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邶风·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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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带着明月回到军营,李斯和盖聂早已等在那里。

    “盖聂先生!”明月向盖聂行礼,却发现李斯也在,“原来李大人也来了——”

    嬴政解释道:“李斯是正经公干出使韩国,顺便找老同学叙叙旧,我只是来办私事的,还是借了他的光。”

    “叙旧?”明月翻了个白眼,“不过想想也是,和韩非谈判,怎么能少得了李大人呢?”

    嬴政不愿明月问过多朝堂上的事,便拉起她的手说:“今日我们歇在这里,明日再启程。”

    夜是如此静谧,此时的秦国已完全在他的掌控当中,在也不必担心会有人作乱,可以安心的睡觉了。他们相伴躺下,明月侧身静静的看着身边无比真实的人,嬴政察觉到便也侧过头来。

    明月伸手抚着他的脸,嬴政一怔问道:“怎么了?”

    “阿政,你很好!我只是想这样看着你——”她眼神柔得似水。“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在一起,也希望天下的人都能有这样的日子,能够如此与所爱的人在一起。”

    “会有那么一天的!”嬴政把她揽到怀里:“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我从未怨过你!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你无关!”明月抬头看了看,正对上他的眼。“阿齐是我的儿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他的身边。”

    “那我呢?”嬴政盯着她,那神情似乎在祈求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爱你!”明月被他看得直发毛,低下头头抵在他的胸前,心砰砰直跳,生怕他再做什么。昨夜风流便折腾得不轻,她是真的怕了,如此下去她的身体真的会受不住。

    “放心,这里是军营,我不会做逾矩之事。”嬴政轻声说。明月红了脸,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不过,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逃了!”他咬着她的耳朵,怀抱不由得紧了紧。她抓紧了他的衣服,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一会眼。“好,我再也——不逃了——”

    嬴政的手覆上她的手,温热的,放在心口处。明月想要抽出,他却握的更紧了。

    第二天明月醒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还被握着,他是真的就这样握了一夜。最终拗不过孩子,也拗不过他。她还是决定跟随嬴政回到秦国,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他伸出一只手肯去挽回——。

    明月洗漱完出了军大帐,看见阿齐已经在军营里狂奔了,她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喊:“阿齐,该吃饭了!”

    阿齐回头噘噘嘴:“母亲,我还不饿呢!”

    明月把儿子抱回帐中,捏捏他的小鼻子道:“等你饿的时候就没饭了!”

    “小孩子嘛,少吃一顿也饿不着!”嬴政笑着坐在桌案前,“你忘了我小时候也经常吃不好!”

    阿齐本是不情愿的,但见嬴政已在用膳,便上前行礼。“孩儿给父王请安!”

    “来——到父王这来!”嬴政招了招手,给阿齐填了满满一大碗饭菜。阿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端起自己的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明月看着这父子俩笑道:“刚还说不饿,你看这叫不饿?还不是玩疯了!”

    阿齐眨着大眼睛看着嬴政问道:“父王,我刚刚看到,阿母脖子上有个小红点诶,家里是有虫子么?”

    明月一愣,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嬴政,一副你干的好事的表情。于是冲阿齐做了个鬼脸道:“是啊,家里是有虫子,半夜就会出来咬人,看你还不乖!”

    阿齐吓得忙躲到嬴政身后,怯怯地告状:“父王你看,阿母总是这样欺负我!”

    “小鬼!”明月叫道,“不要以为回了秦国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要是敢跟他们一起骗我,欺负我,我还是照罚不误,听明白了么?”

    阿齐一脸讨好地从嬴政身后钻出来,那贱兮兮的笑容跟他老爹一个样,于是晃着明月的胳膊道:“阿母那么好,孩儿怎么忍心欺负你呢?”

    武遂距离咸阳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阿齐仰着头瞅着蒙恬,坚持要和蒙恬一起骑马,蒙恬看向嬴政,嬴政笑着点点头,牵着明月的手上了车。

    “母亲说,要以礼乐射御书数来修己身!”

    “哟,人不大,道理却一大堆,将来这些啊,我都会教给你,来,我们上马!”蒙恬一抱,把阿齐放到马背上,“坐好了!”

    “当年你就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有没有想过还会回去?”嬴政抚着明月的头问。

    “自从有了阿齐,我便没打算要回去。一来是因为那件事无法面对你,二来是为了阿齐,非是我不愿回秦国,只是王室的争斗太过凶险。我实在是怕——”明月娓娓道出自己的顾虑,“我曾经是多么骄傲,可是我拿你没办法,我只能逃,逃到你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装作看不见!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亲自来接我们,倒真是有点让我受宠若惊。”

    嬴政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怕,以后都有我护着你们,阿齐不会有事!”

    一路上,蒙恬带着阿齐在前面有说有笑,嬴政则拿着一卷书简看的入神。明月看着窗外,想着以后的诸多事情,真是让人头大。

    忽然车子一震,引得嬴政一阵猛咳,也把明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嬴政却本能地将明月护在怀里,明月忙扶住他,递了杯水过去。“怎么回事,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咳血?”

    嬴政抿了一口道:“没事的,老毛病了,你是知道的——这些年一直这样!”

    “王上,蒙将军问是否需要扎营休息!”车外传来询问声。

    嬴政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寡人无事,继续行进!”

    “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出来找我!”明月有些生气。

    嬴政握住明月的手:“我只是想如果哪天突然死了,你能在身边!”

    明月更生气了:“夫子说过,不知生,焉知死,你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完,不可以总想着死!”

    “好,我知道你心疼我,以后再也不提了!”嬴政说着,又把她揽进怀里。

    明月靠在他胸前,为他顺着气:“好了好了,路这么颠,不要再看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我就这样陪着你!”

    骑了一上午马,阿齐也累了,下午便回到了车中,明月倚在床边闭目,手支着脑袋昏昏沉沉,只是车太颠,刚刚睡着就又被颠醒了。

    “昨晚没睡好吧,要不要靠着睡一下。”嬴政握了一下她的手。

    明月睁开眼睛:“不是就快到了吗?等回去再睡也是一样的!不过——王上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嬴政一脸贱笑地凑到她身边:“我不仅知道你没睡好,还知道你是因为在想我!”

    明月抽出手,怒嗔道:“从倒是没想过,秦王会是这么自恋的人?”

    “我的女人对我朝思暮想,有什么好羞的。”嬴政又拽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身边,搂着她的腰。

    “把你的爪子拿开,不许动手动脚!”明月拿起他放在边上的竹简,敲了下他的头。

    “你再乱动,可保不准我会做什么。”嬴政在她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撞在她脖颈上,痒痒的。

    明月打开竹简,发现是韩非所写的文章,于是问道:“他写的东西真这么好?”

    “若非如此,恐怕也入不了你的眼吧!”嬴政看着怀里的人道,“何况秦国本就依靠商君之法才得以强盛,这些自然更为重要!”

    明月摇了摇头:“只可惜,他终究是韩国公子,无法为你所用!”

    “那也不一定,同样都是士人嘛,如果他被自己的母国抛弃,我倒是想看看他的选择!”

    阿齐一直蹲在地上用木棍摆出字的形状,感觉父母有动静,抬头看了看。明月忙挣脱嬴政的怀抱,理了理衣服。没想到阿齐却说:“我知道父亲和母亲昨晚在房间里做什么。”

    明月脸上绯红,拧了一下嬴政的胳膊。嬴政倒是笑出声,问:“那你说父王和母亲昨晚做了什么?”

    阿齐思考了一下:“你们在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吧,阿齐不看就是了!”

    嬴政笑得更大声,把阿齐抱到腿上。明月气的直想打人:“你还笑,他这么小就懂这些,长大会什么样。”

    “有你这个老师,还怕他以后不成才吗?”嬴政抓着她的手,“昨天这孩子一路上都在吵着说想你呢!”

    明月挣开:“他要是真想我,就不会吵着要跟你走了!我养了他三年,还不如你跟他呆一天!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给他洗脑的!”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呀,自然是跟我亲的,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吧!”嬴政笑道:“等回到秦国,我们一起给他选个好师傅。”又转而问阿齐:“到时候,让母亲再给阿齐生几个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

    阿齐拍着手笑道:“好,当然好!”

    嬴政不仅接走了明月和阿齐,还带走了别院内所有韩非的著作。而这一切,都被韩非看在眼里,卫庄不懂韩非为何不将明月和子齐扣为人质,又为何要放她回到秦王身边。

    “你别忘了,她虽然是秦王的枕边人,可是也儒家弟子,追求的是以仁德治天下,而嬴政却崇尚雷霆手段,以法治天下。他们理念不同,终有一日会反目。她虽不能影响嬴政的决策,但却可以影响嬴政的心情,我不介意给他添点堵!”

    卫庄只是冷笑,笑韩非只知谋事而不知谋人,笑韩非的计策太过迂腐,明明早已脱离了儒家,却还要恪守那一套君子之道。

    “或许存韩之计,还要着落在她的身上!”

    “别自欺欺人了!”卫庄冷笑,“你最是清楚,樊明月一旦回了秦国,就会成为秦国统一天下的重要推手。”

    “她的确会推动秦国统一天下,也同样会推动天下灭亡秦国。在她眼里,所有的事全都有既定的结局,她只需要按着已知轨迹往下走。”韩非笑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在他看来,明月就如一汪清泉,只身投入烈火,终究灰飞烟灭,不留痕迹。“虽然,她不会帮我,但她也不会帮嬴政。”

    “你就这么肯定?”卫庄还是觉得不靠谱。“你可知,秦国也在寻找苍龙七宿,这力量若是被秦国得到,后果不堪设想,你就不怕——”

    “苍龙七宿虽然能让一个国家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但也同样会伴随很多无辜的人死亡,以天下苍生为念,她也不会允许这祸根现世。”韩非解释道,“更何况,你也知道若没有集齐七个铜盒而强行开启,加注在其上的阴阳术便会反噬开启之人,我想嬴政若是真的爱她,也不会让她做如此危险的事。所以只要秦国不动开启苍龙七宿的念头,那韩国便安全一分。”

    “这是个赌局。”卫庄冷冷道。

    韩非不以为意地笑道:“不——这是个游戏!”

    “你会输——”卫庄看得通透,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如今韩国已病入膏肓,以秦国之强,灭掉弱小的韩已是事实。如今师哥已经归秦,而自己作为同样能左右天下棋局的人,将会去往何方?是否也要同韩非一样,为这个这样的韩国,殉葬?

    韩非眨眨眼:“那就拭目以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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