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安排得刚刚好，见完所有人，演讲会也快结束了。

    得尽快去教室盯招聘工作，李铃兰收拾好东西起身，跟林溯交代：“我去教学楼，你之后几天得辛苦盯着这帮学生，人多、时间长，够你累的，今天就先回家好好休息。”

    “我不累。”

    林溯脱口而出，紧紧跟上李铃兰，不成想追得太着急，不小心撞到门旁的架子，一盒录像带从架子上掉下来。

    林溯弯腰去捡，看到录像带的封面时，神情变得不自然，连耳廓都泛着微微的红，慌慌张张地把录像带放到架子上，险些又碰下来几个。

    李铃兰自觉算是了解这个弟弟的，极少见他这幅模样，好奇地把那张录像带抽出来瞟了一眼，当即明白其中缘由，录像带外包装上印的图画是位性感美女，穿丝质长裙半露不露若隐若现，画面春光乍泄。

    李铃兰把录像带递到林溯面前：“时间还早，我先过去，要不你看部电影再走？”

    林溯顿红着脖子：“不看。”

    李铃兰猜想他可能是害羞，干脆把录像带放到他手上：“血气方刚的，看这个正常，再说钱都交了，你刚好在这里好好休息会。”

    “说了不看。”

    林溯夺过录像带，一把甩到架子上，像是在甩掉什么烫手的东西，说了句“招聘快开始了”后，抢先开门逃了出去。

    *

    重回到H大校内时，演讲会已经结束，广播中播放起流行音乐，是港片中的经典曲目，旋律蓬勃绵长，激荡在校园的角角落落，校园中多了许多手拿简历的毕业生，说说笑笑往教学楼方向走，伴着歌声他们青春朝气，亦如快速发展的九十年代。

    李铃兰和林溯跟随人潮且走且听，不时能听到有人议论一个多小时前发生在礼堂的八卦，好在当时看到李铃兰长相的人少，因此，走在校园里倒没什么人关注，间或听一辆耳朵，同学们正义感满满。

    两人跟着毕业生，一路来到教学楼。

    每个教室的门上都贴有招聘企业的名字，外面还立着企业的易拉宝，两人很快找到家具城所在的教室。

    李铃兰踏进教室，看到里面的情景，着实吃了一惊。

    家具城人力部位置在第一排，此时人满为患，教室讲台到第三四排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交简历、有人在咨询问题、有人对着黑板上贴着的岗位说明看。

    李铃兰碰了碰林溯的胳膊：“我们的人在后面。”

    两人退出教室，绕到教室后门再进去。

    唐晓丽和两个宣传坐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有几个学生围在她们旁边，似乎正在咨询着什么。

    李铃兰扫了眼唐晓丽手边收到的简历，虽然和家具城那边的人数形成鲜明对比，但知月家私小门小户，又是新公司，借着所谓钟氏集团、家具城下属公司的名头，吸引不少求职者先进场，咨询了解后，能有这么多人愿意留下简历，就说明知月家私本身对他们还是有吸引力的。

    因此，李铃兰很满足。

    脱下包轻轻放到旁边的空椅子上，走到唐晓丽旁边，想先了解了解学生们都问些什么，待会儿自己换班，好有所准备。

    有人问薪资待遇、有人问公司组成公司规模、有人问公司未来发展、有人甚至问有没有打算把知月家私的家具推向世界……

    一张张年轻活力的脸庞，单纯、积极向上的问题，让李铃兰仿佛梦回上一世自己毕业求职。和他们不同的是，那时，她没有高大上的理想可言，只想着赚钱赚钱赚许多的钱，争取早点在A市买房，这样就能逃离原生家庭，再也不用回去。

    不对，为什么要怀念上一世？那么难，那么痛苦，有什么好怀念的。

    李铃兰强迫自己回过神，听到有个学生问道。

    “你们是钟氏集团下属的公司呀？”

    在这方面，李铃兰特别交代过，可以对外这么宣传，但一定要如实地告诉求职者知月家私和家具城和钟时逸的关系。

    唐晓丽谨记在心，耐心道：“钟氏集团的副总钟时逸，是我们公司投资人，也是老板之一，我们算是花着集团的钱，但不由集团管理，只需要定期向钟总汇报就好。”

    学生了然点头：“奥明白明白，那你们日常办公和家具城是在一起的吗？”

    “嗯，一起呀。”

    唐晓丽抬了抬下巴，指向教室前排的位置，“那，都用的一个教室，我们钟总就在那边。”

    钟时逸？！

    李铃兰脑袋中嗡得一下，像是猝不及防间被尖叫声震醒。

    在这之前的一个多小时里，李铃兰忙于应对那些学生，又或许是潜意识里逃避想起自己利用钟时逸的事，就真的没有想起。

    这时候他忽然出现，李铃兰脑袋里盘了无数个念头，太乱太杂。

    虽然之前她也利用过钟时逸，但那些她都算是未雨绸缪，给自己留了回旋的余地，这次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多想，如果钟时逸真兴师问罪起来，她不确定后果会是什么。

    与此同时，前排的求职人潮散去几分，缝隙中，钟时逸正好向她这边看过来。

    李铃兰几乎是条件反射，掀起唇角朝他淡淡一笑，立刻别开视线，从那摞简历中拿出几分，装模作样地开始看。

    先当鸵鸟吧。

    这是她从杂乱的念头中随意抽出的一个，电视剧里好像就是这样演的，“逃避可耻但有用”，试试看。

    旁边学生的提问适时地钻入耳朵。

    “姐姐，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想去家具城公司的，但那边没有适合我的岗位，我就先在你们这里曲线救国下，说不定以后有机会。”

    李铃兰当即接住话头，笑着跟学生开玩笑：“妹妹，你这样说我们会伤心的哦。”

    她一边看简历，一边不时搭上几句话，解答学生的其他问题，刻意做出来自己很忙的样子，太忙了抽不开身，钟时逸总不至于众目睽睽下，打断她工作来找她算账。

    又或者，他只是来出席下公司的招聘，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前排忽然响起椅子挪动嘈杂的声音，李铃兰余光瞟过去，两个高高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只见钟时逸和徐特脱离人群，往教室门外走。

    李铃兰紧绷的弦渐渐松懈下来。

    看来钟时逸确实只是来出席下招聘会，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放下戒备，李铃兰轻松地参与到招聘工作中，还吩咐唐晓丽休息会，接下来交给她。

    话音刚落，包中的手机振响，李铃兰拿出手机，是钟时逸打来的电话。她忐忑接起，电话那头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出来。”

    电视剧里的话真的不能全信！

    李铃兰笃定，钟时逸就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林溯也听出钟时逸声音，担心李铃兰会被责难，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李铃兰把简历递给他：“不用，你帮丽姐她们收收简历，我一个人更好应对。”

    李铃兰轻呼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既然逃不掉那就面对，见招拆招吧。

    出了教室门，李铃兰左右环顾，走廊上人来人往，全是求职的学生，隔着人群，她看到钟时逸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单手插兜正面对着窗外打电话。

    逆光下他身上的西装颜色显得更深，仿佛和它主人一样酝酿着凛冽的情绪。

    李铃兰走到跟前时，钟时逸还没结束通话，似乎是在和人谈工作上的事。她见状轻轻在他胳膊上点了下，好让他知道自己“出来”了。

    钟时逸回过身。

    李铃兰换上早调整好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不走心的、程序化的浅笑，抬起手微微屈指跟他招呼，声音很低，几乎是用口型他说：“您先打电话，我不着急。”

    似乎是看出她有意拖延时间，李铃兰刚说完，钟时逸就收了线。

    “礼堂的事不打算解释下？”

    钟时逸语气淡淡，像是平时询问工作似的，听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

    李铃兰眉心拧成一团，唇角下压像是想起难以启齿的事，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低吟：“我，我没想到会碰到他，也没想到，话筒怎么就传出去了，占用您宣讲的时间，对不起。”

    她本就清瘦单薄，近乎呢喃的声调中裹着伤感，说话间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钟时逸心中一紧，下意识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就在手快要触到她时，及时刹住了。

    该死，又被她骗到。

    “李知月，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更多的是愤恨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举动，钟时逸语气加重，眼中愠色一览无遗。

    李铃兰鲜少见这样的钟时逸，意识到他气得不轻，后果也许会很严重。

    倏忽间，那杂乱的念头中又蹦出一个，她觉得靠谱，索性豁出去了。

    象征性地揉了揉眼睛，神色也恢复正常：“对不起，钟总，我承认，我利用您进到休息室，让王邱明当众出丑，都是我设计好的。这件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您没有一点关系，绝不会连累您，如果谁因此对您有意见，找您麻烦，我都可以去解释，去证明。”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这回是她发自肺腑的真言，她愿意为之付出代价，去补救。

    但看钟时逸的样子，为什么好像更气了？

    钟时逸的确是更生气，都要被气笑了。

    手机再次有来电响动，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催命似地振个不停，钟时逸看都没看一眼，幽深的眸子注视着李铃兰，半晌，沉声道：“你是觉得我不会帮你？”

    语毕，钟时逸挂断来电，大步离开。

    留下李铃兰在风中独自凌乱，思忖着他那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