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学生的警告让我对那刀马旦的好奇心更甚了，那刀马旦应该是没有法力的，但就这么大剌剌的直接进去，必是不简单的。

    我皱着眉头问他：“可你也看见了，那刀马旦就这么进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法力，我感觉不出来。”

    “那刀马旦八成是个有功夫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都感觉不出来吧……”学生摸了摸他那没有胡子、光洁的下巴，“你手给我，我看看你有多少法力！”

    我赶忙把手腕藏了起来，手上的经脉是最为暴露的，练功之人若是被人把住了手腕子，这法术和气脉必是被人把持住难以脱身的。

    “我与你萍水相逢，我凭什么让你探我的底子？”我两手交替着紧握自己的手腕，侧着身子避着他。

    他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忙摆着手想向我解释，又觉得不够有诚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我做了个揖，“抱歉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吴林风，是个捉鬼师，平日里就给达官贵人们做做法事维持生计。”见我盯着他的学生校服看，他又低头小声说道：“别看我是个捉鬼师，其实我还在上学呢，我是隔壁华亭中学的二年级生。”

    说到自己的学校他倒是害羞起来了，我起了性子，想逗逗他，就道：“怎么的？你还怕我去你学校找你不成？”

    吴林风摸了摸脸，我看见他的耳朵红了起来，连脸颊上都飞起了红云，“倒也不是怕你来学校找我，只是我那是个男校，怕你去了学校要乱套的。”他望了望房顶的大梁，又问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光我一个人介绍我岂不是很吃亏？”

    我不禁笑起来，这小伙子倒是不禁逗，“哎呀，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吗？自然是你先介绍自己啦。”

    吴林风喝了口水，脸上的绯红消了下去，“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要说点什么？”

    我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既然对方给了我台阶，那我必是借坡下驴的，“我叫姜易安，”我的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顺手拿了块点心塞嘴里，吴林风倒也不着急，看着我吃完了点心，又喝了杯茶，才问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五柳先生的《归去来兮辞》，倒是个好名字。然后呢，你别告诉我你就打算告诉我这些？”

    “我啊，说出来你不信，我刚在戏院就是去抓鬼的，”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我会法术的事了，我倒也不比遮遮掩掩什么，“我看见那大鬼跑了出去，想跟上去的，哪知出了点事耽误了，等我出来时就看见那戏园子的刀马旦卸了妆容偷摸着去了那胡同里。我出门没和别人打招呼，结果就和带我来的老道士失散了。”我没把自己从哪儿来的告诉他，毕竟相识还不过一日，倒也不必和他交浅言深。

    吴林风似乎也看出了我的顾虑，便替我找了借口：“我知道的，你个姑娘家也不好和我这刚结识的男人说太多。那你在哪里安顿，这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出来时本就是傍晚戏院散场的时候，又说了这许多话，外边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只剩下几盏挂在人家门口的灯笼还坚持闪着微弱的光。

    我说：“我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安顿，要不就找个酒家先住一晚吧，我身上还有些首饰可以抵押。”这话我没骗人，我来的突然，身上带的都是些吃饭的家伙事儿，还真是身无分文了。

    吴林风似乎觉得不妥，和我说：“你这身上都是吃饭的家伙事儿，怎好抵押掉？我借你点钱，你住酒家去，别把身上的家伙事儿弄丢了，过几天我介绍几个人家给你，你收点傍身钱，别乱花了啊！”

    这小伙子倒是热心，又是警告我这初来乍到的外来人，又是借钱给我的，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就和他说，“我只是借你一点就好，过段时间一定还你！”

    吴林风笑了笑，我看见他有两颗虎牙，和他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脸真是反差甚大，不禁好笑。

    “笑啥？”

    “没啥！”

    ……

    我找了个酒家暂且是住下了，但总觉得心中不安，那鬼怪虽说是放过了我，但番话还是让我有点害怕。我虽不喜那老道坑害我，但毕竟也算是我半个入门师父。

    我自出生就与旁人不同。出生时啼哭不止，睁眼是便是异瞳，左眼呈灰色，颜色深到也罢了，偏偏是颜色极浅的银灰色，差点被老妈扔下病床。

    好在老妈也只是惊讶了一阵子，只当自己生了个神仙宝宝，谁来说嘴都不行。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是个本地土著，好在民国到新世纪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我倒还能适应一些，若是让我成天穿着长曳到地的长裙捉妖抓鬼那我肯定是要疯了的。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给自己找点活儿干，然后再想想怎么回去。

    虽说平日里我也很少回家，但毕竟老妈还是认我这亲闺女的，若我长久没和她联系只怕老妈要担心了。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了，让我有点精神紧张，酒家的床很硬，但我太累了，没过多久就会了周公。

    ……

    吴林风来得很早，但他没有马上就来敲我的门。听店小二说他在楼下的饭桌上喝了一早上的茶，天刚擦亮就来吃早饭了。

    我实在太累了，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我出门的时候他正好要来敲我的房门，我看他一身清爽，中山制式的校服在他身上穿着确实是精神好看。

    见我出门，吴林风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一边嚼一边说：“你怎么才醒啊，我上午的课都上完了，够能睡的啊你！”

    我打了个呵欠，实在是昨天精神过于紧张了，以至于一放松下来就困乏得很。

    “下去吃早饭，哦不，午饭了！”见我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吴林风拍了下我的脑袋勾着我的肩膀拉我下楼吃饭。

    不知道是我太疲惫了以至于降低了警惕心，还是吴林风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我竟没反抗他越举的行为，任由他揽着我下了楼。

    吴林风点的菜很清淡，冲淡了昨夜留下的困倦。刚擦完嘴，就见吴林风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纸来：“这是东街张老板的单子，”他解开卷纸的绳子，把委托信摊开铺在桌上，我嫌弃桌上的油污，他就顺手拿了路过的小二腰上的帕子擦了去，“我说你干这行的怎么还这么爱干净呢？一天天的嫌这嫌那的。”他虽抱怨，但还是把桌子擦了干净。

    “张老板新娶了个姨太太，不知怎么的大夫人就开始发烧头疼。一开始张老板还以为是大夫人争宠，想吸引夫君的注意力，怎么理睬她，只叫了郎中去看看。”吴林风有从口袋里拿出几个橘子来，也不知道他这口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啥都有似的。

    他一边剥橘子一边和我说：“张老板也是最近才觉着不对的，他见大夫人每天卧床不起，就去看了一眼，我的天哪，那大夫人整个面如枯槁，一副马上就不行了的样子！”吴林风边说便往自己嘴里塞橘子，还不忘往我手里塞几瓣。

    “可不止这些呢！”吴林风一脸八卦，让我想起那老道士先前忽悠我和他一起去抓鬼时的样子，果然男人八卦起来就没女人啥事儿了……

    “你说清楚点，别一副市场大妈八卦样！”我翻了个白眼抢走了他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

    吴林风摸了摸嘴，又蹭了蹭裤子，“不是我说啊，这男人一有钱就乱来，先前张老板和他大夫人白手起家，家里做的木材生意，好不容易事业有了点起色，这张老板就开始摆起阔来了。”

    “先前娶得都是良妾，也就是正儿八经家里没了钱才来做小老婆的良家女，这次可真是做了孽了，不顾大夫人反对，就直接去青楼里抬回来个舞女回来！这大夫人先是气病了，后来去了医院又好了一阵子，这段时间又不行了！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就说是体虚，可就是说不出哪里虚。”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去看一眼，木材老板，手里头应该是不缺钱的，又是糟糠妻，能请人来做法，这生意应该不难做。

    “走，看看去！”我起身拉起吴林风让他给我带路。

    “这么快就答应啦？不再看看？”吴林风被我拽得一个踉跄忙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再不走煮熟的鸭子就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