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姜淮的东西是逐渐多起来的。一开始只是一盏杯、一件外袍,东西少到柳依云完全忽视,根本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压迫感以及给予她的任何存在感。

    但是渐渐的,不知怎么的,他的东西一天天的多了起来,就好像是在给柳依云适应或脱敏的时间,到柳依云这个迟钝的人反应过来时,她屋子里的储物空间有一半都被姜淮侵占了。

    衣服与衣服部分依偎在一起、摆件与摆件、饰品与饰品、发带与发带。

    到这个时候,柳依云才明白,错拿他的东西实在是难免的。

    所以,她也从一开始姜淮错系她的发带、错拿她的饰品而脸红心跳、尴尬忐忑,变得更平静和麻木了。

    在姜淮又一次错拿她的发带系上发后,刚刚起床的少女乌发松散,却也只是托着腮懒散地看着他,没有提醒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冬日阳光滤过纱帘栖在她睫上,她坐起身,刚刚睡醒的眼瞳里还点着稍许不甚清醒的漂亮的茫然。

    她托着腮似是看着姜淮,又似没看着他,有少许思绪还堕在方才安稳的睡眠里。

    她这模样可比十几日前也是刚醒,瞧见姜淮系她红色发带因而心跳加速、思绪万千时要淡定得多,几乎算波澜不兴。

    系好她发带的少年瞧向她这不太认真的模样,勾了勾唇。

    “习惯了?”他问。

    少女才从沉稳情绪里醒了醒,‘嗯?’了一声,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少年往她身边靠了靠,俯身拥抱似的手指绕过她的颈部,拢上她的发,他长睫微垂,挡住了自纱帘而来的光,叫柳依云眼里只有一个他。身上的甘苦香扑了她满身,他垂眸将属于他的黑色发带系在她发上,一圈圈地缠好,像是把属于他的束缚也一圈圈地绕在了她的身上,缠好束好,勾住线尾,叫她只属于他。

    他视线落在黑色发带上,许久,才落回她颈侧,盯着她侧颈,慢慢道:“习惯就好。”

    *

    平心而论,和姜淮同居并不是一件麻烦事。反倒不如说,因为和他同居,柳依云的生活质量反而上升了。

    醒来就有温水喝,乱扔东西有人整理,床单被衾有人按时换洗,衣裳饰品有人收理,就连扫地擦桌椅摆件这些事都被姜淮包揽了。

    柳依云时常躺在床上或是无所事事站在栈房角落里,都觉得姜淮像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田螺姑娘,是她从田地里寻找着带回来的。

    其实一开始,柳依云还会和他一起做家务,但是一次、两次、三次以后,她就觉得他做家务的频率实在是太勤了,虽然确实很干净整洁,但是…,柳依云一直是个惫懒的人。

    所以几次以后,她就不太想参与了。姜淮整理房间的时候,她就坐在床上悠闲地看着他。

    姜淮倒也不说她。倒不如说,一开始她要做家务的时候,他看着也不是很愿意,倒像是,柳依云抢了原本他要干的活。

    她就这样懒散地看着他做家务,看了几次,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她也不下地,只托着腮问他:“姜淮,我这样是不是很讨人嫌啊?”

    她保证,只要姜淮说‘是’,她立刻下地干活,从此以后再不偷懒!

    但姜淮却说:“不是。”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容颜俊美,单只是做着琐碎的杂事,都赏心悦目得像一幅名贵的画。

    “为什么?”容颜昳丽的少女偏了偏头,有些不能理解且稍微欠揍地问,“可是我什么都没干啊?”

    她想了想,稍微严肃了些,“你是很喜欢做家务吗?”

    所以,文中可怖的终极反派其实是一个热爱干活、勤勤恳恳有人夫感的少年?各种意义上都很违和。……这些属性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柳依云没发现,姜淮非常喜欢她说‘家务’这个词。

    他也是第一次从她这里听说过这个词。就好像真的,和她有个家一样。

    他手下利落,却垂下眼睫,牵了牵唇,“要看是给谁做。”

    “哦。”柳依云一下蔫了,保持安静。

    顿了一会儿,她就又像心存愧疚的班级差生一样,只差没有举手询问:“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我总得做点什么吧?”她道。

    “你已经在做了。”

    “嗯?”意料之外的回答。柳依云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勾了唇,侧目瞧她,慢悠悠地把先前的话补完:“你在看着我。”

    他温柔垂睫:“你看着我,我才有精力做更多的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不似在嘲讽。柳依云只得又“哦”了一声,继续沉默下去。

    莫名的,她突然觉得房间有点闷。

    她咬了咬唇。但那少年已经走过来了,拿了一盘糕点。柳依云一瞧,都是她爱吃的。

    姜淮好像,…永远都能知道她的口味。

    她不知怎么的,听完他刚刚的一番话后,她居然都不太敢抬眼看他。只听见少年问:“吃吗?”她才蜷了蜷手指,慢慢道:“嗯,要吃。”

    *

    之后,柳依云稍微习惯了些。

    姜淮再做打扫事项时,她就安分守己地在床上睡觉。

    偶尔翻个身,本来身为文里最高反派的姜淮便更放轻了声音,和缓询问道:“扰到你了?”

    “不是,”柳依云好歹还有点良心,她稍微有些歉疚又有些提醒道,“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吩咐楼下小二,他们也会帮忙打扫的。”

    默了一会儿。

    迟迟等不到姜淮的回答,柳依云稍微抬起的头又重新陷回了枕头里。

    她看不到,姜淮正摸着她的衣服,慢慢道:“可我不喜欢别人碰这些。”

    困倦的柳依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那好吧。”

    其实她自己也不喜欢陌生人进房间,而且楼下伙计也只会干些扫洒的活,再精细些的整理东西,他们也是不会做的。

    冬日有些冷,柳依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无限感慨道:“你真是太贤惠了,谁嫁给你真是有福了。”

    她只是慨然一说,那正给她收拾首饰的俊美少年却是顿了顿,心跳都像是空了一拍。他朝柳依云的方向看过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她的半截乌发,“那也得,有人肯嫁才行。”

    困倦到即将陷入梦乡的柳依云点了点头,敷衍道:“会有的。”

    *

    几人并不只在客栈里,修养了一段时间,主角团一行人又踏上了旅程。

    以往还好,但现今柳依云习惯了姜淮照料,渴了有他添水,冷了有他加衣,饿了他会提前准备食物,扫洒收纳之类的家务活也都被他干了。柳依云纵容自己一懒再懒,姜淮也莫名惯她,不过十余天,她就被宠得不像样子了。以往荒郊野岭走一天她也基本能跟上节奏,可现下只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她就开始累了。

    柳依云:……

    她累了,但是她看其余人都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她也就没好意思提。

    又坚持了几分钟,她坚持不了了。

    “姜淮。”

    她一出声,前方的少年就停下脚步,非常自然地替她理了理毛绒绒的斗篷帽子,又更自然地将早已备好的暖炉塞她手里,“冷了?”

    “……”

    “不是,”她接过捧炉暖了暖微凉的手指,又再抓住了姜淮的衣袖道,“姜淮。”

    “嗯?”姜淮垂眸瞧着她的手,应了一声。

    “你有那种,那种贴在人身上,就会让人获得力气,或者能借风势能让人走路走得更轻松的符吗?”柳依云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我累了。”

    她仰眸看着他。

    容颜稠艳的少年低睫瞧着她的杏眸,开口:“我不会。”

    “啊?”少女显然有些吃惊,像是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姜淮不会的事情。

    但那俊美少年却已然想好了对策。

    他蹲下身,示意身边的少女上来,眼睫微垂,显得温顺又柔和,他说:“你上来,我背你。”

    “哦。”柳依云应了一声,却没趴上去。

    她咬了咬唇,觉得这样实在太张扬了。而且…,姜淮也会很累的。

    她想了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体贴道:“我再去问问其他人。你还是不要这么累了。”说着,她就去寻了温容。

    把需求和温容说了一遍。温容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有点尴尬地难以启齿道:“我倒是会…,但是,学得有些差错,成功率低不说…,而且,…每次用了都会增些不良反应。”

    “…比如,用一天后,第二天就会浑身加倍酸痛走不了路,或者会困乏、鼻塞、神志不清、头脑迟钝…”

    温容越说声音越小。

    毕竟这种符算偏门符类,修行者体魄强健无需符纸加成赶路,而修道一途也更忌讳外物作用于身,加之温容本身的倾向便更热衷于攻击、防御类符纸阵法,对这种本身于道中就不太提倡的鸡肋加成符纸就失了些关注和兴趣,难免懈怠了些,匆匆扫过一眼,不加练习,学得漏洞百出、弊病频出也是正常,倒不如说,这种缺乏学习的情况下,抛开那些弊害,她还真能把这类符给画出来且还真能起到效果,她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饶是如此,温容还是建议她放弃。

    “要不,休息一会儿?”温容提议道。

    “不不不。”柳依云连连摆手。

    她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最怕因为自己拖累整个主角团的前行进程。

    她有点犹豫。

    虽然温容说得她的行路符很可怕,听起来好像也确实很可怕,但实际上这行路符的副作用却是不太固定的,不良反应有大有小,有点像是抽卡赌运气,赌自己第二天获得不良反应程度大小。

    如果获得不良反应比较小的话,她再用温容的行路符赶路,实际上也能把不良反应盖过去,那这样,再用几天以后,她或许就能跟上主角团的行进步伐,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天,之后,她或许不用温容的行路符也能够适应赶路。

    柳依云决定赌一把。

    “好,”她道,“我要用。”

    温容显然有点惊讶。但考虑到柳依云的坚持和如果出了问题,第二天可以再让她休息和做出处理,再加上她本人也有点倔强不太相信和承认自己真的画不好行路符,她觉得以前画不好不代表现在画不好,她现今就要画出一张没有不良反应的行路符来证明自己!

    她认真画了几张废符之后终于终于成功了一张。

    她表情庄严肃穆地将符纸递给柳依云。

    柳依云也严肃静穆地接过符纸。

    非常有交接仪式感和破釜沉舟悲壮感。

    “好,我要用了。”她对温容说。

    温容紧张点点头。

    就在她要在身上用这张符纸时,手腕却被人拽了一下,她手里的那张符纸被人拿走了。

    柳依云:??

    她转头才发现是姜淮。

    少年将一叠符纸递到她手里,“用这个。”

    柳依云并看不出他的符纸和温容符纸之间细微的区别,但还是本能地相信他。

    只是。

    “你不是说不会吗?”柳依云疑惑。

    “嗯,”寒风伴着冬日不太温暖的阳光落在他常年单薄的衣装上,墨发红唇的少年没什么诚意道,“临时想起来了。”

    ……

    *

    临近晚间寻找住宿之地前,主角团一行人先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姜淮的符纸确实好用,省力气还保暖,但柳依云寻了个坐处前却还是下意识活动了下脚踝,有点酸软。

    她坐着放空,托着腮想,前些日子还是太娇惯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姜淮垂眸朝自己胳膊上狠划了一刀,冷漠等着血液稍稍凝固,他才朝着柳依云走过去。

    少年蹲下身,拿出药要涂在柳依云踝上。

    少女一时受不住这样的亲近,忙拉住少年衣袖。

    等墨发黑眸的少年抬眼,她才解释道:“不用了。”

    “宁宁,”他低下纤长眼睫,暮色余晖照在他身上,他语气很温柔,“脚踝痛得话还是要涂点药的,不然明天会更严重。”

    柳依云扯着他衣袖的手松了些,但还是有点犹豫,“那也不用…”

    容颜稠艳的少年打断了她的话:“宁宁。”

    他说:“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亲近了。”

    他这句话倒像是提醒了柳依云。

    也是,反正都已经同居了,也一个床睡觉了,倒也……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慢慢松了手,任由姜淮给自己上药。

    她托了腮,继续放空。

    眼前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还隐约带着一股血腥味。

    柳依云一开始没注意,但时间久了,血腥味还在,离得很近,就像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定了睛,看了看。看了一眼、两眼,她才发觉是姜淮上臂受了伤。

    她疑心且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按住了他的手,这时才发觉,他是真的受伤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目光紧盯着伤口询问。

    黑发黑眸的少年却显得毫不在意:“可能在哪儿伤着了吧?”

    少女大约知道是在哪儿。

    荆棘丛。

    方才他们路过的时候,附近有荆棘丛,他应该就是在那里伤到了。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只是问:“怎么不上药?”

    姜淮按摩着她的脚踝,平静道:“没必要上。”

    “嗯?”

    “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柳依云不知怎么的,听到他这么说话突然有点想哭,她咬了咬唇,想到了他过去的经历。确实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巴不得他死。

    她鼻尖有些微红,眼前有些朦胧,但她又并不想让姜淮知道她在哭,于是缓了缓才垂眼,拉住他的胳膊,和他换了个位置。

    两人位置颠倒,她怕他瞧出异样,也并不瞧他,只道:“我帮你上。”声音还泛着点水气。

    少年垂眸,倏地抬手摸了摸她的睫:“哭了?”

    他也蹲下身,瞧着她的脚踝蹙了眉:“很疼?”

    他揉着她的踝使了些法术。柳依云察觉到了,咬了唇,突然很想抱他,但最后却也只是偏头道:“怎么不关心一下你自己。”

    少年眼睫微抬,大约知道了她是怎么一回事。

    重新坐回她的位置上,他低垂眉眼,目光看向她:“没人帮我。”

    少女咬了咬唇:“我帮你。”

    他眸色幽邃又探究,水色潋滟下似盛着无尽的骊黑,只能瞧着她一个人,“那下次呢?”

    “也帮你。”

    “以后受了伤呢?”

    姜淮刻意忽略,但柳依云却也好像忘记了,他这人明明是可以自己上药的。

    她抬了杏子眼看向他,像是被步步引诱又像是直接说了真心话,蜷了蜷手指,“都帮你。”

    她已经从储物袋里寻到了药,还是上回姜淮给她剩下的。她细细地将药抹在他伤口上。

    少年低眸瞧着她轻轻的、小心翼翼抹药的样子,勾了勾唇,几不可闻地道了声:“倒是伤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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