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旅者的梦境都是有寓意的，大概是有一些预知成分，就如同当年我还在创作时空中梦见的仿佛叶塞罗夏，在我到了灵界后，大致上确定那时候梦见的是执政官。

    这次的梦境倒并不是这种特殊预知，倒不如说只是灵魂碎片苏醒后的一点小后遗症，会把一生的经历以梦境一般重现一遍。

    此刻我正在以灵体状态漂浮在一旁，看着这位身为白银提督副官小姐的“我”的记忆。

    只不过，或许是副官小姐的尖锐情绪将叶瑄拉了进来，也或许是叶瑄对她不放心，主动进入了她的梦境，毕竟他们以往也会在梦中相会，一起行遍星海。

    “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离开这里。”穿着地球常服还试图伪装的“叶瑄”眼中仍然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冷漠。

    “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全的地方......是叶瑄家吗？”

    “你可以把它当做你的新家。如果你觉得到了那里会不习惯，不妨带上一样喜欢的东西。”

    叶瑄的确是不放心，白天总觉得小画家和以往有些不同，但他没察觉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同，所以在夜晚灵体出游时，他下意识的探访了小画家的梦境，出现的是故居和他。

    这个时间是前辈刚刚死去，他正式和小画家见面，叶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的话，和现实不同，这是另一种发展？他没有推延到的另一种可能吗？家？

    叶瑄知道自己没有家，勉强算得上的必须要回去的就是千之帝国，毕竟如果长时间不回去可能就直接被标注叛逃然后被追捕了。

    所以，这个可能性中，“叶瑄”放弃了和前辈的约定，把小画家带回了千之帝国？叶瑄皱起了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小画家的梦中看到这些，但是他忍耐着心中升腾起的不祥预感和略微疼痛继续看下去。

    我飘在旁边，似乎因为是梦境的主人，我能隐藏自己的身形，叶瑄没有发现我，毕竟如果他真的看完了这位副官小姐的记忆，他可能会对我十分不自在甚至愧疚吧。

    年幼的“我”似乎是对位置的恐惧，仍然在怯生生的哭泣着，“最多两样，别再哭了。”

    “叶瑄”稍稍加重了语气，这让他显得有些严厉。叶瑄已经有些忍耐不了了，他护在手心的女孩子，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这样对待她，但同时他却也好像能理解另一个自己，或许此刻他只是在掩盖对自己的厌恶，违背了和前辈的约定，像一个真正的帝国人一样，忽略掉内心的情感，他即将把这只幼鸟带到冰冷的千之帝国，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恨自己吗，还是会和当初的他一样被清洗记忆忘掉他。

    “叶瑄，我可以相信你吗？”帝国中，“我”拉着“叶瑄”的衣服下摆。

    “不要相信他。”哪怕知道这是另一种可能，他并不在那个空间时间之中，叶瑄仍然喊了出来，叶瑄无法想象他养出来的柔和善良对世界充满蓬勃情感的小画家到了冰冷的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她绝不适合那里。

    我看了一眼叶瑄，我鲜少见到他失控的样子，按照他说的要时刻保持优雅，他始终挂着笑容，从容不迫的仿佛能应对一切事物。此刻在我刚入学时期的他也会用真心对待我吗，我以为他是在叶塞结束后才逐渐明白自己的心，在乐园后他们才和解，此刻的我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任务。

    “接下来的路，跟在我身边就好。”“叶瑄”的眼神似乎有些动荡，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这样说道。

    “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好，我们就能早一点见面。”“叶瑄”按照中枢的指令将“我”送进了记忆处理室，然后前往训练基地。在离开前，“我”将一张照片交给了他，“他们说什么都不可以带进去，所以，拜托你先帮我保管这个。等下次见面，你再把它还给我。我们一定很快就会再次相见！”照片上，女孩和母亲贴近彼此，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叶瑄知道，他不会交给她的，那张照片。因为既然走出了这条可能性，将她带回帝国，就一定会将这条路走到黑，绝不会中途心软，留下隐患。

    梦境中的时间是很快的，这是“我”的记忆，我的视角中，一掠而过的两年训练场时间，叶瑄的眼角似乎有些泛红，手掌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合拢，有些像在忍耐着什么。

    两年后的“我”看上去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帝国人了，“我得到了中枢的命令，你的第一个任务将会和我一起。”穿着一身军装的“叶瑄”出现了。

    “我会始终跟在您身边。”“我”行了个下级对上级的礼。

    接下来的时间，“我”始终作为白银提督的副官一直跟着他，完成对各个世界的收割，哪怕有些世界中，他会突兀的看向“我”，那只是一个母亲护着孩子的影像。

    这期间，“我”给过他机会，在中枢对他们两人的搭档产生忌惮时候，“我”去找了中枢，出来后依然是副官小姐，那时候“我”说过“您是不是想问，中枢和我做了什么谈判”他却说“我相信中枢的全部决策。”

    在那次夜里，他把“我”叫来时候，问出“你没有想过要离开我吗？”“我”仍然给了他机会，“需要我留下来吗？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直到最后到达了那个星球，三天，“我”见到了“我”的家，以及那个能够映射出人类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的系统，“我”见到了“叶瑄”，“我”杀了“叶瑄”。

    这到底是“我”的渴望还是“我”的恐惧呢，“我”不知道，但当“我”看见“叶瑄”来找“我”时，“我”大概就无法再对他下手了，无论是他没做到的约定，还是他一次次拒绝的机会。

    “您抵达以后，看到了什么？”“没什么。无非是嘉奖那些......”“您想要的，我可以为您得到。”

    这场梦境即将落幕，叶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嘴唇紧抿，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我”潜入了中枢的控制系统，调取了数年前的机密档案，其实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但“我”想在最后了断一切，也，为“叶瑄”取得想要的嘉奖。

    杀了“我”这个背叛者，他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了。而“我”，爱与恨都太破碎，“我”不懂爱是什么，也无法去恨他，“我”的记忆被保留下的只有关于“叶瑄”的部分，无论是地球还是母亲，其实“我”没有太多印象了，只有他，可他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没有将那张照片给我。

    决斗场中，“我”的身影如同一片从枝头凋落的树叶，无法抓住。

    叶瑄猛然一惊，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试图抓住“我”的身影，但只是徒劳的穿过，这只是一段梦境，一段影像，哪怕的确发生过也不在此时此刻，他无法干扰。

    “我从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忘了吗？好好想一想，那天，你是在哪里见到我的。”

    “我回家了，在那里，我用一把剑贯穿了你的胸口。连我自己也想不到，那就是我内心最渴求的。那个场景，我演练了无数遍。每一步要怎么做，我都熟记于心。可惜我没能做到。那天，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做不到了。”

    “我从未忘记过。他们为我保留了关于你的全部记忆，只是那个记忆里，母亲曾经出现过。在训练基地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你骗了我，我不肯相信。可你确实没有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啊。”

    “这些年，在我身边的时候，你相信我吗？还是说，你鄙视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视线黑了下来，这代表着“我”的记忆已经结束了。叶瑄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梦境，我看向他，转过头看向浮现在漆黑一片中的副官小姐，她和我一样的样貌，比此刻的我高了几厘米，她也是“我”，副官小姐看着逃走的叶瑄，表情有些空荡荡，然后看向我，她能察觉到其他可能性，都融入在我的灵魂之中，她对我没有敌意，对于她来说，生命已经在记忆最后一刻停止了。

    “你很幸运，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些可能性作为灵魂碎片伴随着我一起走到了最后的匣外世界，她们走到我的一切，我们是互相敞开的记忆。

    副官小姐看着我，笑了笑，“抱歉，或许是有些遗憾，才会被叶瑄惊动清醒过来，此刻才会不自觉的重播着记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影响到你了吧，你该醒过来了。”

    她的笑容仿佛被刻在木板上的一道符号，完美不变的弧度，我知道哪怕一切了断，她仍然找不回感情，她的这一片灵魂碎片满布裂痕。

    我抱住了她，“我即是你，你也是我，你也可以重新来过，你可以用我的视线来看世界，也可以使用这具身体，你想要和叶瑄相处吗？”副官小姐表情复杂的看向我，她此刻终于放下了那标准的笑容，“不用了，他很好，但不是。你该出去了。”

    副官小姐把我推出梦境了，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此刻天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