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曾几何时,猫捉老鼠的游戏,也曾上演。

    “起来,给你个机会,跑。”

    脏污不堪的鞋尖狠狠踢踹着许年年侧脸,她睁开迷茫的眼,连续挨了好几个巴掌,正处于头昏眼花的状态。

    视野忽明忽暗,心跳声前所未有地放大,是要下雨了吗?可是黄昏那么灿烂。

    老城区东北角实在是太大了,又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死路,许年年喊救命,跌跌撞撞却再一次跑到一条死路。

    黄文勇哼着小调,被残阳照耀的身影倒映在墙面,她只能绝望地藏在一堆纸箱后面,试图藏起来躲避。

    “让我猜猜,躲哪儿去了呀?”

    恶者肆意玩弄脆弱的心脏,转身仿佛要走,却又在人竖起耳朵听的时候,重新复返,一把扯着人手臂拽出。

    许年年的尖叫成了催化剂,黄文勇笑得癫狂,死命掐着人脖颈,在人快要窒息时,陡然松手又让她跑。

    那个下午时间怎么那么漫长啊,比午后阳光照射进教室,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题,还要难熬千万倍。

    接连不断地被耍,不知几次后,许年年再也没了逃跑的力气。

    “救命……救……救命……”

    嗓子已经不火烧火燎地疼,取而代之是无尽的麻木与哑音,竭尽全力喊出来的字眼,比蚊子叫还要细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许年年不明白。

    她再也受不住一次次好像伸手可及希望,却只是一遍遍地握住虚幻泡影。

    跪坐,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混着灰土,倪虹给化的妆花个彻底,睫毛膏的黑弥漫进眼底,黑漆漆的眼眸不复光彩。

    黄文勇走到她面前,站定,“累了?不是想逃跑吗?我给你机会,起来接着跑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

    想知道原因,想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犯下什么孽,罪竟至此。

    许年年认真地问话,黄文勇却咧开嘲讽地笑,“为什么?你居然还不知道原因吗?”

    蹲下身子,一下一下拍打许年年的脸庞,酒气熏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样,这是你欠我的啊,你得惭愧,你得赎罪,你得赎罪知不知道?”

    掐着下巴,往旁重重一甩。

    脖颈生疼,侧脸一瞬,许年年瞧见黄文勇手上拿着的水果刀,满是危险的气息。

    求生之举,不过是卑微与恐惧的交织品。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跟老师你道歉好不好?老师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从小到大,许年年没跪拜过任何人,此刻姿势生疏又发着颤,头埋得极低,只为一条活路,一条活路而已。

    磕头,不停地磕头,渗出血来。

    “噗嗤……”无情一笑,缓缓摇头,“本来我不打算给你机会的,但是吧,黄老师是真喜欢你,年年是好学生,好孩子,好孩子做了坏事,是不是应该赔礼道歉?”

    “真想给我道歉吗?”

    “……嗯。”上下牙齿打哆嗦,单音节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那你起来,来,起来。”

    黄文勇的搀扶令许年年浑身发冷,却只能强忍着不适,攥紧了裙子。

    指着巷子深处,“看到那儿了吗?你过去,过去站好先。”

    那片区域阴影光顾,视觉上一眼望过去,阴森森的可怖。

    一直走到头,许年年背对黄文勇,等待下一步指示。

    “行了,把衣服脱了吧。”极其轻描淡写。

    许年年身躯瞬间僵硬,蜷缩的手指头顿在半空,黄文勇见状立即催促,“不是要道歉吗?脱衣服啊!”

    “呵呸!让你伺候伺候我有这么难?你妈都是做鸡的,你给我装什么天真无邪?”

    “你脱不脱?不脱可就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见许年年还是不动,黄文勇怒了,边怒斥边迈步上前,“妈的,装听不见是吧?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打心眼里笑话我现在老师老师做不成,天天捡垃圾悲惨又可怜,可我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

    刚要拽肩膀,许年年突然回身,狠狠一把推倒黄文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腿软也咬牙硬挺着,往外跑去。

    由于紧张强行跑动,血液一下子涌上脑袋,身体又热又凉,视线瞬间清晰,许年年几乎都要跑出那条幽深的巷子。

    下一秒,后背被踹,她惯性向前的步伐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

    怒吼与刀尖一同落下,许年年想伸手抓住今天最后一缕阳光,没能如愿。

    疼,好疼好疼,疼到想大叫,却喊不出声音,最终静静沉入一片黑暗的恐惧。

    原来死亡漫长,又瞬息间泯灭生灵。

    -

    好像睡了好久,但是没有做梦。

    再次醒来,是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旁。

    一条长长,看不见尽头的街道,遍布数不尽古现代与未来科技结合的房屋,惘然起身,听到操着一口北方口音的大妈在和沿海听不明白方言的大爷吵架。

    这里是轮回界,亡者再世投胎为人为畜中间,停留等候的中转站。

    人死后成为灵魂,而在轮回界里,生前死法会体现在灵魂上。

    许年年贴边走了一小截,已经被各种死法吓了好几次。

    如果不是这,轮回界甚至和人间没什么差别,只是更拥挤嘈杂些。

    还得奔波,只因为了不魂飞魄散,在轮回界也得吸食香烛,以此来延绵停留时间。

    有些灵魂,家里给烧的纸钱不够买轮回界特供香烛,但凡要点脸不都不愿做乞丐,于是逐渐兴起各种买卖生意。

    譬如吃不上但能闻味道的食物,用口才为无聊的灵魂们解闷按座收费,用一种不是棉花但和棉花差不多的植物做衣服卖……

    各种各样,没灵感就去给帮忙打工,人间传说中终极噩梦,死了还得上班。

    许年年不需要担心这些,她ATM机里的纸钱永远花不完,一年到头,越用越多。

    按理来说,应该知足,她过得比很多灵魂都要好。

    但却终日郁郁寡欢,走在街上,回头,满是死法各异陌生面孔,对她指指点点。

    一身白净,甚至没有死亡的青灰脸色,完全分析不出来什么死法,许年年走到哪儿都受瞩目,是灵魂群里的异类。

    异类,理所当然被排斥,无论到哪儿,许年年都形单影只。

    她很孤单。

    灵魂不会困倦,天幕永夜血月。

    许年年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白裙干干净净轻轻飘扬,伴随主人见证大同小异街区风景。

    它是一件死物,却似乎总能在许年年茫然时活了过来。

    “我只有你了。”

    红月当空,坐在屋檐台阶的许年年抚摸白裙,自言自语,同这个从人间一并带来,且意义非凡,重要的白裙。

    “我是不是该听妈妈的话,不该穿裙子?”

    “我是不是不该跑掉,应该站在原地,听周同学把话说完?”

    “那样,或许就不会碰到坏人,或许过个两天他再找到机会,也不想下手了,是吗?”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垂着的头慢慢仰起,许年年睁着大大的眼睛,落寞与孤寂随月光洒在她脸庞,再度低声喃喃重复:“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可以反悔吗?我会改的。”

    但回到哪个节点,才能改变这一切呢?

    -

    许年年不喜欢轮回界,她是异类,没有灵魂愿意靠近她。

    她想离开这里。

    许是心愿太过强烈,旁的等了几十年还没等到轮回再世为人机会,被她等了来。

    轮回大殿建得高耸入云,本质上却是一个树屋,很高很高的参天大树。

    许年年一路爬了三天台阶,才到顶层,那是几扇很简陋的门,甚至裂开的地方,随意用纸糊填补,里头白光藏不住。

    “为人,走中间那扇。”

    指示从头顶上方传来,她抬眸只见星光。

    虽说一入门后,前尘往事尽数洗去,但走之前能看下一世会投生到哪户人家,不少灵魂还是会好奇地停留。

    有钱,家庭和睦,还没出生就已经准备好了超大的婴儿房,被众望所归的期盼降生,许年年只要开门迈出一步,她就会是在万千宠爱下健康喜乐长大的小公主。

    这种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把握不住说不定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气。

    可许年年却迟疑了。

    她想起几天前,在路边听到一群灵魂交谈,不归林竞赛即将开启,轮回界主现身。

    心诚者,愿必达。

    “我可以放弃吗?”

    “你不喜欢这个家庭吗?”上方混沌的声音带了点疑惑和不解。

    “很喜欢,但是……”许年年微微扬起嘴角,冲星光一笑,“洗去记忆,下一世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我是她,她是我,感到幸福的是她,充满遗憾的是我。”

    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些太过于复杂,我不愿意去想。所以我要留住我现在有的,我知道我想回去,回到人间,哪怕只是看看。”

    “我要参加,不归林竞赛。”

    极度危险,或至灵魂泯灭。

    “是的,我知道,但我愿意这么做,这是属于,许年年的选择。”

    迈步不再重复向前,有了目标的方向,每一步都沉沉。

    我想回家。

    我想回到大家身旁。

    这里我谁也不认识,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怎么就,死了呢?

    周同学,我害怕,血液流干,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的时候,我其实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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