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沂三人踏入殿内时时辰刚好。
偌大的殿内已来了不少家眷。见他们来了也都停下手中正做的事情起身行礼:“参见宁王殿下，元书公主。见过周小姐。”
周沂笑着朝他们点头，微微福身回礼，身子却稍稍往齐泺旁侧了些。她平日里素不爱热闹，也不怎么参加宫宴，今日恍然见到这么多人，还都是面生也不好打招呼，确是有些为难。
齐泺瞧见周沂的动作，便道:“元书公主，本王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丞相的嫡长女，王然霜王小姐。她身旁的呢是王小姐的庶妹丞相府三小姐王然羽。”
王然霜两姐妹朝涂炘笑着福了福身，涂炘摆摆手:“不必多礼。”说罢又笑着看向齐泺:“那就劳烦殿下为我介绍了。”
齐泺点点头，为她将全场的人身份一一点明。
“殿下可都明了了？”齐泺看向周沂。
涂炘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发现齐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周沂身上，这让她有一种她喜欢的仙女儿马上被人拉下凡间的危机感。于是她侧过身挡住了齐泺的视线。“多谢。那我便与周姐姐入席了。”
齐泺察觉到了涂炘的小心思，略过她朝身后的人笑了笑:“本王位置就在对面，若是殿下有什么不舒服可来找本王。”
涂炘昂了昂首:“不必，我身体硬朗着呢！”
周沂笑笑，拉住涂炘的手:“殿下别着急拒绝啊，宁王也是一片好意。我倒是听闻他略通医术，为殿下解酒还是不成问题的。”
涂炘本欲说些什么，指尖却感受到了冰冷的温度。
周沂握住涂炘手时才发觉自己的手原来如此冰凉，她下意识想要松开，却被涂炘牢牢拉住。涂炘径直拉着她在席位坐下，紧紧攥着她的手，直到周沂指尖的冰凉触感消逝后仍未松开。
“你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竟如此虚弱。”
“无碍，只是自小底子不好罢了。”周沂温和地笑着，心里却在叹气。
就这还是吃了药之后的结果。
若是不吃，她可能已经倒下了。
涂炘没说话，她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殿下别担心我了，不过是身子差了些，横竖出不了什么大事。”说罢她轻轻将手抽离出来，将袖子撩起，用筷子夹起一块梅花酥。见涂炘还是没动，心里有些诧异。
“这是我国的特产，殿下就别低着眉头了。尝尝，嗯？”周沂想了想，又凑近了些。她将梅花酥在涂炘眼前晃悠。
涂炘总算是笑了出来，这时周沂才注意到她有酒窝，笑起来甜甜糯糯的。
涂炘“啊”了一声。周沂无奈地将梅花酥凑到她的唇前，她满意地一口吞下。
“殿下慢些，莫要噎着。”周沂本欲递给涂炘一杯茶，怎料刚一碰茶壶，只觉茶烫的厉害。便召来宫女:“劳烦换一壶温茶来。”
宫女碰了碰茶壶，“小姐，这茶水是温的。”
“啊？”周沂一愣，“无事了，你退下吧。”
她再次触碰茶壶，仍感觉极烫，索性将手收回袖口。瞧着涂炘吃糕点，笑着打趣道:“瞧这糕点多有福分，能落入公主口中。”
涂炘摇摇头:“平日里吃不到如此好的糕点，我最多也就去贵妃的小厨房里偷些来。”
周沂自觉刚才说错了话，想起涂炘在沅国并不受宠，想来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心中不免沉闷。
“周姐姐莫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受宠就是不受宠，份例什么的也从未缺过我。我到底是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过得好些的。”她瞧见周沂有些失神，又道:“你看，我这趟来不是也遇着周大小姐这样的美人了吗？”
周沂笑了笑:“殿下能想到这个份上已经超越我千倍万倍了。”
正说着话，周沂便听见有人叫她。
“周小姐，这两年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身子可好些了？”她抬眼，原是寻王齐昭。
周沂起身行礼:“劳殿下挂念，调养了两年身子确是好多了。”
周沂微微一偏头瞧见了齐昭身后跟着怀有身孕的寻王妃何橙欢。“倒是未恭喜殿下和寻王妃。”
齐昭笑笑:“改日请周小姐喝茶。”
“呦，皇兄巧了不是，我也想请周小姐喝茶。”齐昭转头果然见到了齐铭。他摆了摆手，寻王妃便由宫女搀扶着入座去了。
周沂向齐铭行礼，齐铭笑着让她快些起身。
“听闻皇兄近日又得一美姬，怎得有空请周小姐喝茶了？”
“周小姐若是有意，本王可随时奉陪。”
周沂笑着朝二位福了福身:“多谢二位殿下邀约，只是这些天臣女要陪元书公主逛逛皇宫。实在是没空，二位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扭头看向原本坐着涂炘的位置，发现已经空了，不由得叹了口气。看向对面发现齐泺正同丞相家的嫡长子王皓聊得火热，想想也不便打扰，于是向齐昭齐铭打过招呼之后匆匆离去。
周沂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涂炘。她就站在御花园的腊梅旁。
看周沂急匆匆地样子她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殿内太闷我出来透透气。看你正和寻王聊天我也不好打扰，就自己一个人偷溜出来了。”
周沂看到涂炘没事总算是松口气。看涂炘情绪不高也没多说，只是陪着她静静的站在雪地中，看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周沂想，涂炘可能是想家了吧。再如何豁达也终究是个孩子。
不料涂炘说:“我第一次看见雪，有点激动得想哭。这个破沅国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周沂环顾四周没发现宫人的身影，不然她连怎么灭口的事情都想好了。
“我母亲这么喜欢自由的一个人，可她一辈子也没见过雪，若是她也在这里，多少能平些遗憾吧。”
周沂不知如何安慰她，感到有些无措。
“殿下能够看到雪，你的母亲就算看不到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我……”涂炘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把“我就是个累赘”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说:“周姐姐你的身子不好，怪我拉着你在雪天受冻。我们回去吧。
她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在一个只认识了半天不到的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
可她偏偏就是信任周沂。
“殿下能感到开心些就行了。不必顾忌其他。”
周沂和涂炘刚回到殿内入座，殿外便传来:
“皇上皇后嫁到——”
众人纷纷起身参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身吧。”周沂抬眼望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十八年，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齐渊。
上次见到齐渊已是八年前了。
那时她记得分明，齐渊乐呵呵地摸着她的头说周家的孩子果然都灵动聪慧，将来定会和长乐公主一样成就大业。
和长乐公主一样。
长乐公主已然身陨。周沂不由得想，自己的下场，会和安辰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