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许年年撑肘爬起,竟不知何时离开了蜡烛,灵魂体脱出,躺在了地上。
大概是才回人间,不太适应,似乎久违的做了场从前的梦,但灵魂是不睡觉不做梦的,而且一醒来那些画面便刹那间模糊不清,一时之间许年年分不清是不是幻觉。
起身,瞧着周围陌生环境。
两层复式公寓,璀璨夺目的水晶灯悬挂挑高十几米的天花板,脚下奶白色毛绒地毯铺满,角角落落都不放过,似乎经常会更换,所以看起来一丝脏污也无。
暖调的装修和家具,让宽阔的空间少几分冷冰冰,但还是大,只卫生间水流哗哗,无人说话时,孤独感扑面而来。
很高的楼层,一眼望去,大片落地窗外霓虹夜景绚烂,整套房子符合许年年的喜爱。
不爱需要费力打理的别墅,平层又显得普通。某次食堂吃饭聊起徐浪家新买的房子,话题扯到这个方面来,许年年还真具体地想过,虽然说她觉得大概率买不起。
脚步声打断许年年纷飞的思绪,她回头看去,几乎是一眼,便又立刻将双手抬起遮住脸,“怎么这样穿就出来了!”
浴袍遮住宽肩,遮不住长期锻炼而成的腹肌,家里没有除周沉以外的人,他也就随意,头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抬手往后捋一把。
拉开椅子,又坐到圆餐桌前,打火机点燃一根彩烛,银质外壳折射出扭曲轮廓,唯周沉眼底随火苗跳跃渐渐升腾起生机清晰可见。
开了窗,有风灌进来,火苗摇晃了几下,周沉凝望得更加深沉。
可火苗仅仅只是摇晃,待风停后,更是一点熄灭的迹象也无。
许年年坐在周沉身旁,双臂搁置桌面脸趴下压着,她想看清周沉的眼睛。
屋里安静极了,再没有瓦街左邻右舍起夜时走动几下都会传入耳膜的噪音。
愈发寂寥。
草莓蛋糕最终一口没动,它的旁边散落好多好多根烧到无法继续融化的彩烛。
周沉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静坐片刻后,嘴角扯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自嘲,眼底黑漆漆的,没有神采流动其中,许年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只起身时瞬间,随手将打火机甩在桌面上,周沉不自觉流露出丝丝缕缕,习以为常的失望。
-
地铁公交的早高峰在八点至八点半达到顶峰,上班族们脚步匆匆,即便没休息好,也要拖着身躯赶赴到赚钱工作的地方。
远航集团正门口,不停有即将迟到的员工进旋转门往里冲,新来门卫小王打着哈欠,连叫他检查工作证也看都不看,皱眉,连连挥手打发人赶紧进去,别站在面前碍眼。
在看似已经到达顶峰,仍还蒸蒸日上的集团上班工资待遇外面确实没法比,但安保部们的需要起很早提前到,小王不太满意这个。
旁的员工,哪怕是经理级别的,也会拿出工作证给他检查,这是规矩。
这人不知趣,竟直接往里走,看都不看他一眼,小王顿感被无视轻视了。
上去拦路,“你谁啊?懂不懂规矩,把你工作证拿出来看一下!”
周沉甚至懒得挪动眼珠子,“滚。”
“哎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告诉你,你要不拿工作证出来给我看,不然我就当你是外来心怀不轨人员,我给你打出去!”
小王话音刚落,跑厕所的安保队队长,他的亲叔叔回来,见到周沉脸色陡然变白,不由分说给小王后背重重来了一下子,低头弯腰,“周总抱歉抱歉,新来的小子,还没学完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又拍小王后脑勺,“还不赶紧道歉!”
发觉惹到不该惹的人,小王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低头,“对不……”
他话没说完,周沉掠过他们,径直走掉,似根本不在乎小王的任何言论。
许年年还道周沉真能忍,换作是她肯定要好好说一番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却没想到,周沉更狠。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顶层超大办公室内,许年年看他处理公务累了,无聊的到处溜达,杨助理拿着一份合同进来让周沉签名。
字迹行云流水刷刷落下,随后抬头没抬,“把新来的安保开掉。”
“啊?……哦,好的。”杨助理是新来的,还没理解自家总裁的脑回路,不懂怎么突然扯到一个安保身上。
心里泛着嘀咕往外迈步,许年年跟在杨助理身后,无法触碰到外界任何事物,但跟着进出总还是能做到的。
许年年随心所欲的参观,杨助理每下到一个部门转达周沉给各个领导的命令,她就能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新鲜事物。
杨助理年纪轻好奇心重,稍微有个人瞧出端倪,问了他一嘴,他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就这啊?我还以为什么稀奇事呢?”
栗色长卷发的女人撇撇嘴,重新坐了回去敲键盘,一副不再感兴趣模样。
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回到位置上,徒留杨助理茫然四顾。
尤其是上了些年纪的,杨助理拉着一个拿保温杯泡茶喝的中年男人问,对方只是笑,根本不说话。
还是一个同样新招进来没多久的青年没那么多顾虑,把听来的八卦全部讲来分享。
“咱们集团成立不久,可以说是新的不能再新的行业新人,但为什么会壮大扩张得这么迅速呢?我们现在不仅主营房地产,还涉及医疗金融汽车旅游休闲文化,总之就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还都能成。”
“靠的还不是咱们这位周总的手段,你知道外界对他的评价是什么吗?狠毒不择手段,可以连轴转不睡的机器,为了利益冷血无情的一个,”青年顿了顿,压低声音,“怪物!”
“这样的人,谁招惹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光是开除我看都是轻的咯!”
“回来干活!怎么一天到晚话那么多!”负责带青年的中年男人放下保温杯,低呵一声,青年回到位置上他还忍不住又瞪一眼。
杨助理硬被塞了杯咖啡封口,在场的生怕他回去禀报,让自己没好果子吃。
许年年不禁沉默了,那究竟是外界的评价,还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呢。
看着连部门经理得知消息后也从办公室出来对杨助理嘘寒问暖,抽空间隙间,没好气地指了指青年一系列行为。
自己认识的周沉,和他们口中的周总,似乎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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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年年旁观着周沉的生活,她不用睡觉,所以能有更多的时间来研究。
周沉一般早上五点半就醒了,洗漱后先到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十分钟洗漱,七点四十准时吃早饭,然后坐在电脑前,花时间处理一些公务,九点半准时出门上班。
十二点午休时间,杨助理会提着饭盒敲门进来,吃完饭休憩到一点,两杯咖啡顶到傍晚七点,杨助理送晚饭,而后开会分析,聆听各部门最高主管的各项提议,折折腾腾也就到了快十点。
除有夜班或惯性加班,其他的员工都已经下班,周沉再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十一点,臂弯挎着西服离开。
十一点二十分,换上轻便服装在馆里不是拳击就是散打近身格斗,浑身出汗青筋暴起一直到凌晨一点。
回家洗漱好,已经一点半,他在床上躺下,虽然没动,但许年年也不能确定他真的沾枕头就能睡着。
只睡四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按例起床,重新前一天的各项。
一连这样好多日,许年年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周沉是挺像个机器人的,生活被工作填满,时间里刻满规划,光是看看都觉得疲惫。
偶尔,他睡不着,还会一个人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也不开灯,任由远处灯火阑珊轻打在他侧脸,睁着眼睛一言不发。
许年年很想跟他说说话,可无论她在身旁低语多少时间,终究也传不到周沉耳中。
夜晚太寂静了,她想不出来这样一个孤独缠身的人,会有旁人口中的那般不堪。
一如往常的一天,人们忙忙碌碌为三两碎银讨生活着,周沉有外出计划,他走在前头,身后哗啦啦跟了一群人。
许年年仗着没人能看见她,偷偷虚空扯住周沉袖口,并肩走在他身侧。
怎么说呢,每次侧仰头看他时,莫名会产生一种周沉无论去哪儿,都会带上她一起赴约的既视感。
“周总!!!”
“周沉你别走,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一道身影倏然冲过来,扑跪倒在周沉腿边,许年年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旁边靠。
劳斯莱斯已在门外等候,但好像现在不太能出去了。
安保队队长从自家侄子身上吸取教训,不敢再借上厕所偷懒摸鱼,焦头烂额,这个月已经是第九次,和十几个下属们,一起拦着周沉前任助理,不让他进去。
没想到千防万防,都要动手赶人了,张助理还是找到漏洞钻了进去。
秋风瑟瑟,穿得极为单薄,似乎是在外面站久冻着了,张助理抱紧周沉小腿的动作都有些哆嗦,但一堆人来扯他,却死都不撒手。
被逼得狠了,双脚胡乱去踹其他人,仰视眼睛通红看着周沉,“你不能这样对我,难道你真想做别人口中的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