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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问心路

    三座高愈千丈的山峰呈“品”字形挺拔地屹立在那里,恍若三个巨人般撑起了一方天地。

    山峰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抛去了凡尘俗世的富丽辉煌,多了一份清静淡雅之感。仙音阵阵悦耳,白鹤灵禽于流云间翩翩起舞,端的是一幅仙家之景。

    张京一行人来到其中一座山峰脚下。抬眼望去,只见缥缈流云中,阁楼殿堂若隐若现,一行阶梯深入其中,延绵不知尽头。

    阶梯旁一位青年修士正静静打坐着,察觉到有人过来,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威严内敛的目光凝视而来。

    张京忙上前行礼道:“参见师叔,弟子张京,辰国东南招新弟子负责人,今完成任务归来,共收得灵根者十人。”

    青年修士缓缓颔首道:“不错,去吧。”张京便告退离去,转向庶务殿回复任务。留下一堆小萝卜头你看我,我看你,茫然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青年修士打发了张京,便对着在场的众人正色道:“你们身具灵根,并且来到了这里,便是与我流云宗有缘,但我流云宗也不是想进就进的。

    走上这道阶梯,跨过问心之路,日落之前,到达尽头,才有成为我流云宗弟子的资格,才能求仙问道,得道长生。”

    流云宗设置这问心之路,也是为了考量所招弟子的心志品性如何。

    当然,也仅仅是小小的考验,毕竟问心路,只是一个最低品质的幻阵罢了。

    再者虽说这翠微峰阶梯看似无边无际,但只要通过了问心路,便会被直接传送至阶梯尽头处,完成考验。

    小孩子心性单纯,涉世未深,质朴纯善,便如一块璞玉等待雕琢。遇到的幻境考验无非就是些日常琐事之类的,只要不是偷懒耍滑,好逸恶劳,都是极其容易通过的。

    反而心术不正,意念深沉驳杂之人,问心路便会直击内心的薄弱点与恐惧面,并使其无限放大,直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在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精神承受不住巨大压力,昏厥过去,最后被传送出去。

    虽然通过率很高,但也有一些倒霉蛋是躺着被传送到山脚的。甚至还有小孩子中途爬累了,就哭喊着叫爹娘,看得流云宗管事之人是哭笑不得。

    徐月颖无语地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很是怀疑凭她这小胳膊小腿,会不会累趴在半路上。但想来修仙的世界玄妙无比,总有方法通过这劳什子的问心路。

    转过头向云晴和张忠海叮嘱了几句,告诉他们行进过程中,注意保存体力,应对突发状况后,三人便登上了这茫茫阶梯。

    徐月颖调整着呼吸与步伐的节奏,稳健地向上走去。在不知不觉之间,阶梯周围已是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给人以朦胧之感。

    徐月颖环顾四周,却发现云晴与张忠海不知所踪,空荡荡的阶梯上,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突然,云雾之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月颖定睛望去,只见一男一女脚步匆匆地向她走来。

    还未走至,男人便抡起了大手掌,欲打向徐月颖,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着:“孽女,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女人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对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的行为无动于衷,眼里甚至还隐隐有着不明意味的快意。

    徐月颖眼神淡然的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身体却纹丝未动。对她来说,眼前的两人,虽然曾经与她有着血缘上的牵连与羁绊。

    但血脉的相连,终究被现实所斩断,他们与她之间,代替亲情的,居然是仇恨!真是莫大的讽刺。

    况且她还记得这是在异世界呢,这场景,十有八九是幻觉吧!心里如此想到的徐月颖便没有任何动作,想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在男人的巴掌即将扇到徐月颖的脸上时,一阵微风拂过,一切都如云烟消散。哪有什么男人女人,唯有一行阶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徐月颖耸耸肩,对这所谓的问心路不以为然,不过如此罢了,虽然她很快就要收回这种想法。

    与此同时,另一边,云晴看着眼前挡道之人,皱眉道:“李癞子,你居然还活着?”

    原来云晴发觉三人走散后,虽然很担心徐月颖与张忠海的情况,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迎头往上走,说不定还会碰上。

    没曾想走到半路碰到了李癞子。这李癞子和他从前都是乞丐,那一次为了抢半个包子,两人相互争抢,你推我挤,一时失手之下,更加瘦弱的李癞子一头撞上了墙壁,当场身亡。

    云晴则抢到了那半个带血的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他不敢留着,留着,李癞子便是他的下场。

    在乞丐这个最底层的世界,弱肉强食展现得更加直接与残酷。弱,便是死,早死还能早解脱。

    可是如今,本该死去的李癞子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面颊上满是鲜血,满目狰狞地朝他扑来。

    云晴倒是毫无惧意,从前他赢了第一次,今天便会赢第二次。只见他灵活地躲过了李癞子几次攻击,找准空挡一脚将李癞子踢下了阶梯。

    拍拍手,表示搞定,这李癞子还不如那次和他抢包子的时候呢!动作僵硬缓慢,用力过猛却收不住,才让他找到机会一招制敌。

    解决完这个麻烦后,云晴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幺蛾子,一路畅行无阻,一个时辰后,云晴发现云雾逐渐消散,四周逐渐明朗起来。

    待云雾彻底消散后,一个恍惚间,却是抵达了阶梯尽头处。

    问心路,云晴顺利的通过了。

    扫视一圈,旁边山石上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静静打坐着,一些已经到达的孩童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毕竟都只是十来岁的孩童,走完这些阶梯,却是把他们累坏了。

    人群中发现了张忠海,却没看到徐月颖的身影。云晴便向张忠海走去,打听有没有在阶梯上碰上奇怪的事情。

    “云大哥你说奇怪的事情啊?我看到镇上卖糖葫芦的刘老头了,他叫我去吃糖葫芦,放开吃,不要钱。可是我是要去修仙的,就没管他,结果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张忠海大大咧咧的回答让云晴相当无语。该感叹果然是憨人有憨福吗?

    对于到现在还没有徐月颖的身影,两人也毫无办法,那就只能等了。左右时间还长,找了个空处,两人一边坐下歇息,一边目光时不时地盯向阶梯处。

    日头渐渐西斜,陆续有人抵达阶梯尽头,成功完成考验。但始终不见徐月颖的身影,云晴与张忠海也着急起来,时间已经快到了,不知道徐月颖遇到了什么,耽误了如此之久。

    而被两人惦记着的徐月颖,此时却狼狈至极。素雅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极不舒服,但她没心思也没力气去想这些。

    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坐在阶梯上,大口地喘气着,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汗渍流过的痕迹,精神疲惫之极,看上去走得很是辛苦。

    徐月颖也没有想到,一条看似简单的阶梯之路,却把前世今生的种种或无意,或在意的事真真假假地呈现出来。

    面对早已割裂的亲情,她可以不在意,因为不曾期待过,便也不会有失望。

    面对救她、养她,对她恩重如山的师傅,亲切地唤她回头时,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却也不敢相见。只能埋头向前走,她害怕一回了头,便再也走不动了。一声叹息传来,波澜不已的内心愈加动摇。

    雪山下,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刺骨寒意与逐渐流逝的生机,她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拼命地提醒着自己,这是幻觉,不是真实。

    她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曾经的她已经被埋葬了,现在是幸运的再活一世的她。

    最后,没有雪山,没有寒冷,也没有满嘴的血腥,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阶梯与大汗淋漓,大声喘气的自己。

    又回到了破旧的家门前,母亲的咳嗽声不绝。声声咳嗽,就像一根根细针,扎进她的心里,扎得她连呼吸都有些痛。父亲一脸悲伤地走出来:“小颖,去见你娘的最后一面吧!”

    残存的理智维持着她最后的清醒,颤抖地迈开了双腿,却没有向屋里走去,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跑开了。

    父亲的呼唤和母亲的咳嗽声并没有随距离的拉开而消失,反而时时萦绕在耳旁,眼泪,无声地流下。有些事,明明知道是假的,真正面对时,终究还是免不了心绪涌动。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体力,徐月颖继续向上走去。倔强的她倒想看看这条路还会给她什么考验,她一并接下了便是。

    许是上苍也觉得她的考验也是足够了,没多久,她便抵达了阶梯尽头,并且对上了云晴和张忠海投过来的关切目光。

    云晴与张忠海看见了徐月颖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但注意到徐月颖衣衫凌乱不整,身躯摇摇晃晃,似是站立不稳。

    脸色苍白如纸,神情疲惫不堪,眼神黯淡无光,一幅元气大伤的样子。便慌忙走过去,搀扶着徐月颖坐下休息片刻。

    而此时,山石旁打坐的修士也睁开了双眼,打量了眼众人,见到徐月颖的狼狈样子,轻哼道:“心志驳杂,难成大器。”说完后也不管在场的几个小萝卜头,径直御剑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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