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

    下午在海边处理好瞿意融的伤口之后,几人收拾完帐篷去附近的医院让她打了破伤风。

    鉴于她有伤在身,晚上继续睡帐篷并不安全,众人商量过后便在软件上订了酒店,养好精神准备明日启程回梅阳。

    晚上,廖海山度假酒店。

    瞿意融瘫在酒店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灯,双目放空。

    浴室内传来“哗哗”的水声。

    是杜箐媛在沐浴。

    她蜷着腿瞟了眼小腿肚上覆着的纱布,牵拉的动作让她感受到丝丝痛感。

    去医院消了毒之后,这伤口反倒疼得更厉害了,让她严重怀疑自己在海边那会儿失去了五感。

    想到这,瞿意融发现自从邢舟给自己处理完伤口后,他就一直保持沉默,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肯跟自己讲。

    好像受伤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心里莫名的烦躁。

    她一把抓起手机,打开与他的聊天界面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没能憋出一句合适的话。

    唉,还是算了。

    她轻叹了口气,郁闷地将手机连接上床头的充电口,起身去备用卫生间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杜箐媛已经洗浴完,头戴干发帽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听见声响,她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目光关切流露。

    “小融宝贝儿,你腿还疼吗?”

    瞿意融笑着走过去坐在床的另一侧,闻言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按照习惯,她顺势拿起手机打开瞟了眼时间,这一瞟,无意间掠见条消息通知。

    消息发送人显示邢舟。

    瞿意融带着疑惑,解锁手机,打开软件,点开聊天界面。

    一张照片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

    看得出来,照片是现拍的,一张白纸上字迹飘逸潇洒,首行居中的“道歉信”三个大字赫然醒目。

    目光触及到文字时,她呼吸一窒,接着逐字逐句阅读着信中内容。

    道歉信

    瞿小姐:

    天色已晚,希望你能接受我迟来的道歉。

    今天下午在海边,我态度不该那么强硬,不该对你说重话;没有做到心平气和地对待你,是我的错。思量久,心里愧意渐浓,于是决定借这封信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

    最后,我在此保证:以后绝不会意气用事。冲动是魔鬼,损人害己,所以以后面对诸如此类突发情况,我会保持头脑清醒,从容应对。

    致歉人:邢舟

    2022年7月8日

    视线扫过最后一个字,瞿意融吊着的一口气得以释放。

    又在脑子中回味了遍信的内容,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正经起来,还挺有意思。

    “你怎么啦,小融?”

    看到她的动作,杜箐媛放下手机,狐疑地发问。

    一时没有得到答案,她又小猫儿一样凑到瞿意融身边,黏着问了句:“什么东西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见拗不过好奇心上头的自家闺蜜,瞿意融只能如实道:“邢舟。”

    “啧。”杜箐媛又向前凑近了些,张了张口准备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似地缩了回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件事,提前打好招呼——”

    “你可不许生气。”

    “好。”

    瞿意融发自内心地笑,她心胸还没那么狭隘。

    得到允许,杜箐媛也不再矜持,眼睛稍眯,做打探状。

    “你和邢舟,是不是有情况啊?今天在海边,不对,不止今天,有好几次我们几个在一块时,你俩之间的相处模式给我的感觉像是你们已经认识了好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瞿意融默了默,杜箐媛这话让她反思了一瞬,片刻之后,她正了正神色,认真开口:“没有,小媛,你想多了。我和他确实是才认识不久,还是托你的福。”

    “不过,他这人给我的感觉很舒服,是很会照顾别人那种,三观很正。但周衍上次不是提到他有喜欢的人,虽然对于这种事情,我不信听说,只信本人亲口承认,但是我还是应该适当避嫌,万一人家真有喜欢的姑娘。”

    说到这,她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落寞。

    “而且,我不会轻易喜欢上别人了,你也知道的,小媛。不怕你笑话,说白了,我现在还不太能走得出来上一段感情带给我的阴影。”

    除非遇见与她灵魂完美契合的人,她心想。

    不过,这很难。

    或许这辈子都不能遇见。

    她眉眼垂下,长睫遮住了上挑眼尾蕴含的风情。

    -

    九号中午,一行人抵达梅阳市老城区。

    杜箐媛公司催得急,下车之后脚沾地没多久又被周衍送去公司销假,邢舟新接了个设计稿,也赶时间回去投入工作。

    瞿意融独自开车回了趟家。

    在外面度假这几天,她给九十六和两只花枝鼠找了个上门喂宠服务,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将心完全放下。

    回到家,刚打开屋门,还没来得及放好行李,一个“小蓝球”就扑了过来。

    瞿意融放好行李,一把抱起九十六,举到眼前仔细瞧了一阵。

    她掂量了下小家伙的重度,随即唇角翘起,恰达好处的苹果肌显得尤其灵动。

    很好,三天不见而已,小家伙好像又重了些。

    午饭后,她驱车去了工作室——博弈。

    今天她约了位患者。

    这个患者是她在一个软件的心理论坛上认识的。那天在彩绘纹身店时,她偶然回复了这个患者的帖子,这个小姑娘随后私聊问了她一些问题,聊来聊去,最后两人添加了联系方式。

    小姑娘后来得知她是干心理这行的,而小姑娘恰好也是个梅阳人,一来二去,加上她本身存在些心理问题,两人便约定好今天在博弈见一面。

    工作室内。

    瞿意融提前接了两杯温水放在办公桌上,在等小姑娘的空隙里处理着之前患者的遗留问题。

    咚咚咚。

    敲门声入耳。

    “请进。”

    她抬高声音回应。

    “吱呀”,门外的人得到应允,推门而入。

    瞿意融抬头,看清了来人。

    小姑娘估摸着二十出头,个子不高,微胖的体型。马尾低低地扎着,厚重的刘海下架着的是一副黑扁框眼镜。

    她示意小姑娘坐在自己对面,等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她才发现小姑娘分布在鼻梁四周的雀斑,一双眼睛如受惊的小鹿,含着汪清泉。

    “时尧是吗?”瞿意融压低声音,温和开口。

    两人在聊天软件上并没有保留太多的戒备,所以早在之前她就知道了小姑娘的名字。

    猝不及防地被问到,时尧咬着唇点了点头,一脸怯意,连带着脸颊染上绯红。

    她的反应倒是出乎瞿意融意料之外。

    若不是经过确认,她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怯生生的姑娘与那个在网上和她聊得热火朝天的是同一个人。

    她微征了下,又面色如常开口道:“你多大了,我看咱俩年纪差不多哎。”

    虽然在聊天的时候已经得知了对方的名字,但关于年龄这个话题,两人还真没提起过。

    “我...我今年二十二。”

    经过又一轮的问答,瞿意融敏锐地发现时尧不仅内向,貌似反应也比常人慢半拍,说话慢吞吞的,而且完全没有底气。

    她尝试着扯点其他的话题缓解气氛:“时-尧,你的名字很好听。”

    小姑娘身形明显顿了一下,然后鹿眼弯成半月状。

    经她这一笑,瞿意融发现小姑娘唇边两侧分别挂着个可爱的梨涡。

    察觉到时尧情绪上的放松,瞿意融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了回来。

    这次小姑娘没再表现得像拉满的弓一样紧张,面对自己的问题也是十分配合。

    经过深入了解,瞿意融得知了小姑娘来诊的主要原因。

    小姑娘大学毕业于今年,现在还只是个文化公司的实习生。在日常生活里,她发现自己存在诸多问题:不懂人情世故,面对陌生人总是抬不起头,内心对社交表现出的躲避感越来越强烈。

    除了日常生活,在工作上也不顺遂。面对巨大的工作量,她压力如山。

    尽管小姑娘语言表达能力很弱,瞿意融还是在她磕绊的言语中做出了初步判定。

    汇集她以往的诊断经验,此刻她得到的所有线索都在向一项病症靠拢。

    短暂的聊天结束,她起身在身后的架子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表格,然后顺手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连带着表格递给时尧。

    小姑娘愣了一下,慢慢伸出双手来接,十足虔诚的模样让人以为她将要接到的不是普通的一张纸,而是无与伦比的珍宝。

    她小心翼翼的摸样落入瞿意融眼中。

    女孩拔了笔帽在表格上一笔一划地填写着,瞿意融坐在对面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打量的目光一不小心就入了神,她怕时尧感到不自在,意识到这点后镇静地将视线投向窗外。

    在她视线刚接触到窗外高大树木枝丫上的绿叶,突兀的来电铃声划破了寂静——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刺啦---”

    时尧受了惊般地起身,身下的椅子划过地面发出瘆人的声响。

    她好像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红色迅速爬满脸颊,然后慌乱地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点了接听。

    女孩的声音如往常般压得很低,瞿意融只看到她脸上情绪由为难变为失落,最后又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通电话接完,她回到桌前抓起包包的链条,熟练地跨在身上,动作行云流水,像排练了无数遍似的,没有犹豫,没有迟钝。

    她略带歉意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小融姐,我...我有事要回公司一趟。”

    瞿意融察觉事情有异,眉心微蹙。

    “什么事?”

    自从时尧接过她手中的表格那刻起,她就打心底把女孩当成了自己的病人。

    所以,不是她剖根问底,而是她的病人,她自然会负责到底。

    包括病人的安危。

    女孩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心知自己不说实话就不可能脱身,思索一阵后,她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我有个同事,她...她在外面有事赶不回去公司,但是今天晚上领导会...会检查前几天布置的任务,她让我帮她制表。”

    女性天生具有的敏感让瞿意融下意识领会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帮忙,或许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已经遭受了职场霸凌。

    谈及霸凌,无名怒火窜上心头,她伸手攥住女孩手腕,迅速替她做了决断:“不能去!”

    当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言语过度强硬时,时尧已经颓然地滑在座椅上,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怎么办...那怎么办。”

    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瞿意融注意到女孩眼里的湿意越积越深,越堆越浓,最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掉落。

    她像是得到了久违的放纵似的,声音渐渐地从小声啜泣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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