,偏偏不走,要去走小路。你回头问问林扬,看他想不想念大学,想不想有一份更体面的工作?”文笠苦口婆心一口气说完,期间夹杂着口不择言地指责她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

    文箬没吭声,眼睛里雾蒙蒙,倒是和空气中的水汽融为一体。

    文笠放缓了声调,“文箬,后天回来吧?”

    文箬抽了抽鼻子,嗡嗡地说,“回去也是你们家,不回。”

    文笠有些无奈,“什么叫我们家?那也是你家。”

    “才不是呢。”文箬忍住了眼泪,吐了一口气。“哥,我退让一步,习题册我做。你也退一步,一个月就是一个月。舅舅那边,你不好应付的话,我来说。我会告诉他,我不喜欢去你们家。”

    文笠拦住了她,“我来说吧,不过需要等待时机。”

    文笠他们家和姑姑家,原先一共五口人。两个小家庭只有两对兄妹是和睦的。

    文笠的爸爸文宣和文箬的妈妈文静是相隔十岁的亲兄妹,哥哥无条件宠妹妹。照理说,文宣应该也宠外甥女。事实是文宣讨厌文箬的爸爸,连带不喜欢有反骨的文箬。舅甥俩的关系是隔着电话能吵起来的那种。

    文笠的妈妈和文静这对姑嫂一直不和谐。文箬不喜欢舅妈总埋怨自己妈妈,所以和舅妈关系处得也很差。文笠以前是不喜欢姑姑的偏执,现在是不喜欢姑姑的偏心。当然,他也不喜欢自家爸爸抱怨文箬的不懂事,不喜欢自己妈妈骂他们父子俩一脉相承的扶妹狂魔。

    文箬挂断电话前给她哥发了张好人卡,“哥,谢谢你,你人真好!”

    电话挂断了,文箬头发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水珠,额头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用手揉了揉脸,甩了甩手上沾的雨水。

    再抬头,头顶已经撑起了一把雨伞。

    “我没偷听。”李牧用手指指了房檐下,说,“我刚在站那儿,听不到的。”

    文箬假装埋怨,“你都带伞追过来了。近在咫尺呀,你居然看着我淋雨。”

    李牧低头没吭声。文箬抬起手臂碰了碰他,“我开玩笑呢。谢谢你,李牧。”

    “电话里没什么不能听的。我哥催我回去,回他家去。我不喜欢舅舅和舅妈,他们也不喜欢我。所以,我拒绝了我哥的提议。”文箬叽叽咕咕噼里啪啦挑选了电话的部分内容,讲给李牧听。“我刚刚居然答应我哥要写作业。嗷嗷嗷……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怎么办,要不李牧你帮我写吧?你不懂的题目,我来辅导你。”

    李牧瞪她,这人是当老师当上瘾了啊。

    文箬大方与他对视,乐滋滋地说,“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李牧你捡了大便宜,免费的物理奥赛老师耶。这次我不会骂你笨蛋了。”

    李牧不置可否。

    他不说行,主要是自己放着家里顶级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不用,跑到千里之外的村子里,给自己找了一名高中生当家教。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有病。

    他也不说不行,因为没搞明白她的玩笑话里有几分戏谑。

    不过,小物理老师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喜欢新的身份,也喜欢教学的内容。至少她面对物理比面对吉他的几根弦,更游刃有余。

    “走吧。我先去洗澡。睡觉前,我可以辅导你一个小时的习题。”

    “不用。”李牧见她当真了,才开口拒绝。“我想学习物理的话,回家可以跟着我爸妈学。”

    文箬心说,这人明明就是妈宝男和爸宝男。“你爸妈学物理的?”

    李牧说,“他们本科学物理。我爸是物理系的老师。”

    文箬想了想,“你跟着你爸妈学了十五年,不也没学成吗?换个老师,试试呗。”

    周五晚上,已经玩了整整一周的两个准高二生,在没有书桌和板凳的西厢房,趴在竹床上开始补习高中物理。

    辅导老师依旧是急性子。她看到简单的题目,扫一眼说这题简单,跳过。她遇到复杂点的题目,心里盘算着解法,三言两语说这题用哪个定律,然后继续跳过。她转着笔,点完选择题点填空题,点完填空题,点计算题,手速快得犹如步步高学习机。

    毕竟,文箬是能动脑和动口,绝不动手的辅导老师。学生是个慢性子,他握着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详细的计算过程,决不跳过每一步。

    “李牧,你这样不行呀,考场上的时间不够用啊。”

    “考场上,我会从分值高的计算题开始做。”

    “题目做不完怎么办?”

    “做题是为了学习知识,不能为了考试而做题。”

    “晕倒!”

    最后,辅导老师把习题册抢过来,在空白处留了几个大字,“本卷过,答案略”。然后,她宣布辅导功课终止。

    李牧看着龙飞凤舞的字,发自内心地夸奖,“果然是附中小霸王,明明可以在平时的考场上写略,却偏偏要留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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