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无过

    圣贤无过可知;贤人之过,造形而悟;有过不知,其愚蔽甚矣!——《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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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苓美人,下官请你出去,不要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徐巿将芈芳苓拦在门外,好不让她打扰到明月休息。

    “我就是要在这里说怎么了?小圣贤庄已经被烧毁了,她想保护的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芈芳苓继续叫嚣,语气里尽是挑衅,“看徐大人心急的样子,莫不是也被她迷惑了?”

    韩非葬礼后,明月醉酒昏迷。她闭着眼睛,隐约听得门外的吵闹声中有小圣贤庄被毁几字,思绪仍沉在梦中。她不止一次梦到韩非抱着她的孩子消失在大火中,可她却什么也抓不住。蒙毅来看她,她从榻上跌下来,口中喃喃念叨着:不要烧!

    “有线索吗?”嬴政问刚从桑海回来的李斯。

    “苍龙七宿一事,儒家的人一向三缄其口,臣这次调查了所有可查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想来韩非事前应有所安排。”李斯答,“虽未寻到苍龙七宿的铜盒,臣却找到了另一件东西。”

    李斯让人抬上来一个绑着铁链的巨大铜盒:“此物藏于藏书楼梁架之上,设有墨家所制机关,又下了阴阳术作为禁制,常人无法开启。小圣贤庄弟子亦不知其内所藏何物,也无人能解开其上的禁制,为了避免人员伤亡他们才肯将此盒交出。”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又想起了韩非的话:“王上不要忘了,明月她是儒家弟子,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儒与侠她已各占了一半。”

    “先生这是在离间我们的夫妻关系吗?”嬴政握了握拳,韩非竟把挑拨的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明月她绝不会背叛寡人!”

    “她若不会背叛,为何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不知不觉间,韩非的话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起了作用,他虽不愿相信明月会背叛他,但也不得不承认韩非说得确实有道理,这赤裸裸的真相,或许也只有韩非敢在他面前撕开。“如今她留在王上身边,是因为她把天下一统的希望寄于王上一人之身。待有朝一日大业既成,王上把手伸向小圣贤庄,她便会成为王上的敌人。是否会背叛,王上一试便知。”

    韶华殿的院子空空荡荡,树上的的叶子已经落尽。忽然一道剑光闪过,晃得他睁不开眼,他甚至觉得剑锋曾滑过他的颈间,似要划出血来。待他缓缓睁眼,蒙毅已挡在他的身前。“明月你要做什么,这可是王上!”

    明月用剑指着嬴政,手抖得厉害,而自己颈间,也架着两把剑。忽然气血上涌,一口血喷出来,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抬起头冷笑道:“呵——原来如此!”原来这暗卫不是来保护她的,而是用来防她的。

    嬴政回过身来,盯着她问:“你要杀寡人?”

    “不——”明月低下头不敢面对他,“我怎么可能杀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可能杀你的!”

    “那便好!”嬴政走到她的面前,手抚上她的脸。

    明月躲避开来:“不要碰我,你真的好可怕!我恨你,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明月——”嬴政唤着她的名字,想要把她拥入怀里,却没想到又被她推开,“王上可否,让我回小圣贤庄看看?”

    “你再也不必回去了!”嬴政收回手。

    “那王上是否敢告诉我,李斯在小圣贤庄做了些什么吗?”明月说着,抓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顿,声嘶力竭,“李斯——在小圣贤庄——做了什么?”

    嬴政无语,不知该如何作答:“明月,你听我说——”

    明月看他心虚的样子,当即明白了。原来芈芳苓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嬴政会这么早对儒家下手。“无论是韩非还是小圣贤庄,若没有你授意,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是也不是?小圣贤庄是我的师门,是我的家,对我有生养之恩!你们杀了韩非还不够,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毁了它?”

    嬴政本以为韩非的死会给这场闹剧画上一个句号,但他没想到,在明月心里竟然还有个比他还重要的存在。虽火烧藏书楼并非他的本意,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不但要认下,还要选一个更高级的理由。

    明月平静了一下情绪:“王上可是忘了小圣贤庄也曾帮助过秦国?没想到,王上竟如此不念旧情!”

    嬴政松开手起身:“旧情?堂堂小圣贤庄掌门人,主动到秦国投怀送抱,是真的有情,还是另有图谋,怕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呵——你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怀疑我的,这些疑虑纠缠你很痛苦吧!”明月笑的疯狂,“我心里从来都没有你,我就是想利用和你的关系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樊明月,你够了,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嬴政终于被她激起了怒火。

    明月抬起头望着他:“那王上以为我是什么身份呢?”

    “你既已选择留在秦宫,那便只有一个身份——”嬴政冷冷地俯瞰着她,这话是当年韩非说的,表面上是劝嬴政相信明月不会背叛,实际上明月最受不了的便是这种身份的禁锢。“你若是为了求秦国庇护小圣贤庄而留在我身边,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明月也不示弱,支撑着起身:“王上扪心自问,我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可曾跟你提过一句儒家的主张,可为小圣贤庄讨过哪怕一个恩惠?”

    嬴政无语,她来到这里除了保护自己支持自己抚慰自己,的确什么都没做过,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明月摇摇头:“王上总是让我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里,让我不知如何做才好。”

    “这种局面,你应该很早就清楚了,也应该早做抉择。”他背过身去,“我以为你懂我!”

    “我以为我懂你,可是我错了!”明月也摇头,“小圣贤庄在齐国,你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

    “既然你都明白,寡人也不妨直说,此举也正给齐国一个震慑!”嬴政回过身紧紧捏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终有一天,天下诸国必归附我大秦,小圣贤庄是否能继续被秦国庇护,仍作为天下儒宗存在,也是寡人说了算。你若是听话顺从,还有的商量,你若是坚持不松口,我保证还会有第二次!”

    “王上错了,小圣贤庄弟子在天下事面前一向当仁不让舍我其谁,又怎会轻易屈服于权势。”

    “那你呢?”嬴政问,“我从未想过对你隐瞒什么,可是你呢,你心里可曾真正有过我?”

    明月有些哽咽,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她所屈服的,从不是权势,而是对他的感情。

    “王上可知,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也许那孩子就是代价,是你的,也是我的!”明月语气十分狠毒,然后自己又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我没有做好该做的事,它便拿了我孩子的命去!”她挣开他,向后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转身苦笑道,“若是我没有爱上你,便不会这么为难了。而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就当是为韩非和小圣贤庄损失的一切陪葬吧——”

    嬴政气得又抓住她的手腕:“真是荒唐!我的孩子凭什么要给那些人陪葬?”

    明月抬起头冷笑道:“呵——我不想再见到你!”

    “好,我给你时间去想通,等你病好了,寡人再来看你。”嬴政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明月的身体本早已支撑不住,刚刚嬴政把着她的肩膀才让她不倒下去。可他突然撤走了支撑她的力气,让她一下子瘫在地上起不来。

    “王上!”蒙毅没有拦住嬴政,转身扶起明月,告诉她王上已派了伏念先生过去收拾残局,要她放心。“可看这个样子,他是真的生你的气了!”

    “他气不气与我何干,他要是他狠得下心,何不将我一并烧死?”

    “你又何必说这气话,伤人又伤己。”蒙毅安慰她道,她确实是伤了自己,而且伤的很重。

    嬴政总是很苦恼,她的脾气总是这么倔,每次一生气都是冷冰冰的不理人,不理人倒还好,还有挽回的余地,总归这次没有跑路。第二日一见到李斯,嬴政便问:“李卿觉得明月这个人如何?”

    李斯不知嬴政为何会问他这样的话:“她出齐鲁儒家,与我兰陵荀子一门不同,总还有那么些——迂腐!尤其这次韩非与小圣贤庄的事,她心里定与王上和臣存了芥蒂了。”

    “是么?”嬴政眉头紧锁。

    “臣总是在想,为什么夫人总会在最关键的时间点出现,为什么她会那么清楚王上会出现危险的时间点。这说明她的长生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而是她一定知道着什么秘密,这些秘密关乎着很多人命运的走向,甚至秦国的国运。”李斯继续道,“夫人看似柔弱女子,实则功力深不可测,有此人在王上枕边,实在是个太大的威胁,不能让人心安。何况她立场尚不明确,且已与王上有了芥蒂,若有一日她对王上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不如找机会,在不知不觉间废掉她的武功,让她一心一意留在王上身边。”

    嬴政思索片刻说:“李卿不必多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她,我也相信她不会伤害我的。”

    听嬴政这么说,李斯也只好闭嘴,他没想到嬴政会在明月的事情上自欺欺人,感情用事。

    “云阙,其实你也是影密卫对吧,你也是他们派来来监视我的?”明月背着身子斥道,她还从未对云阙说过如此重的话。

    云阙一听这话,慌忙跪下:“夫人!”

    明月回过身扶起她道:“你起来吧,我不喜人跪着与我讲话!”

    “奴婢是影密卫不假,只是夫人对蒙家,对王上都是十分重要之人,以王上对夫人的感情,也万万用不得‘监视’二字!”

    “我不怪他!”明月冷静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以我现在的状况,的确很容易伤到他,防患于未然亦是人之常情!”

    云阙上前一步扶住明月:“夫人若能如此想,便不要再与王上置气了!”

    “只是你跟着我,会受我连累!”明月覆住云阙的手,“以我的性子,总有一天会触怒他的,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这韶华阁也不会永葆韶华!”

    云阙似乎有些明白:“若是有一天韶华阁真的变成了冷宫,那我就一直守在这里——无论云阙去到哪里,都不会必跟着夫人更轻松愉快了。”

    明月摇摇头,云阙这丫头自懂事起便被送去影密卫训练,还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又哪里会知道自由的滋味。

    徐巿将这些事情跟东皇太一说了,姬荧只是叹了口气说:“儒家理念与秦国本就相悖,所以她与嬴政之间必然反目,这几件事,只是个前奏而已,但既然她选了,这也是她的命,没什么好抱怨的!”

    明月不喜吵闹,更不愿卷入后宫的明争暗斗。她很少到宫中韶华殿以外的地方去,却总不忘叮嘱阿齐要友爱弟妹,尊敬各宫的后妃长辈。因此扶苏在宫中的口碑威望都很好。

    友人和孩子的死,藏书楼被烧,让她身体虚弱到极致,并且拒绝一切治疗,徐巿送来的丹药,被她扔的满地都是。她和嬴政的关系也一直僵着,她不去见嬴政,嬴政也从不在她醒着的时候来看她。徐巿跟她说要多到花园里走走,看看景色,心情会好很多。这几日她经常在园子里到处走走,看看花草,看看流水,看着孩子们跑跑跳跳,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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