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生经过漫长的迎新、军训、各种典礼之后,总算开学第一周上课。在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又兴致勃勃的氛围里,文箬和李牧显得尤其平静。文箬一般六点半起床,七点下楼,与李牧一起吃早饭。李牧送她到教室后再掉头赶去中文系上专业课。

    文箬到教室很早,选的座位却很偏僻,一般在第二排的靠墙位置,也是助教的身后。她不爱按部就班听课,考虑到刚开学,师生之间彼此不熟悉,也不能抱着平板电脑自习。她索性把自己要看的资料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子。

    然而,文箬他们这一届本科生极其幸运。

    普通物理的老师是开学典礼上的老院士,老人家决定在正式退休之前再带一届学生。老先生的课堂重视物理学最基础的东西,也看重物理与数学的关系,强调了课外阅读和思考的必要性。文箬听了十分钟后,默默将自己手里的打印册子收起来,认真听完接下来三个多小时的课程。

    大师回归课堂当老师,教的还是学科中的基础课程,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是老先生将自己一生所学,凝聚在课堂上,妥妥的高质量大师课。忧愁的点在于,大师对于物理和数学中最基本的定义和公式的讲解一带而过,他只讲勾连和逻辑。两本教材,中英文的教科书,只是参考书,老先生有自己的讲义。什么习题呀,公式推导呀,完全不能指望课堂,只能寄希望于习题课。

    大师下课之前鼓励新生们,“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你们课后看一下就明白。如果不明白的话,我有三位博士生助教可以协助你们理解。当然,课程需要一位课代表,不知有没有小朋友自荐,或者你们有没有推荐的。”

    一班的学生以赵晨为代表,喊了文箬的名字。

    老先生环视着阶梯教室,“哪位是文箬?”

    “老师,我是。”文箬站了起来。

    老先生有心考考学生,“噢。女娃娃赢了男娃娃,不错。课堂上我提到的数学和物理公式和定义,你知道多少?”

    文箬说,“单纯名字和定义的话,知道百分之九十。”

    老先生又问,“这些公式,你推导过吗?推到过大概多少?”

    文箬在过去两年里,跟着徐世靖提前学了不少数学。“百分之六十推导过。”

    “定义和公式之间的勾连,你理解多少?”

    “百分之三十。”

    “你觉得这四个小时课,你学透了多少?”

    “不到百分之十。”

    老先生笑了,很满意地点了她作课代表。

    第一周,文箬的所有课程都比较轻松,包括健美操。她的脚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已经可以摆脱拐杖。得益于李牧之前古文学习打下的基础,他的语言工具课程学起来并不吃力。

    周六一早,李牧与父母一起去西山,给姥爷过生日。

    周六晚上是普物的习题课,文箬作为课代表不能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徐世靖提前回国了。他不是科考队的正式编制,趁着科考船在俄罗斯停靠补给,下船换了火车和飞机回燕城。

    徐世靖更是有个性的人,背着硕大的户外包,出现在理科教学楼里。阶梯教室的后门被人悄悄打开,最后一排有人悄然落座,班上有同学注意到有陌生人,不过并不介意。毕竟在燕大,所有教室是开放的。

    文箬坐在倒数第二排,自己在平板电脑上推导公式。再一抬头,发现右后方有颗脑袋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她抬眼看到了比两个多月前更消瘦的徐世靖,“呵,你还能看懂吗?”

    徐世靖无语地别开脸,女儿扭头说话,太不方便。他把行李包放在桌上,自己绕道前一排,坐下后说,“瞧不起人!”

    文箬关掉电脑屏幕,小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小时前。”两个小时前飞机落地,出关取行李,打车来学校,一分钟也没耽搁。徐世靖拿起她桌上的教材和习题册子,草草翻看着。

    文箬又问他,“什么时候再走?”

    “两周后。”徐世靖已经抬眼看讲台上的板书,环视了一圈小年轻,大约有一半在认真听,有一小半在座位上摸鱼,甚至还有两两开小辩论会的。“这种习题课,翘了?”

    文箬拒绝,“不行。我是课代表。”拒绝的根本原因是这人提前回国不告诉她,回来之后又是来去匆匆。他之前说陪她回来考试,还真是考试结束,国内又留不住他了。他两年前的那场意外,身子骨根本没恢复,极地的环境不适合他再跑去久待。

    徐世靖不知道女儿的一系列心里活动,只是愕然她居然会去当课代表这种繁琐的职务。“好吧。台上这位助教讲得方法太繁琐了,他学得太机械,数学不好,不会融会贯通。哎,从事物理研究不懂数学的人,实际上处理的都是意义不大的东西。”

    “呵,数学家的私心。(备注:文箬爸爸最后一句话的原话是欧洲的数学家雅各布·伯努利说的。)”文箬头都没抬,“优秀的物理学家第一步是学会驱动你们学数学的为我们所用。像爱因斯坦、奥本海默。还有,安静点。看不惯的话,你行你上!”

    “你把他俩放一起,真是侮辱爱因斯坦。”徐世靖见她鼓鼓的脸颊,忍不住逗她,“我真去了。”

    文箬制止了准备作妖的老爸,低声喊道,“回来!”

    李牧推开阶梯教室后门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文箬,第二眼也认出了她旁边打盹儿的徐世靖。他轻轻关上门,跳脚上前,在文箬的另一边落了座。“你爸提前回来了?刚到?”

    文箬接过他递来的糖渍板栗,拿了一颗放嘴里,眯着眼睛倒是嗯了一声。

    李牧没多想,开口便询问,“我给徐叔叔订酒店?”

    文箬这才哼笑一声,“不用管他。他背包里有睡袋和睡垫,随便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能凑合。”

    李牧除了先前听过徐世靖的故事,和文箬一起去过他的故乡,之前与文箬视频的时候,倒是在摄像头里见到他几次。文箬和他前两年在江城,没住一起,不过每次见面据说都是莫名其妙吵起架,然后又莫名其妙和好。他看文箬情绪不高,估计是父女俩人刚一见面又闹了情绪。“他惹你生气了?”

    这次回复他的是一声更冷的哼哼。

    李牧低头掏出自己手机,寻找外援。习题课正式结束前的五分钟,覃延出现在教室后门,颇为低调地领走了自己好友。

    覃延带着老友,路过楼下停车场的时候说,“我还不能下班。两位物理系的前辈在办公室等我呢,最近我在给他们打下手,提供些数学支持。其中一个是给我通风报信那小子的爸爸。”

    徐世靖忽然笑起来,“学数学的给学物理的打下手。也挺好的。”

    覃数学家以为他是笑话自己,瞥了老友一眼,提醒他,“你家姑娘就是学物理的。”

    徐世靖当然知道。这位老父亲只知道小子报考了数学系,还不知道他被调剂到中文了,所以他是笑小朋友呢。他刚才听了两个小的窃窃私语的全过程。老父亲没有立场干涉女儿交什么样的朋友。那位朋友对女儿尽心,他自然开心。

    覃延问,“说说吧,怎么惹她了?”

    徐世靖笑了笑,“我说两周后离开,闺女心疼我四处奔波。”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安定下来。”

    “嗯。两周后我跟出版社有约,打算再出一本书。”所以,他最近这个冬天会留国内,不再折腾飞南美,跑南极了。“你回吧。我回来之前在网上租了一小房子,打车过去。明后天请你吃饭。”

    另外一边,文箬在助教师兄宣布下课的时候,跑去讲堂跟助教师兄讲班上几位同学对于习题课的实时反馈意见。李牧一直在后排等着,期间与文箬的三位室友以及她的高中同学和校友分别打了招呼。

    赵晨热情地询问,“刚才坐你们旁边的大叔谁呀?扫地僧吗?我看他拿着小女神桌上的材料,俩人交流了好一会儿呢?”

    李明曦刚在课堂上,拉了赵晨好几次,让他别总往后面瞄,他回头的频率已经引起助教的注意。

    李牧只说了一句,“那人学数学的。”

    送走了班上大部分同学,也送走了助教,倒是助教走之前看了李牧好几眼。

    教室空了,李牧才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既然担心他,开口挽留他呗。你开口的话,他一定会愿意留下的。”

    文箬的书包被李牧提着,她手里只拿着一罐糖渍板栗。“我不愿意。”

    李牧语气更缓和一些,安慰说,“你爸有分寸。”

    文箬岔开了话题,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住一晚。”

    李牧解释,“我爸跟我妈都有工作,尤其是我爸,手机没停下来过。我姥爷便把我们仨都赶出家门了。”

    文箬惊讶,“赶你干嘛呢?他不是最宠你吗?”

    李牧笑了起来,“因为我的手机也一直叮咚响。”

    文箬道歉,“好吧。中午我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

    “不是因为你。我们班上组织明天出去玩,我的几位同学一直发消息游说我。我不去。”

    “明天我们班与经济学院联谊,乔玉乔牵线组织的。联谊闹哄哄的,我也不去凑热闹。”

    李牧一点也不意外。他见过乔玉乔几次,她是把精明与野心写在脸上的佼佼者。物理学院本科生会有一部分选择转专业,也有一部分本科期间修计算,或者修经济双学位,毕业即转业。再者,经济学院的女生比例相对较高,联谊事实上是为班上男生谋福利。不管目的是联谊还是为将来修经济双学位打基础,文箬都不需要。

    “明天我们带你爸到处转转。”

    “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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