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歌18

    018

    陈谦润的眼睛好像红了,钟凝雪仅看他一眼便不敢再看了,她的心脏狠狠地疼起来,她不曾见过这样的陈谦润,绕是她说话向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此时却因心疼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分不清是心疼严卿师兄,还是心疼陈谦润,亦或者心疼自己。

    不知沉默了多久,或许有一刻钟那样漫长,也或许只过去一瞬,她听见陈谦润叫她雪儿,他轻声问她:“只要心中记着他,永远记着他,是不是就算做错了事,他也不会怪我,对不对?”

    钟凝雪道:“对。”

    况且他没有做错,先帝离世虽才过去一年,不适宜歌舞升平耽于享乐,毕竟元宵佳节,丧期确也已过,可酌情安排设宴,另外陈谦润不可能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元宵晚宴是他认真权衡后做出的决定。

    他要让陈靖看见他还在因皇位怪罪先帝,看见一贯敬重父亲的他如此“不忠不孝”,那么往后陈谦润再做出什么与往常那个受朝野称赞的太子殿下不相符的事情便不会再令陈靖起疑,譬如陈谦润的生辰宴会。

    若没有元宵晚宴在先,陈靖有可能借口不来。

    还有临歌界内十几名的地方官员,陈谦润要妥善处置,他不能随意拉拢任何一位,以免走漏风声,可他一旦离开临歌,征伐事宜不知何时才有结果,他要保证他不在临歌的日子里,在位的每一个都能一心为民,拿邀请晚宴此事来试探,谁忠谁奸一目了然。

    这原是钟凝雪在讲完严卿师兄和父亲后想讲给陈谦润的话,只是她还未提及,陈谦润已经知道她是何意。

    “雪儿,”陈谦润又叫她一声,翻身抱住了她,“我们睡觉吧。”

    钟凝雪没有挣扎,她在想陈谦润是与自己和解了,还是避开这个话题不想再提,要是后者,她是不是应该讲几句安慰他的话。

    她想不出结果,因为陈谦润既跟她说了谢谢雪儿,又提了严卿师兄,他道:“严卿兄长的大义天地可鉴,终有一日他会光明正大、问心无悔地去拜祭钟侯爷,告诉钟侯爷,他依然是那个他眼中最得意的弟子,最寄予厚望的严卿,他始终挂念着他,不敢忘记。”

    钟凝雪沉默,她在努力地控制她的情绪,陈谦润将她抱在胸口处,钟凝雪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那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给她温暖和无声的安慰,吸引着她想要再靠近一点。

    她转移话题,轻声问陈谦润:“秦臻三日后到不了临歌,我们先行出发么?”

    “我们先走,”陈谦润回答她,“他到不了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路上拐弯了。”

    钟凝雪疑惑,她从陈谦润怀中探出头,仰头问他:“拐哪了?”

    陈谦润道:“安乐在淮郡。”

    钟凝雪问:“安乐公主么?”

    陈谦润点了点头,小心将她摁回自己怀里,说道:“青梅竹马,从小斗到大,都是长了嘴不会说话的倔脾气,谁也不肯服输,谁也都不能轻易放下。”

    “我只知道安乐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钟凝雪道,“那她为什么去了淮郡?”

    钟凝雪停了停,接着问道:“我们成婚那日,她都没有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成婚那日”把陈谦润说高兴了,他轻声笑了,问她:“你没有发现秦臻也没来么?”

    钟凝雪明白了,可能是二人觉得对方一个是陈谦润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一个是与陈谦润自幼相识有着莫逆之交的好友,大婚这等大事必会前去,所以找借口不来,避免碰见,结果全没来。

    “她自己赌气,主动跟父皇请求的。”陈谦润道,“连母亲劝她都不听。”

    因为什么赌气,陈谦润没说,想必跟秦臻有关,私人感情外人不好做评判。

    “父皇对她十分看重,真切希望她能够有所作为,留名史书,曾想过派她做一方郡王,”陈谦润道,“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关系闹得很僵,父皇不久后也离世了。”

    皇家女子做郡王,这在大楚史无前例,先帝对她当真是与众不同,同时先帝不是凭着喜爱草率做决定的人,这就说明安乐公主确有统领地方的能力。

    钟凝雪想了想,问道:“安乐公主对陈靖也是深恶痛绝么?”

    “嗯,”陈谦润道,“秦臻若真的转道去见她,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钟凝雪道:“但我觉得安乐公主不是行为鲁莽的人,她不会轻举妄动。”

    “她不鲁莽,”陈谦润道,“她是个小孩儿脾气,看着嚣张跋扈,那不过是她装出来唬人的,心眼是绝对好的,若我们成功收复失地,顺利南下到淮郡,就能见到她。”

    陈谦润说到这里,看了看怀中的钟凝雪,说道:“她在信中提到过你,说来日相见,必要与你讨教几招。”

    “她怎么知道我会武功?”

    “你的父亲是大楚战功显赫的钟侯爷,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他的女儿会差么,”陈谦润道,“况且我跟她说过,连我都打不过你。”

    后面一句话分明是陈谦润在胡说八道,钟凝雪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怪他胡言乱语:“你怎么不说我是大楚武功最厉害的,境内无人能敌。”

    “骗你的,”陈谦润见她生气,解释道,“是母亲在信中将你夸了一番,我一句过分的话都没有讲。”

    陈谦润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像是在叹息:“我怎么敢说你的坏话,连说一句好话都要反复斟酌,以免你为此误以为我不尊重你,不经你同意胡乱向外人提到你。”

    这话钟凝雪分不出真假,她再次从陈谦润怀中探出头来,不满意他的回答,皱眉看着他。

    陈谦润借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一上一下四目相对,这般暧昧的姿势,钟凝雪差点红了脸,她不跟陈谦润计较了,她怕陈谦润顺理成章地做出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来。

    她挣扎,没挣动,因为陈谦润凑近她,亲了亲她的嘴角,在力气上,钟凝雪是敌不过陈谦润的,陈谦润几乎不用力,就将她牢牢的困在他身上,离开不得。

    陈谦润还是放开了她,将她平放在床榻上,摸到她的手,紧紧握住,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沙哑着说道:“睡吧。”

    次日陈谦润先醒来,他没有叫钟凝雪,守着她等她自己醒来,所以去送萧夫人,二人是到的最迟的。

    钟凝雪在路上问陈谦润:“凌霄什么时候走?”

    “凌霄?”陈谦润不解她为何问凌霄,但照实回答,“他不走,他随我们去北疆。”

    钟凝雪问:“和我们一起么?”

    “对。”陈谦润道,“他的医术精湛,在大楚还没人能比得过他。”

    钟凝雪点了点头:“嗯。”

    继续朝前走一会儿,她又叫了陈谦润一声,这次像是下定决心,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态势,问了个傻问题,她问陈谦润:“我是不是有病?”

    陈谦润:“……”

    她这样问话,陈谦润知道了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他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在沉默片刻后,问她:“雪儿,你想过要一个孩子么?”

    这话将钟凝雪惊到了,她诧异地去看陈谦润,陈谦润却无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他认真道:“你应该是没想过,也不会同意,所以我害怕尽管我们做足了措施,小心翼翼,还是避免不了意外,到时候你会恨我,我不是害怕你恨我,我是害怕你的身体为此受到伤害,我也害怕你为此离开我,与我一刀两断。”

    陈谦润太了解她了,若真有此意外发生,她真有可能与陈谦润断绝来往。

    钟凝雪的疑惑解开了,她的心情却没能放松,她不由回想初次与陈谦润同房究竟是为何同意的,是为了证明婚后夫妻床事对她来说并不是禁忌不可触碰的么?

    还是为陈谦润这个人,她想不通。

    心事重重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陈谦润,今日与钟凝雪讲这些话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坦白,他甚至想到今夜钟凝雪会不会提出与他分房睡。

    而在北上出发前,他绝不能正式地向钟凝雪表明他真实的心意,因为他怕钟凝雪为此终止与他的合作,婚姻作废,她离开临歌。

    只有踏上路程,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时,他才能没有顾虑地讲出来,哪怕到时候她不同意,为了大局考虑,也不会轻易做出离开他的决定。

    在临歌的最后三天,有可能是他和钟凝雪关系最僵硬的三天。

    “好。”钟凝雪表示理解,然后道,“那以后你不用来长春宫与我同住了,同床共枕终究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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