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上述与姜淮无关。

    他自在大通院、土屋、街头悄无声息留与穷人钱后,行于主角团几人落脚客栈的位置。

    晚间月色甚好,甚是明亮,姜淮喜爱有光的夜晚,这不止会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平静,还会让他,不至于害怕。

    感受着冷风拂面,走在路上,他倏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腿。未用药膏,未做任何处理,在封魔链将大部分魔气都封住的情况下,他黄昏时才重新捅的一刀,到了晚间已经完全痊愈。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常足的尸体。

    有个女声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她说:“邪物就是邪物,绝无可能有所改变。”

    姜淮立在月色下,似乎是被冷夜凉了一霎。

    他垂眸瞧着自己的腿,像是循着那女声的声音一般喃喃道:“邪物就是邪物,绝无可能…”他顿了许久才重新说下去,“有所改变。”

    路上空旷寒冷无人,他一人立在那里,声音轻飘飘地散在风里。

    不知是在说常足,还是说他自己。

    很久,他才回过神。抿了抿唇,他再次拿出了匕首,闭眼思考了柳依云捅他的位置,回想了她决绝半点不犹豫的样子,伴着脑海里浮现的很久以前那女声对他说的话语,他再一次用力地狠狠地将匕首捅进了腿里。

    鲜血喷薄而出。

    他想,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愈合得这么快了。

    真的,像个怪物。

    临芹客栈。

    柳依云睡不着。

    她怎么能睡得着?她这几天实在经历了太多,今日白天又恰知道了姜淮的身世。

    别的人不知道常足说的是姜淮,但是她知道,因为她在恶人村瞧见过姜淮锁骨间的琉璃珠子。

    她当时瞧见时,那红衣少年眼眸复杂地问她:“你能瞧得见?”

    她那时只觉得无语,自己又不是个瞎子,那么大一个珠子,是个正常人都该是能瞧得见的,她当时还腹诽,就算自己真是个瞎子,摸也是能摸得着的,何至于真不知道他颈间有条链子。

    但现在,她想,或许其他人是真看不见的。所以温容和苏和玉并没有什么反应,真是自己,与旁人不同。

    她睡不着,她就去找姜淮。

    但是他的屋子里,灯也是灭着的。

    这是不常见的事情,自从遇见他以后,每逢住店,姜淮那屋子的灯无论多晚,必定是亮着的,大有一种会从黑天持续亮到日明的感觉,她多次梦醒瞧见他屋间烛火摇曳,瞥着深黑的夜色暗自嘲笑他明日又要多付小二一盏烛火钱。虽然这钱对主角团任何一人而言都不足为提,但那时颇与姜淮不对付的柳依云还是会于此哼一声,假作这件事会让他很为难一样幸灾乐祸。

    她甚至还将这事于姜淮面前提过,但那少年却罕见地沉默了,没有与她针锋相对。于是故意气他的柳依云也跟着迷茫地沉默下来,觉得自己或是做了什么错事,许久,就在她逐渐感到歉疚时,那俊美少年便又抬眸重新勾了唇讥讽出声,恰到好处地打消了柳依云的歉疚,叫她再次气得炸毛。

    立在姜淮门前的柳依云回想起往事不由地弯了唇,却又在冷冷的夜风下,面前黑魆魆的屋子前慢慢平了笑意。

    她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果不其然,是没人开门的。

    换做其他人,屋子黑暗,那是入睡了,但换成姜淮,那是他,确实不在。

    他不在,柳依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感到难过,但她仍是没走,她在姜淮门前又呆呆地站了好久,然后伸手触了触窗棂,她想,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心也莫名跟着空荡荡的。

    她又站了好久,仍是不想回去,便下楼在院子里寻了个长廊坐下了,叹了口气。

    她刚叹完气,就瞧见一个身影回来了。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容颜俊美到近乎艳丽,墨发束起,他也瞧见了柳依云,他停下脚步看向她。

    柳依云心里燃起一点欣喜,她慌张地想要站起来,但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就先一步走到了她身边,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了挡风,才微抿了唇问道:“夜风寒凉,柳姑娘大半夜出来做什么?”

    “我,”在等你。

    只说了一个字,柳依云就住了嘴。因为她现在才发觉,自己光想着找姜淮,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因为白日听到了你的身世,我现在感觉很难过,一定要见到你的面,听到你说话,心情才会好一点吧?这太任性了,而且姜淮,可能也并不希望我知道他的身世,柳依云略垂眸想,我当初只是瞧见了他的封魔链,他都差点对我起了杀心,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是姜淮,如今,真的和我亲近到这般地步了吗?

    应当是没有的,少自恋了。柳依云对自己说。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因此这句话就卡壳了,容颜昳丽的少女眼神飘忽地在想着找什么借口,扣着她手腕的少年等了须臾,却是等不了了。他将少女身后毛绒绒的斗篷帽子遮在她头上,严严实实地戴好了,扣着她的手腕就往楼上走,声音很严肃,冷冷地:“柳姑娘还在病中,晚间就不要总出来了。”

    倒像是在对她发火。

    但下一瞬在阶梯处,那少年就又蹲下来了,还是简短的:“我背你。”

    于是柳依云的那一点怒就又熄下去了。

    因着要背她,少年松了她的手腕。柳依云犹豫了一霎,没上他的背,在少年眼睫低垂时,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尝试着将他拉起来。

    她手一触到他的手指上,俊美少年眼睫就微颤了一瞬,柳依云本以为是不好把他拉起来的,毕竟他方才的语气还是挺凶的,柳依云现在想想还是有些恼火,但那少年却极其乖顺地就随着她的姿态站了起来,轻飘飘的像羽毛,他甚至还主动地往上握了握,贴了她的手指,这下就换柳依云自己有些不自在了,她脸上有些薄红,又不愿意叫姜淮瞧出来,只得自己移了视线。

    那少年站起来,眼眸黑润地看向她,因牵着她的手,乖巧得不像样,数次想张口斥她受着伤还站在外面,数次就又闭了嘴,只是拧了眉,像是对自己有些无语。

    柳依云缓了缓,瞧着他如此模样有些好笑,于是她弯了弯唇,唤了一声:“姜淮。”

    她叫他的名字时总是软软的,尾音带了一点绵。

    姜淮很喜欢听她这么叫他。

    她松开他的手,自他面前转了一圈,白色绣莲花的斗篷微微蓬起,容颜昳丽的少女面上透着些骄傲与狡黠,停下来与他讲自己穿的衣服:“我穿了绸衣、棉衣、外袍,还有斗篷。”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穿的是很多的,深秋就穿成这样,冬天可怎么办?她倏地有些惆怅。

    然后又有些恼怒,真是的!谁会在深秋把斗篷帽子戴上啊?还是戴得极严密的,就差把眼睛也遮上了!很热啊!

    她瞪向姜淮。

    少女杏眼圆睁,却泛着朦胧的水意,转盼流光,眼眸晶亮。

    姜淮单是瞧着她生气的样子,却也仍是低低地温和地笑了:“嗯。”

    很有几分宠溺到温柔的样子。

    “哼。”柳依云瞧着姜淮的服饰,大有一副点评批评他衣物单薄的想法。

    但话还没说出来,目光只是单往他腿上一扫,就瞧见了他大腿黑色布料间洇出来的血,柳依云的情绪又软了,她垂了睫,很是有些自责,她不知怎么的,瞧见他满身的寒气和腿上流出来的血,突然就有些难过,很不争气地有点想哭。

    我一定是捅得太重了,她想,所以姜淮这些天行动间总是会出血。

    她垂着眸,呼吸了几下,勉强缓和了情绪,原本还想叫着姜淮陪她出去外面转一转,但现下,她只是嗓音泛着些水气道:“就在这里吧。”

    她伸手牵着不明所以的后者,让他坐到了阶梯口第一截台阶上,然后她蹲下瞧着他流血的腿,吸了吸鼻尖,忍住了心头的难过,摘了兜帽,垂眸从袖间取出了一团棉花和药膏,仔仔细细观察起姜淮腿上的伤口来。

    他伤在大腿上,但不知怎么的,那位置的布料却也开裂了,或者与其说开裂,倒不如说是有人在腿上捅那一刀时,将布料也划开了些。

    柳依云瞧着那被血黏在腿上的布料,蹙了眉,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点开裂的布料与伤口分开,掀去些,露出可怖的伤势来。她瞧了瞧,疑心自己当时并未捅如此之重,姜淮当时穿的也并不是此件劲装。

    但是她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伤势长久不愈变得更严重是正常的,而姜淮腿部布料被荆棘或者什么东西划破恰划到伤势位置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么想想也觉得他真是太惨了,柳依云瞬时更自责了。

    她抿着唇用沾了点酒液的干净棉花稍微擦拭了伤口旁边的血液,再伸手于伤口上颤抖着轻轻抹了抹姜淮给她的药膏,然后抬睫颦眉问他:“疼吗?”

    容颜美丽的少女杏眸温润,泛着层水气,青丝垂腰,信赖担忧地望着他。

    她如此看着他的时候有种全心全意只在乎他的感觉,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仿佛全然只盛着他这个人。明知只是错觉,但姜淮对上她的视线却还是无可救药沉湎其中,迂久才回过神,他移开眼,低声自嘲地笑了笑,“不疼。”

    她的指尖是凉的,姜淮的伤处却是热的发烫的。

    每一次她带着药膏的触碰就像是于无边灼热干旱的地方镇了一小块冰,但一触即离,反反复复,叫对方连浅尝辄止都算不上,远不能解其无尽灼热和渴求,反而愈演愈烈,叫他像一团火似地要烧起来。

    他瞧着她,眸色暗沉,喉结滚动,数次想开口叫她停下,结束这份煎熬,但又数次又,舍不得。于是又闭了嘴,勉力地忍着,感受着那点清凉持续在他心头点火。他瞧着柳依云,手指搭在冰凉的台阶上解热,突然很想伸手触一触她的发,指尖微动,却到底是忍住了。

    他自己现在的思绪就已经很不堪了,若是叫少女知道一星半点,指不定得有多厌恶他。可他猥劣肮脏卑鄙,并不想由此停下,也并不想告诉她,只由着思绪在心里放大,不可救药到了极点。

    他眼眸复杂。

    柳依云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抬眸看他,忧心道:“很疼吗?”

    他移开视线,声音低哑含着些惑人的意味:“不疼。”

    但他这表现?柳依云却是不信了,她疑心他是忍着痛在强撑。

    她瞧着他的伤势愈发难过了,伸手挨了挨烫热的伤口,她拂了拂发,俯身对着创口吹了吹。

    就像她自己曾经受伤很疼时,对着伤口吹一吹会好受些,她希望姜淮也能好受些。

    但她绝然想不到,姜淮却是愈发难受了。

    少女的气息拂在伤口上,带起难以描述的酥麻,从接触点一路朝着他身上,朝着他心里涌去,他近乎是一瞬间就与她拉近了距离,难以忍受地闷哼了一声,一直坚定落下阶梯解热的手也无法控制地触上她的脸。

    他目光深邃暗沉,似沉浮着无边欲念,面容稠艳,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味,墨发如瀑,整个人似妖似仙,似是要拽着被他瞧着的人与他一同无尽沉浮,再也不离。他指尖难以控制地落到她红润的唇上,视线也随之堕了下去,喉结滚了滚。

    但他总算于难控的边缘处寻回了些理智,手指在她唇上缱绻地顿了一会儿,又随之滑去,顺着她的脸颊垂至发尾,拢了拢她的发,低低笑道:“不用涂了。”

    他烫热的指尖落至柳依云唇上,滑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让她战栗的触感,说不清道不明地叫她心里泛起了一点奇妙的涟漪。

    她瞧着姜淮,那少年碰触过她以后,低低笑着说了几个字,声音喑哑,喉结滚动,似低声叹息了一霎,极富磁性,性感得一塌糊涂。

    柳依云茫然地瞧着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姜淮看着她,有那么一点想伸手再摸一模她的脸,但随即垂眸收敛住了,再掀睫,还是那副低哑的声音解释道:“我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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