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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从哪儿来的?(修稿)

    “我突然来到这里,又突然消失,在你看来也许无法理解,但在我而言只是某种偶然,绝非要刻意所为,刻意隐瞒的……白老板能否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时纪将自己的愧疚、担忧乃至不安都一一坦诚,请求他的原谅,说完等了片刻,却见白御霜依然没有一丝想回应的意思,脸上是摆明了的漠视,冷情得很。时纪突然意识到,这些时日虽与白御霜有过数次相处,但也许这次窥见的,才是他内心真实的模样。

    现在这样,倒也和最开初还不认得他时,在迷梦中、在月夜下不小心撞见的那位名伶合得上了。

    “承蒙白老板许多照拂,我很感激,希望昨天的事,没给你惹什么麻烦……”

    时纪不是那种能放下所有自尊去低声下气求人的性格,此时已唱了半天独角戏,对方不给机会,她也只得作罢。时纪退出灯光笼罩范围,转身准备离开。

    一道陌生的嗓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你说…你是从…从哪儿来的?”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夜鹭鸟叫更可怖,像尖利的长指甲刮过黑板,又像豁口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来回拉扯,尖锐、嘶哑,还磕磕绊绊的咳着,让听的人浑身发毛般的难受。

    这却是以“声色姿容”闻名的一代名伶白御霜发出的声音。

    “21世纪……”时纪心里头刚为白御霜终于开口而喜,突然意识到不对,忽地转身回来:“你、你怎么了?!”

    *

    “21…世纪,是什么意思?”

    白御霜掀开薄毯,双腿垂到地面想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时纪快步走近来,扶住他重新坐回床沿。

    白御霜抓住时纪的手,双手紧握,仰头看向她。

    不久前他脸上还是那副冷心冷情的神情,此时又恰似一个孩童了。

    他像在迷惘,在委屈,又像夹杂着些许脆弱,就连他身上偶尔会出现的那种雅香味也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只刚好勾起人的怜惜。时纪不由得也拿出了对待孩子的方式,半蹲下来与他平视。

    他当然是在等她的,却又未曾有过希望。

    他等的不是一个解释,他只是单纯的需要她的存在。

    从河对岸回来这一整天,他只有无人可言,无人可解的孤寂和挣扎。

    直到时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还是如此私人的空间……白御霜的心终于又活了。就和月余前,他在那条小弄堂里见着活生生的时纪,看见她的容貌,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在她对他问出:“你可以当我的模特吗”那时,一模一样。

    “白老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时纪的目光从他的脸扫到腿上,又扫到床头小柜拉得半开的抽屉里,落在散乱的西药包和几颗漏出来的白色药粒上。白御霜的头随着时纪目光转动,最后定在抽屉,他淡定的随手把那只抽屉合起来,顺势将自己紧握时纪的手也松开了。

    “不…不着紧,只是,嗓子…”

    他一面说一面咳嗽,声音似乎比方才好了一点,但依然干涩嘶哑,说话还不是很顺畅。

    哪能这么轻巧!

    再不懂戏曲行当的人也知道,一个靠唱戏吃饭的人,嗓子伤了,该是多大的事儿!

    “开的药有用吗?”时纪把抽屉里的西药理所当然的当成了治嗓子的。

    “有用的,”白御霜此时已收拾好情绪,他甚至还笑了笑,转而问:“时小姐,你还没说,21世纪,咳咳……”

    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儿!时纪的心虚又找了回来。

    “你、你少说点话!想知道什么,我都讲,行吗?”看见白御霜含着笑点了头,时纪才放下心来,开始老实交代。

    “21世纪是离现在一百年后的,下一个一百年……确切的说,我是从90年后的上海来到这里的。”

    “这种面料,”时纪将带来的天丝衣料取出来:“也是90年后才开发的新产品,叫做天丝,所以在老上海这儿,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老上海?天丝……”

    白御霜面色似很平静,心内却荡起了激浪。

    他当然知道“21世纪”是什么意思。按西方的历法,现在是20世纪30年代,90年后,自然就该是21世纪,但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一个“真的吗?”

    昨天白日里他拿衣料试探时纪,是没摸透她的来历是否“天机不可泄露”,不敢随便要求,只好以此探话。不想他只是一个眼神,时纪便懂了,不仅主动应承,如今更是兑现承诺,将这大上海遍寻不着的“天丝”都给带来了……

    她还真像是个仙女儿……

    可要说时纪是什么异类,除了会突然消失这点,似乎也和常人无异呀?

    “那你,也不是…仙女儿了?”

    白御霜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叠在腿上,竟坐出了几分纯良乖巧的意思。他问得那样认真,让时纪差点笑出声来。

    但想到身在这个时代,又在这样的传统行业里,白御霜陡然见到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异象,会认为是什么神仙妖怪也无可厚非,便就认真解释道:“不是仙女,也不是妖怪,只是个比你晚出生90年的普通人。”

    “普通人?”

    “对呀,我只是个普通的摄影师。一开始被带来这个时代,我也很惊讶、担忧,甚至不敢再去碰奶奶留下的那支簪子……后来我想,其实在咱们地球上,这种事也并非无迹可循的。”

    “簪子?”

    时纪对白御霜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知道时差吗?地球上的时间是被经线分割的,不同地区所处的时间从来都不一样。我们上海在东八区,和日本相差1个小时,和美国相差12个小时,就是现在,”时纪用眼神找了一圈,看到白御霜屋内精巧的胡桃木座钟,“现在我们在夜里的12点,而其它国家的时间,可能已走到了明天早晨,也可能是还在昨天中午……”

    “所以,你就当我和你的时差长了点儿,是从有90年时差的地方来的,好不好啊?” 她堆起笑,侧头往上看白御霜,想模仿他刚才看自己那种眼神儿,揭过这页。

    不料白御霜自己却根本不吃这套。

    他拿那双桃花眼斜着看回来,声音里又带上了点委屈的意思:“那…上次,我叫你仙女儿,你也没说什么……”

    啧,这人还好意思委屈了!

    时纪知道他心思深,没想他深到时时刻刻都在试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在白御霜正生病的份上,没好说他什么。

    “我们那儿,都习惯叫女孩小仙女儿……真的。” 看着白御霜神色,时纪又语气肯定的加上一句:

    “我骗过你吗?”

    “骗过。”白御霜立刻掰起指头,把她上次套的背景一一数道:“外地来沪、家中独女、祖业萧条……”

    “那、那也没错呀!”时纪厚着脸皮跟他掰扯:“我家确实不在上海,上面两辈人都在钢厂工作,现在钢铁产能过剩,产业可不就萧条了!”

    “钢铁…过剩?”

    白御霜不由一惊。

    钢铁制造,是现代工业中尤为重要的一环,去年全国产量不过40万吨出头,比起日本的400多万吨不及十一,南京政府频频发文扶持……按时纪的话,90年后的中国却竟会嫌造得太多了?

    “那末,日本呢?”

    “日本的我不清楚,不过肯定比我们少。我们可是全球最大的产钢国呀。”

    白御霜忽然笑了。

    同他以往那些真的、假的笑都不一样,眼里流露出欣慰和喜悦,简直像一个被幽禁多年的囚徒终于见到了光明。

    “时小姐,咳咳……”

    他一边笑,一边急着想说什么,话没能说出口,反倒又先咳了起来。

    “你少说点话,养养嗓子吧!”

    “时小姐,此事,万不可再告知他人……”

    时纪点头,站起来张望四周,想给白御霜找点水喝,水没找到,倒看见卧室连接露台的门被风吹开了,带动着窗帘起起伏伏的,隐约还有她之前借住时听到的那种怪鸟叫声,听着竟和白御霜现今的嗓音有点儿像。

    时纪恐他病中多想,又容易着凉,便先过去把门关上了。

    白御霜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饱含了热切、希望,以及连他自己尚未发觉的某种迷恋。

    他无法想象,90年后,这片土地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

    最后时纪也没能找到水,白御霜的房里只有床头上摆着个小茶壶,且已空掉。

    好在小菜头来得及时,给送了一壶新的养嗓茶。

    他这一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无心睡觉,刚才听见白御霜咳嗽,就赶忙起身将茶壶捧来了。

    却没料是时纪开的门,把小孩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托盘。

    “时、时小姐?!你……”小菜头机灵的把“怎么在我家老板屋里?”给吞了回去,全换作一副委屈模样:“您可来了!我可盼着您来救场盼好久了!”

    时纪听他这么说,便仗着白御霜隔得远,压低声音在门口问小菜头:“救什么场?你家老板这是怎么了?”

    小菜头就等着这句话呢,立刻装作看了眼屋内,跟她诉起苦来。

    “他这是难受啊……都一天没理人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就喝点茶水续命,这可怎么行呐?”

    “因为嗓子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昨儿晚上,我家老板被人叫去唱堂会,去了一天一夜,回来就这样了……”

    “小菜头!”

    原本安静坐在床沿的白御霜突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毛来。小菜头被他呵斥,立刻耸起肩膀缩成一团,给时纪打了个眼色,乖乖送茶去了。

    “这么远,他都能听见啊?”

    时纪跟在后面,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依然低声去问小菜头。

    “啊,”小菜头更是不避着了,他放好茶水,一边将白御霜双腿搬回床上,盖上丝毯,一边回时纪的话:“我家老板耳朵特别灵,戏院里上千个的座儿,谁打了个哈欠都逃不过去!”

    小菜头不避着他,是知道白御霜不会真的为此生气。

    “这么厉害?那你不早说……”时纪却是不知道的,她一边跟小菜头说话,眼神儿却带着点讨好看向白御霜。

    “这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呢!”

    小菜头正在得意,白御霜咳了一声,替她化解道:“时小姐,请坐。”

    “谢谢!”

    时纪如释重负,白御霜心知肚明这谢的不是坐,也只是笑笑。他早习惯了被人背后议论,根本不以为意。

    小菜头是惯会看眼色、献殷勤的,此时便机灵的把书桌椅搬来床前,自己一溜小跑下楼去了。

    *

    椅子斜对着床,台灯和床头小柜隔在中间。

    新换的茶壶就在手边,但白御霜并不像想动它的模样。被小菜头这么一搅和,他刚才想问的事儿已不知该如何说起,正在盘算。

    时纪待白御霜是病患,主动去倒了茶水递给他,劝道:“多喝水,恢复得快些。”

    白御霜怔了一下,接过来,朝她报以一笑。

    这回是笑到了眼底的。

    白御霜低头去喝那杯茶,举手投足间,打小练就的功底韵律浑然天成,时纪不会形容,只觉简直像一副水墨画儿,还是流动的。只可惜今天不是时候,她只能拿眼睛看看。

    待白御霜饮完茶汤抬头,发现时纪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观赏美男被正主发现,时纪赶紧收了目光。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突然有一丝儿安静。

    “时小姐,您看都这时辰了,让我家老板陪您吃点宵夜好不啦?白虾冬瓜粥,灌汤小笼包,养胃生津,是顶顶好的。”

    打破尴尬的是去而复返的小菜头。

    原来他方才见白御霜终于肯跟人说话,便趁热打铁,跑下楼去端玉婶温在炉子上的吃食。这小机灵鬼儿,明明是他要借时纪的光哄他家老板吃饭,这么一说,倒成他们主人家待客有礼了。

    白御霜作势瞪他一眼,心下感叹不知这孩子哪学来这么多小心思,又承他给自己留的面子,没有拒绝。

    小菜头赶紧将托盘往书桌上一搁,一溜烟儿跑了。

    白御霜只好自己起来招呼时纪,他刚把薄丝毯掀开,脚还没落地,一双手便托在了胳膊底下。

    是拿他当病患待的时纪。

    白御霜本想推辞,他是哑了嗓子,又不是断了腿,转念又算了,由得时纪将他的扶到书桌前。他落座,伸手把装粥的瓷钵盖儿揭开,使一只精巧的勺子舀入小碗中,递到时纪面前。

    热气和着微咸的白虾味儿一同蒸腾上来,时纪突然有种回到昨天在迈尔西爱路小弄堂口的感受。一切又显得十分鲜活而真实了。

    她接过那只热腾腾的小碗,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是笑意盈盈。

    白御霜第一次发现,这位时小姐要这样笑起来,说不定,能比自己还要美几分。他看着时纪,忍不住问:

    “时小姐,你再同我讲讲,90年后的中国……乃至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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