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魔最终还是战胜了陆昭。
陆昭原本还能吃得下东西,但很快就吃不下了。
在她身上,属于活人的那些生气正在消失。
就连眼神中点燃的光好像都在消失,她的眼神本来熠熠闪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眼神里的光都灭了。
已经有人来看她,围在她的病床前,试探性地说些话,看陆昭会不会有反应。
——当然不会有,她逐渐失去对外界刺激的感知,她的意识好像终日行进在浓雾弥漫的时光长廊之中,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唐邵从爸妈那里听说了陆昭的事,他本来被他爹委派到外地去跟业务了,知道这种事之后闹着要回来。
怎么说他们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陆昭的噩耗传来,唐邵要送她一途。
他见到躺在床上的陆昭,那个人形容枯槁,唐邵甚至怀疑她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的状态,还是说已经徘徊在生死之间,下一步就要走上黄泉路了。
他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说:“昭昭,还能认出我来吗?我是你唐邵哥哥啊。”
在外面的这段时间,他其实也没那么思念陆昭。
终归是年少,感情来得浓烈也去得快,唐邵在跑业务的时候认识了别的女孩子,那些人会说话,还喜欢他,时间一长,他好像也忘记了这个小妹妹。
唐邵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躺在床上的陆昭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眼睛半睁着,但眼神没有聚焦,看上去有点骇人。
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皮包着一把骨头了。
唐邵忍不住说了些别的,“……你现在这情况,余垚知道吗?之前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的?要是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也不好受。”
可能是听见了余垚的名字,陆昭放在床上的手指动了动,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好像要看看是谁在她床边说起少女日思夜想的人。
她最终还是失败了,病魔已经折磨得她没办法正常思考,只能留着半口气,在这边半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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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她这属于孩子早夭,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是什么值得大办的事。
她爸的葬礼都没人愿意坐下吃饭,她的就更是这样了,家里人心里难受得要死,外人怎么好意思又吃又喝笑嘻嘻的?
唐邵想过要不要告诉余垚一声,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推己及人,余垚可能在高中时代很喜欢陆昭,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上了大学之后,他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认识了更多的人。那个高中时候喜欢的不爱说话,长得好看但格外瘦弱的女生,应该也无法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痕吧。
唐邵有点难受,但觉得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吗?对别人的关心永远有限,大家都最爱自己。
也行吧,就这样也好,只是希望陆昭能获得安宁。
这一世日子实在是苦,拥有一副载满病痛的躯壳,希望她下一世,能投胎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拥有一个正常的身体。
不要再经历这些常人都不会经历的困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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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葬的那天,漫天飞雪,整个世界像是被涤荡了一番,变得纯白无暇。
有人伸手接过一片雪花,有微微的凉意。
已经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雪花更凉,还是眼泪更冰。
而那株在风中微微摆动的红结,一年又一年挂在许愿树梢头,等待有缘人把它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