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今天也下雪了。

    阴郁了两天以后，终于在下雪后迎来了一些阳光。这几缕阳光究竟给这冬日带来了多少温度，坐在会议室里认真工作的中岛尚是不知道的。会议室的窗帘阻隔了外面的世界，她连外面究竟是几点都有些不记得了。

    会议室里主讲人站在屏幕前，讲着本次红白歌会的设计工作，环节设置，以及对各方的需求。中岛尚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做好笔记，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任何事物。直到同样是来参加会议的北见前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

    “你的手机亮了好几次了。”她小声提醒。

    中岛尚这才发现自己只关了静音，没有反扣手机屏幕，每条消息来，手机屏幕都会亮起，一张噗桑和玲娜贝儿合照的图就这么展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界面都是藤井望发来的消息。

    -1小时前-

    【藤井望：尚酱，你什么时候回仙台啊？】

    【藤井望：老大一个人先回来都好几天了……】

    -40分钟前-

    【藤井望：老大今天怎么预订了4个小时的冰场？】

    【藤井望：这是不是会训练过量？我要提醒他嘛？尚酱你回话啊……】

    -25分钟前-

    【藤井望：我怎么感觉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啊……是我的错觉嘛？】

    -2分钟前-

    【藤井望：你们……吵架了嘛？】

    中岛尚保持着自己坐在会议室的专业坐姿，不动神色地伸手用指节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浏览了来自藤井的消息。莫名其妙的消息，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吵架？没有啊……这个藤井望，到底在胡乱猜些啥呀？

    没有一起回仙台，是因为羽生结弦需要赶回去参加市长杯的惊喜活动，安排都基本妥当了，仙台也有藤井和佳子做好对接，应该是不需要她操心。东京这边还有很多需要她处理和对接的工作呢。这个安排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呀，今天早上收到的Line消息，他看起来还很正常呢，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中岛尚不自觉地皱着眉头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刚准备回复个消息问清楚。她的表情就被会议主讲人给发现了。

    “中岛桑，请问是对刚刚讲的内容有什么疑问嘛？”

    “啊，那个……”突然被点名，中岛尚像个被抓到私下传纸条的小学生一样，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机，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回归到工作状态，“嗯，对，我想确认一下审查员部分的流程里说的那个VCR，是需要我们提供还是由NHK直接制作呢？”

    中岛尚无缝切换回了工作状态，而远在仙台的藤井望正因为得不到尚酱任何回复，而工作得如履薄冰。

    “藤井，我在跟你说话。”羽生结弦伸手在藤井望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没有休息好？”

    “啊，老大，没有没有。你刚刚说……”藤井挠了挠头。

    “我说，明天的工作安排你确认好了没有？今天就不开工作室的例会对工作了，你直接把进度安排都在工作群里和大家确认就好。我会看群消息的。”羽生结弦说完就戴上了耳机。

    藤井望这边看不到羽生结弦的电脑屏幕，只能听见他手指敲击在键盘上的声音，啪嗒，啪嗒。他时不时还要在一旁的A4纸上写点什么，看起来就不是在电脑上打字了。

    这些信息并不能帮助藤井很好的判断现在的情况。

    藤井望不是一个草木皆兵的性格，会有这样担忧的状态，原因就要从今天工作核对的间隙说起了。今天和News Every的取材团队亲自到了仙台，提前核对两天后的花絮取材事项，跟着对方团队一起从东京回来的，并不是中岛尚，而是田川渚。明明这条线一直都是中岛尚亲自跟的。

    在工作收尾的间隙，藤井望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找田川渚问了两句。

    “阿渚，是尚酱让你来的还是老大让你来的啊？”

    “嗯？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在想，老大不想尚酱嘛？……”他话还没说完，转头就看到羽生结弦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让藤井望整个人一激灵。

    他悄悄用眼神向身边的田川渚求助，却只得到了一个“让你少说没用的话。”的无奈眼神。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上次看到还是在他没有搞清楚中岛尚和羽生结弦的感情发展时，田川渚也是这么看他的。

    那这次……难道是两个人吵架了？

    因为吵架了，所以两个人才没有一起回仙台。因为吵架了，所以连自己手上的项目也移交给田川渚了。因为吵架了，他提到尚酱，老大才会用那样严厉又冰冷的眼神警告他……

    藤井望就这样，自己闭环了。

    如果他们吵架了，会和好嘛？如果不和好的话……

    藤井望想着，看了一眼中岛尚空着的工位。上面堆着各种周边小物，都是最近借着各种理由来工作室拜访的宫崎小哥送来的。今天羽生结弦路过的时候，目不斜视的……

    完了，如果他们不和好，工作室是不是就要失去尚酱了。

    羽生结弦专心地设计着新节目，抬头就看到藤井望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他，不明所以。

    好在中岛尚的消息也没有让他等很久，就是在晚上他陪羽生结弦去冰场的时候。他裹着大衣缩在冰场边，等来了中岛尚的消息。

    【中岛尚：你到底在说啥？我们哪有吵架？】

    ----

    停好车，中岛尚立刻松开安全带，在车里撑了个懒腰，缓解了一下因为开长途车而僵硬的腰。车里的咖啡已经不烫了，中岛尚喝了一大口，看了一眼时间，天都快亮了。停在她车旁边的，是藤井常开的车，上面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她裹好羽绒服下车，车门打开的瞬间，车里的暖气和外面的气温碰撞出了一大片的雾气，把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

    仙台的雪果然是比东京更大些，夜晚的雪花也更大些，大概是想趁着大家都睡了先给这露天停车场盖一层棉被吧。只不过，中岛尚的车在这刚刚被盖上薄雪的停车场上倔强地压出了一条道。她下车就踩进了雪里，嘎吱，嘎吱，整片的雪地上又多了几个调皮的脚印。

    反正他们还没出来，中岛尚一时起了玩心，在地上嘎吱嘎吱地踩着脚印，一步压着一步，一圈一圈的围着藤井的那辆车，用脚印把车团团围住。

    正玩着，冰场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划破了这凌晨的安静。

    羽生结弦站在门口有点恍惚，不远处停车场的灯光下，穿着蓬松的羽绒服张开胳膊保持平衡在雪地里踩脚印的小企鹅，看起来那么熟悉。她玩得不亦乐乎，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落进她的领口，她似乎也不在意。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兴致，她望过来时还撅了撅嘴，两手挡在自己的眉下仔细看了看门口的人，脸上才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中岛尚在向他用力地招手，他自然也被这份热情吸引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羽生结弦过去，拉过她的手，发现只是这么一会儿，她的手已经有些冰凉了。旁边她的那辆小白车已经说明了她如何过来的，羽生结弦借着灯光都可以看到她熬红的眼睛，有些心疼地向上手抚摸，被她躲开了。

    “你手好冰。”

    被她这么一说，羽生结弦也才意识到自己刚从冰场出来，这手也没有多暖和。双手哈气搓了搓手，感觉回温了才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有人都怀疑我们吵架了，我能不来吗？”中岛尚叉着腰，说得理直气壮，对着站在羽生结弦身后的藤井望挑了挑眉。其实她在藤井给她讲具体情况前，就已经开车出发了。忙完工作时，已经没有新干线了……但是，她很想早点见到他。

    “咳咳，那个……老大，我把你的冰鞋送回家。你们……你们随意哈～”

    这次藤井望很有眼力见，拎起羽生结弦的行李箱就塞进了自己的后备箱。上车用雨刮器草率地清理了一下挡风玻璃上的雪，就这么迅速的离开了现场。

    “别站在这里了，怪冷的。”中岛尚缩了缩脖子，拽着羽生结弦就上了车。

    “所以说，藤井是以为我们吵架了？我是说他今天怎么怪怪的。”坐进车里的羽生结弦摸着下巴，一副破案了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你今天没事瞪人家了？”中岛尚不服气地伸手戳了戳羽生结弦的脸，“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表情很可怕的？”

    “我是让他不要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提到你。虽然他今天说话声音很小，而且是和田川说的，但还是小心为妙。”

    中岛尚摇头晃脑的听完，点了点头。

    “嗯。也对。”她发动了车，“所以藤井今天怎么怪怪的了？说来让我听听～”

    “唔，怎么形容呢？”羽生结弦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啊，对！就很像那种很害怕父母离婚的小孩。”

    “噗嗤——这是个什么形容？”中岛尚笑着把车开出车位。

    羽生结弦没有接她的提问，只是一脸若无其事地抛出下一句话。

    “哎，他都不知道，我们明明刚刚复婚。”

    车猛地刹车，把两人都往前狠狠的耸了一下。中岛尚望向羽生结弦，她现在也只能用眼神去表达对这个烂梗的抗议了。

    羽生结弦倒是见好就收。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话题转的很有用，中岛尚很快就转了情绪，摇头晃脑故作神秘。

    “到了你就知道啦～”

    车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市中心。

    下雪的冬夜凌晨5点，太阳还没有穿过厚厚云层照耀到地面上，整个仙台还有着黎明前最后的暗夜。这个时间，在酒吧玩得开心的人已经回去休息了，要上班的人还没有起来。除了几个醉得抱着树干不撒手睡觉的人，街上几乎没有其他人。

    中岛尚把车停在了路边。

    “锵锵——仙台的光之盛典～”她话刚说完，灯光的营业时间就结束了，啪地一声，整个街道都暗了好几个度。“诶——怎么这么快？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她耸了耸肩，晃了晃脑袋，语气轻松，“没办法了……不过看不到点灯，咱们能看到关灯，也很棒对不对？就像有人看日出，就有人要看日落嘛～”

    咔哒一声，羽生结弦的安全带卡扣应声解开。

    “你要干嘛……”

    疑问的尾音被他俯身过来的吻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