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桃啊,”方头巾大娘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刚刚问我村里有两情相悦的新人吗?”

    对视着后者懵懂混沌的眼神,大娘饱含深意道:“何止有啊,包括你,一共四对。”

    话音既落,就如下了定局。

    他们这些过路人也好,村里那些原本年轻的孩子也罢,都在这荒诞扭曲里陷入了畸形的爱恋,无法自拔也无法挣脱。

    柳依云跟随着大娘回到了如她所言她们居住了许久的家。

    一座寻常的黄泥瓦房,不算阔绰甚至有些寒酸,但内里倒也宽敞共有五个房间。大娘将其中一间屋子拾掇出来,告诉她,她原本住的就是这间。

    柳依云看着这毫无记忆点的陌生屋子陷入了沉默。

    大娘握了握她的手感叹道:“好孩子,我知道你跟着我受尽了委屈,这么多年来只能吃糠咽菜,但总算苦日子要到头了,打铁铺子阿方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你跟着他总算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大娘也放心了。”

    想到阿方,柳依云心底一颤,红了脸,那份不对劲又被压下去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过于多心,对养育了自己的大娘、生活了这么久的屋子都充满了不信任感。她忙道:“大娘。”

    姓氏,她的姓氏是什么来着,柳依云说完这句称呼就又陷入了迷糊状态。

    大娘眯了眯眼,幽幽提醒道:“张。”

    许是由于她连自己姓氏都忘了,张大娘冷了脸,面上说不出是一种什么表情,敷衍安慰了她几句,便说她可能是前些日子摔破了头,摔得厉害忘却了很多事,叫她现在也不必再做农活,先在家里调理调理。

    柳依云自是不会反驳,但同时内心也更愧疚了,自己居然摔得如此厉害忘却了自己的恩人吗?

    她惴惴不安又满怀歉疚。

    就这样过了些许时辰,泥黄土灶上熬了一锅菌子汤,浓浓的菌子再配上滑嫩的鱼肉散发出浓郁的鲜香。

    张大娘忙活回来给她递了一碗,温声劝道:“喝吧,乖孩子。这是大娘特地给你熬的,补一补身子。你最近身体和记忆不好,多养一养。”她慈爱道:“喝完这碗汤就先睡吧。”

    柳依云接过瓷碗,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感激地端着碗,一口一口喝下去,实在是不用大娘说,喝完这碗鲜菇鱼汤以后,她确实也是困得睁不开眼。

    真奇怪,怎么会这般困。但她无暇胡思乱想,在大娘的柔声劝慰下上了床,合上被子,感受到思绪一点点瓦解,逐渐步入了梦乡。

    在她即将就要睡过去时,隐约听见外头大屋门嘎吱一声开合的声音。是谁来了?大娘知道吗?

    “村长!”

    是张大娘的声音,她和村长窸窸窣窣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依稀只听见村长的安抚声。

    来的不是外人,她混沌如浆糊的脑袋里如是想道,彻底放松了身体,陷入了梦乡。

    “村长。”带着方头巾的张大娘朝柳依云睡着的地方张望了一番,确认了她已睡熟了,将门关好,拉着他到了偏房,又关了一重厚重的大门,她才阴沉沉道:“这孩子像是能想起来原来的事。”

    嘴角向下一撇,她那张和善又慈悲的脸就如是被剥开了一般,露出内里的恶毒和阴沉来,面容明明还是那副面容,但如今瞧着却像是这具身体里藏着什么恶鬼,叫人不寒而栗。

    “该吃的都给她吃了,但她还是时不时怀疑自身的环境。”大娘眼里闪着冷光,有点不耐烦。

    村长听了她的描述,也木了脸,半晌才慢慢道:“这种情况以前确实没有过。”

    他思索道:“但我有听说过,若是心思纯净或者有足够的意志力能约束控制自身的人受那东西的影响较小。”

    村长完全不似白日那般热情好客,他幽幽吐出一口气:“毕竟那东西也是个冤孽,心思越杂越恶的人才容易被操纵。我们这次怕真是遇上思想纯澈之人了。”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把她放了吧?”大娘没好气道,“已经没几个人来咱们村了,咱们自己都搭进去四个人。”

    老村长皱眉思索,做了决定:“已经只剩三天了,你再引导引导她,多给她加点东西,三日后就结束了。”

    他手扶着额头,目光也有点焦虑,但仍道:“我们这几天多做点仪式,加深一下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应该不会出差错。”

    又是长长久久的沉默,大娘疲惫道:“总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为了活着,这是没办法的事。”村长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要不然,你愿意牺牲?”

    大娘身体一颤,斩钉截铁道:“我不愿意!”

    又是一顿无话。村长离开后,方头巾大娘咬着牙往汤里放了点什么东西。

    半夜柳依云被她迷迷糊糊叫起来,又往嘴里灌了些什么。

    第二日,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大娘喜气洋洋道:“小桃,村长说了,咱不居外面的繁琐礼节,不吃成婚前新人不相见这套规矩。”

    她小心翼翼试探:“你可要见见阿方?”

    “阿方。”想到昨日的那个黝黑汉子,柳依云就心头一动,忙道:“好。”

    张大娘瞧着她这副模样,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把这红喜字贴在堂前。”

    “哎呀,地上也铺上红毯,喜庆!”

    刚走到村上唯一一座神庙前,就见村长支着拐杖吆喝着村民们忙碌起来。柳依云瞧着神庙里桌椅板凳香炉乃至挂在檐角的风铃都换成了一溜的正红色,不禁诧异道:“这是?”

    大娘笑道:“傻孩子,这是给你们提前布置的。毕竟不到三日时间,月底你们这四对新人便要成婚了。”

    村长见到她也道:“来来来,小桃,你来得早了些,且在这里先等等,等其他几位到了再一起做准备。”

    柳依云便有些羞涩地站到村长旁边,看着热热闹闹的景象,昨日半点的不对劲都已抛到了脑后。

    不多时,那黝黑汉子便来了,被神庙里忙乎的人打趣成一片,一张黑脸也因此红得不像样。那壮汉子眼神一边往柳依云身上瞟,一边又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上前的模样。

    方头巾张大娘便笑着将他拉过来,笑骂道:“这么大个子,怎么还害羞上了?”

    整座庙里都是欢快活泼的气氛,就连供奉的那座宛如人鱼的神像表情诡谲都似带着一分笑,但那阿方后面的中年男子却仿若魂不守舍般苦着一张脸。

    柳依云好奇地朝他张望了一瞬,张大娘就强笑道:“那是你未来的阿公,阿方家就他一个孩子,做父亲的在儿子娶亲前有些感慨是应该的。”

    柳依云点点头,又犹疑着仍是觉得有些不对,但那张大娘已经走过去将那中年男子拉到了角落。

    他们说了什么,柳依云听不清,只见张大娘张牙舞爪地骂了几句,那中年男子背部愈发佝偻,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还待再瞧时,小伙子阿方堵住了她的视线,脸上带着憨笑喜滋滋道:“小桃。”

    柳依云看向他。一如既往的,一望向这个人,她脑袋里的所有想法都消失了,只剩深沉的爱意和喜悦留存着,思维逻辑都像破碎的棉絮般轻飘飘的,拼凑都拼凑不起来。

    她也露了真切的笑意,凝视着他,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道:“嗯。”

    神庙前方,正中央的位置,那尊人鱼神像笑得也愈加甜蜜。

    突然一句小声的“来了。”

    整个神庙都渐续安静下来,倏地进来了什么人。柳依云侧头去看,在前方的老爷子不住擦着汗,去领着后方的两对璧人。

    前面的两人柳依云认得,是小玉和昨天所见的小玉身边的男子。

    她兴高采烈朝那美人打了个招呼:“小玉!”

    温容亦深情地望着身边的男子,听到柳依云的声音,她笑着回了回手。

    柳依云含笑的目光刚要收回去,却又隐约瞧见后面的一对人影,她偏了偏头,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后看。

    是一个少年和一位羞答答的小姑娘,那少年生的一副好相貌,面如冠玉,唇似点脂,能惹得无数怀春少女回头相望。但他唇角勾着,带出一派戏谑和嘲讽来,那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满溢着不耐烦。

    他本该和身旁少女是一对,该并肩着行走才对,但他恍若身旁空无一人,不顾少女脚步跟不跟得上,大踏步地就迈到前方,挤开了温容身边的老实汉子。

    他身后一脸爱慕看着他的姑娘也不阻拦他,只是加快步伐,亦步亦趋跟着他。

    对比其他几对新人如胶似漆的目光交流,这少年瞧着真像个异类。

    最前方看到这一幕的老爷子擦汗擦得更厉害了。在瞟过来的村长眼神里,老爷子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都好,接着鬼鬼祟祟走过去和村长说悄悄话:“没有问题,他,他可能就是这个性格。”

    柳依云的八卦之魂又燃了起来,还想再听些什么,但那被议论的少年郎已经走到她的身侧,微驻足道了句“蠢。”,目不斜视就又走了,好像看她一眼都多余。

    莫名其妙被骂的柳依云看着他身后高束的黑色绲金边发带。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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