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烛火晃动,带起室内光影摇曳,柳依云不适地用棉被遮了遮眼。

    姜淮垂了眼睫,替她将红烛熄去。

    屋内重回黑暗。姜淮将轩窗打开了些,月光随着微风倾洒进来,清风带着草木的气息裹挟着些许甘苦草药味传来,闻着很安心,柳依云舒适地沉沉睡去。

    倒是姜淮,回头瞥了一眼柳依云,将轩窗打开的弧度收敛了些,只留月光如瀑泻于地面。他于莹莹月色中伫立,垂眸瞧着银白月光。

    柳依云一夜好眠,等醒来时已近天将大亮。

    她初醒来时,还有些懵,呆呆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直到她对上姜淮的视线,才下意识地明白过来,她已经穿书了。

    嗯,穿书了。她迟钝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她在恶人村,昨日于床上睡了一夜,那姜淮呢?

    她看向坐在冰冷坚硬板凳上的姜淮,有些不安,“姜淮?”

    她叫他。

    少女初醒来的嗓音还是软绵绵的,叫他名字的尾音也糯糯的,和昨晚她唤“冷”的音调很有几分相似。姜淮感觉自己像是被她的声音勾了一下,他看过去,应了声:“嗯。”

    女孩刚坐起来,衣衫都染着点温暖的懒意,她青丝垂落,依在她胸前、偎在她身后,她整个人显得很是乖巧,因着刚睡醒,杏眸里都泛着些水色,用软绵绵的语调担心地问:“你昨晚睡地上了吗?”

    姜淮抬眸,正对上她泛着水色的眸子,他眼神暗了一瞬,移开目光,慢慢道:“没有。”

    女孩看上去更担心了,她用软绵绵的语气又迟疑地问道:“那你,就这样坐了一夜吗?”

    姜淮垂眸:“嗯。”

    这比睡地上还糟糕。柳依云瞬间更愧疚了。她本来是打算把床让给姜淮的,他为主角团的清醒做了莫大的贡献,而且他体质虚弱,身体也不好,方才夜里还头疼得发抖。比起柳依云自己,她觉得姜淮才更需要休息。

    可明明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她却还是在困得受不了的时候霸占了床,惹得人家一个病号只能彻夜坐冷板凳。

    柳依云刚醒,心思还很软,难免就因此觉得有些挫败。

    她顺手在桌上捞了个发带随意系了发,起身双手合十朝姜淮道了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可能是困得太厉……”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疑惑,她真的是困得太厉害所以霸占了床吗?还能把首饰发带全取了,鞋子也踢了,安安稳稳地上床睡觉。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星半点的印象都没有?

    她合十的双手放下来,微颦了眉,又拉着姜淮的袖子软软道歉了几句,还是没忍住问道:“姜淮……,我昨天,是自己上的床吗?”

    这句话就像是突然扎了姜淮的手一样,他顿了一下,原本莫名有些躲避的视线又重新看向柳依云。

    女孩拉着他的袖子,离得很近,微偏头,姝丽的眉眼间染着几分疑惑,含水的杏眸泛着些初醒的困意认认真真瞧着他,她偏头看他的时候,刚系好的发带也随着她的青丝微动,乖顺地依着她的发落下去。

    她随手系的发带也是红色的,青丝落在发带上,隐在发带里。两人离得很近,从少女的袖口若有似无地散出些香味,姜淮莫名觉得现在的情景与昨晚很像,少女躺在床上,偏头枕着他的发,绵软的细发缠在他的红色发带上,叠进他自己的发里。

    姜淮倏地移开了眼,拂开了她的手,耳尖莫名有些红。

    柳依云还在问:“是我自己……”

    姜淮瞧都不瞧她,颤了颤眼睫肯定道:“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被打断的柳依云眨了眨眼,看着拂开她手,又特地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姜淮,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吧,因为昨晚霸占了一张床,反派又生气了。

    反派真的,很容易生气啊!

    柳依云头疼,柳依云抚额,柳依云决定再拯救一下与反派之间脆弱的岌岌可危的关系。

    她小心且善解人意道:“嗯,趁着他们没来,要不你先睡会儿?”

    她举手保证:“我守门!”

    但姜淮只是看了一眼床铺,被子还没叠起,被褥间还带着少女的馨香和暖意,柳依云瞧着他,眼神真诚、不作他想,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姜淮瞧着她这模样,三分心慌意乱间又陡然生出七分恼火。柳依云,究竟当他是什么?!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柳依云!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可这话还没问完,姜淮又陡地止住了话头,硬生生吞下了这份恼怒,磨了磨牙,闭了闭眼,冷静了一下,又换了一个问题:“你对苏和玉也会这样吗?”

    苏和玉?

    柳依云无语。

    这跟苏和玉又有什么关系?

    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审慎思考以后,她觉得姜淮对苏和玉有心结。因为喜欢温容,他连穿衣风格都要模仿苏和玉,所以姜淮现在的意思是,如果他是苏和玉,她柳依云会不会也这样扔下他一个晚上,自己霸占整张床。

    姜淮果然还是很介意!

    这个问题是送命题。柳依云思考了一下,觉得烂菜叶是个心思狭小且容易想太多的人,所以她绝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待遇和苏和玉不一样,所以尽管她对于男主要更加谨慎更加放不开一些,她还是坚持道:“一样!我对苏和玉也一样!”

    她小心地观察着姜淮的脸色:“一视同仁!”

    离她几步之遥的俊俏少年脸色更差了:“一视同仁?”

    柳依云连连点头,以表肯定。

    姜淮像是气到不能自已,闭了眼,慢慢缓出一口气,片刻才睁眼,勾了唇,没什么温度道:“哦。”

    所以也会在睡醒后叫苏和玉睡她睡过的被子是吗?这对她而言,当真是什么概念都没有。

    哦,说不定只对他没有,毕竟。姜淮勾了唇,有些嘲讽,毕竟她喜欢的是苏和玉,当然对他姜淮分不了半点心思。

    姜淮手指攥得有些发白,莫名有点钻心的疼,但他一个字也不说,也不想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和柳依云待下去了,直接转身推门就走。

    柳依云瞧着他一言不发,冷着一张俊脸,有点搞不清楚是把他哄好了还是没哄好。反派的心思真难猜,她应该没说错话吧?难不成,他只是想去散散步?

    正在思索间,她就瞧见姜淮推开房门,正对上了还没来及敲门的一大批村民们。

    屋门的骤开,叫村民们吓了一大跳,再一瞧,就对上了姜淮极冷的一双眼,里面隐隐约约燃烧着蓬勃的怒火,倒像是方才有谁给他气受了,他还来不及发泄,就正好匀给了倒霉的村民。

    “有事吗?”少年一身红衣,手指搭在门边,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

    村民们被他的样子怵了一下,起初声音都小了不少:“我们是来接你们的。”后来,许是想到,他们才是谋划者,这几个过路人不过是被算计的牺牲品罢了,胆子就又大了起来,声音也高了不少,还有人尝试朝里面探头探脑,骨碌着眼珠:“新娘子在吗?”

    他这么问着,一眼瞧去却没看见分毫,再一抬头,正对上了姜淮表面含着笑,内里冷如冰煞的眼神。瘦小男子被憷了一下,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最前面的村长吹胡子瞪眼,为这村民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也为这明明是作为猎物的少年却如此嚣张的行径。他甩了袖子有些不满:“那姑娘还没准备好吗?”

    姜淮倚着门慢慢道:“嗯,可能是快了吧。”

    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又让村长一阵恼,但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左右瞧瞧身边的人,身后已经跟着他们来的两对新人面面相觑,旁边围着新人的村民们也还算安静。老村长的视线扫过一圈也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只得又看了一遍,总算找到了个由头拄着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怒道:“赵狗和王麻呢?”

    被点到自家男人名的两位媳妇打了个颤栗,小声道:“不晓得去哪了……从昨晚就不见了。”

    有知情人士骂道:“昨天瞧见他们结伴喝酒去了,俩酒鬼怕是不知道今天烂在哪儿了。”

    村长愈怒:“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眼睛看向两位妇人,指责道:“你们也不知道拦一拦!”

    拦也得能拦得住啊,两位年轻妇人苦不堪言。这份景象却让方才发怵的瘦小男子缓过劲来,他看看妇人看看村长,那份惧怕逐渐地缓下去了,他又开始看向方才让人畏惧的少年。

    少年神色冷淡,眼睛里点着寒星,一身红衣,俊美中泛出点让人胆寒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眼前的少年把这喜服穿出了些染血的意味。

    村长还在斥骂,所有村民连带着先前接过来的两对祭品新人都乖乖巧巧、噤若寒蝉,唯独这少年目光微垂,任谁都能瞧出来他明晃晃的没在听。

    瘦小男子瞧着他的模样,看着他浸血一样的喜服,听着耳边村长的抱怨,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一句:“说不定是多看了一眼他的娘子,已经死了。”

    周围声音倏地一静,俱看向这说胡话的瘦小男子,连村长都是一顿。这男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说完后才觉冷汗上头,浑身都有些湿透了。

    气氛很是异常,有人骂道:“瞎说些什么!”暂且缓和了怪异的氛围。但村长并着村民们仍是小心又慎重地望向少年,毕竟这少年从一开始就极其古怪,他们甚至都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迷惑到他。

    少年闲闲一抬眼,就是一派无辜之色,他慢慢道:“这可能吗?”

    他笑了笑,看向瘦小男子,白齿森森,一字一顿:“那照这样说的话,下一个可就轮到你了。”

    瘦小男子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后退几步居然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面色惊惧,双腿发抖。其余村民也心头惴惴然看向少年,村长更是退了一步,杵着拐杖蹙了眉。

    正在众人惊慌之际,那少年却直勾勾地看着那男子,又扬了唇,“我开玩笑呢,刘叔。”他望向周围,似笑非笑,懒懒散散的眼里泛着无趣,“怎么都能吓成这样?”

    因着他这声称呼,村上的人都稍松了口气。

    是了,他还称村民是‘叔’,那应该没记起自己是外边的人,若是记起了,哪还能这般神态自若与众人打太极,早就担惊受怕哭着喊着要跑了!

    但即便如此,村长仍是觉得这少年实在太过邪门,不止是他,和他一同洞房的那姑娘也让人头疼。

    一想到那姑娘,村长眉心又是一跳。

    “你娘子呢?”

    见这少年不像以往其他人一样受摆布,村长给了方头巾张大娘一个眼神,示意她推门进去看一看。

    方头巾大娘如今是真不想再见那小妮子,这来的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如鹌鹑不出声,就是为了降低存在感,结果没成想还是被村长给指挥上了。

    大娘叹了口气,只得认命靠近那一看就吓死人的少年,在他身前颤颤巍巍地唤:“小桃啊。”

    刚唤了一声,柳依云就出来了。

    大娘瞬间老怀甚慰,觉得自己在这小妮子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刚感动了不到一秒,走出来的柳依云瞧都没瞧见她,只是纳闷道:“怎么这么多人?”张大娘的欣慰顿时碎了,一张老脸又垮了下去。

    晦气,她就说不要跟这小妮子多交流,跟她说一句话,减十年寿!

    张大娘耷拉着脸站在一边,眼皮也不抬。少年在他新婚妻子走出来时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一定要说的话,他的怒气似乎更盛了,染在他的寒眸里添了几分艳色,唇红齿白,他瞧着比这红衣更妖而艳,却也让人生畏,比如,他的新婚妻子就在一边谨慎地看着他。

    但和村民胆战心惊的谨慎不同,她的谨慎更像是莫名奇妙不知道少年到底哪根筋抽着了,根本不是很想理解,但又迫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去尝试理解的那一种敷衍又麻烦的谨慎,此刻彼此双方之间都透露着些许嫌弃。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免内心咯噔一下,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们恩爱吗?”

    少年眼皮微掀朝问话的人笑了一下,笑容嘲讽带刺到蜇人,他又垂眸含笑问身边的新娘,笑意里噙着冷淡:“我们恩爱吗?”

    新娘瞧了他一会儿,没回答。片刻后,却将手放进他的掌心,肯定道:“恩爱。”

    这两个字就像突然把少年的所有恶意都扎破了,他的恼恨都莫名消散了大半,他移开眼,耳尖有些红,许久才吐出一个冷淡的:“哦。”

    看到这一幕的村民想:没错了!他们确实是恩爱的!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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