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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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真并不知是谁救了他,只觉天赐良机,逮住便疯了似的猛逃一通,一连窜出去将近二十里,直到日过正午,随行的人开始怨声载道——已经一夜又一个半天不曾进食了,才停了下来。

    原真还是怕,心有余悸的后怕,因三方没有出路,他们逃跑的方向自然是向南去,这是深入燕郡腹地,比安林和襄城还要危险,他人的地盘,他怎会立刻就安下心来,随时都有可以再次陷入险境、命悬一线。

    原真坐在马上向北望去,一望无际的大荒地给了他一些安慰,除非天降神兵,或是自地下突然地冒出兵来,否则暂不会有人来为难了。

    随行的一行人同他一般皆是灰头土脸,像是打了败仗东躲西藏逃命来的,他无声叹了一口气,下令停军,又指了一队人去寻吃的,下了马来,就地坐了。

    他不是个爱动脑子的,虽然对自安林到襄城发生的一切全都疑惑万分,却因心中依然提防着追兵,而不能彻底冷静下来、理智地思考。

    倒是有两名心腹凑了过来,二人有来有往、有理有据地将他们为何中了陈谦润的圈套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番。

    二人唧唧喳喳说了一大堆,原真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去。

    刚逃过一劫、历经生死,他确实想静静,可又不能太静,那声音虽是烦人,却能教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他还活着、仍是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只听,心腹问他时便敷衍地点头摇头,不问他时,他就望着北方回想几个时辰前钟凝雪问过他的话:原将军确定能无牵无挂地离去么?死容易,可死而复生就是做梦了。

    今日虽没有立刻死去,可往后终究是步履维艰,除非贺兰艺信守承诺,将他从大楚的地界救出去,否则留在这里只有一死,连保住北晋都是难如登天,就不要讲能在大楚有立足之地了,那纯属是做梦。

    不过贺兰艺和陈济……

    原真灵光一现,记起些什么来,正要将这重要的活路讲给一旁的心腹听时,听见了那二人的对话,皱起眉头来。

    那两名心腹未免头脑太过简单,说的全是一些有个脑子就能想到、毫无用处的废话,譬如在安林时,谢云鹤和卫凡没有向北晋宣战,是顾虑贺兰艺。又说方才在襄城,陈谦润和钟凝雪没有立刻让他们全军覆没,是想换取重要情报,他们当中出了内奸,他们想知道内奸是不是严卿。

    还相当严谨地分析了救他们的人是谁,一名心腹认为是贺兰艺,另一名心腹则质问他:“那为何不见贺兰艺的人呢?”

    原真嫌弃两名心腹的脑子,不想与他们做任何交流,便又向北望去,自行在心里盘算起来。不多时,将这事盘算完,那两名心腹竟还在争论究竟是谁救的他们。

    一名心腹道:“在大楚,无论是安林还是襄城,全是我们的敌人,敌人是不可能救我们的。”

    另一名心腹道:“这我自然知道,可你怎么就能确定贺兰艺不是我们的敌人呢?那大楚的瑞王殿下和郡主同将军说话的时候,你是走神了么?”

    另一位不甘示弱,道:“他是在离间将军同贺兰艺的关系,这般简单的道理你都听不出来么。将军要是同贺兰艺闹翻了,就给了他们将北晋一举拿下的可乘之机,少了东亭的北晋,就是硬躲,能躲得了一生一世么?”

    他坚决认为是贺兰艺,理由是除了贺兰艺他想不到别人,他问道:“难不成你认为是原容么?他和将军可是有着深仇大恨,他会如此好心派人来营救将军么?”

    反对的那名心腹道:“若是贺兰艺请他去的呢?”

    坚持的那名心腹沉默了,这是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因为照这样来想,归根结底还是贺兰艺救的。

    原真与他们想的全不一样,他不觉得贺兰艺会做好事不留名,并且若真是贺兰艺的人,该是同他们一同往南逃,留在原地不动或者去其它方向,不是找死么?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为何逃出来的全是他们北晋的人,在那混乱之中,竟然也没有一人受伤,他们大楚的军士竟不知拦人么?还是形势危急,只顾自救了。

    原真觉得那都不太可能,重点还是在他们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这一切都像事先安排好的,像上一次在崇岭,故意将他们抓住,再卖人情放走。

    可又不像是安排好的,因为陈谦润和钟凝雪问他的,还没得到答案,不会在那关键时刻办这么一出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来。

    想到这里,原真一边自我否定,一边又联想到一个惊人的猜测——倘若贺兰艺是和陈谦润商量好的,以将他置于死地为目的,设了那么一个圈套就完全在情理之中了。

    二人互相配合,可没想到陈谦润竟问出对他相当不利的问题来,所以混在那队伍中贺兰艺的人情急之下,放了烟雾,而大楚的军士遵守约定,怕误伤了人,所以无人动手。

    原真的心彻底凉透了,这是在他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它了,那么现在等贺兰艺来救他相当于是痴人说梦。

    先不说他现在回不去北晋,在他和原容之间,贺兰艺会选择原容,单凭方才他与钟凝雪和陈谦润的对话,他已有背叛之心,就足够贺兰艺终止合作,不再与他往来了。

    心腹还在吵吵嚷嚷,原真沉迷思考,不曾打断,一旁的马恐怕是听不下去了,在二人争到激烈之时,毫无征兆地抬了马蹄子一人身上来了一脚。

    二人愣住了,面面相觑,又因那是原真的坐骑,不敢报仇,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片刻,不约而同闭了嘴,一句话不再说了。

    *

    陈谦润和钟凝雪本是等谭舒,却先等来了谢云鹤。谢云鹤只带了二百人,其余一千多人留在了安林,在原真逃走后不久,与他们碰了面。

    “殿下、王妃,”他稍稍低了低头,算是行礼,礼过开口道,“卫凡去了襄平,安林暂且无事,我便自作主张回襄城来了。”

    他说自作主张,是早就知道他要是向陈谦润提返回襄城这样的请求,陈谦润必然不会答应。

    “去追原真,我和王爷二人就够了,”钟凝雪先道,“谢将军可以暂时在安林歇一歇,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往后也有更辛苦的时候。”

    谢云鹤道:“谢王妃的关心,只是单我一人闲着,我过意不去。”

    钟凝雪不擅长解决诸如出于好心办事此类事件,她便侧头低声对一旁陈谦润说道:“这该怎么说,我不知道了。你来说吧。”

    陈谦润:“……”

    这话说完,她当真是留他们二人,对着谢云鹤点了点头,以示招呼,便转身走了。

    陈谦润:“……”

    谢云鹤:“……”

    正是在陈谦润同谢云鹤不知谈论什么时,谭舒领了大部队自西浩浩汤汤地来了。

    那气势同原真的部队天差地别,像是上了前线大胜而归。谭舒自马上潇洒地跳下,拱手来拜见陈谦润,道:“王爷。”

    又礼貌地面向谢云鹤,道:“谢将军。”

    钟凝雪离得远,谭舒自是不会多留,待二人回应后,接着去拜见钟凝雪了。

    “郡主。”谭舒行礼道。

    “这些日子你受累了。”钟凝雪请他不必多礼。

    “是属下本分,”谭舒道,“我还要谢郡主和王爷的信任。”

    谭舒接着问道:“原真可曾到过?”

    “向南逃了。”钟凝雪道。

    “果真一切都在郡主和王爷的预料之中。”谭舒道。

    “原真太怕了,以至于对贺兰艺这根救命稻草抓住紧紧不放,但凡有一点主见,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上套。”钟凝雪对谭舒说道,“去襄城歇息一段时间吧,原真我和王爷去追。”

    谭舒自然不肯:“眼下我既无事了,哪有让郡主和王爷亲去的道理。”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钟凝雪道,“我们要等原真联系上贺兰艺,再做决断。”

    “另外,”钟凝雪补充道,“原真被困燕郡的消息一旦传到北晋,北晋就乱套了,就是原真能侥幸回得去,那国君的位子也不是他的了。”

    其中道理,谭舒明白,他道:“原真定是死守这个消息,哪怕不再相信贺兰艺,也会请他帮忙保密,或是向北晋传去虚假信报,他外出北晋来大楚,冒险深入虎穴,是为了北晋的安危,并非被引诱来的。”

    钟凝雪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样做?”谭舒问道。

    “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钟凝雪道,“北晋现在还不能乱,原真也还不能死。”

    钟凝雪接着道:“王爷定会请谢云鹤回去襄城,待他们商讨完,你和谢云鹤一道返回,我和王爷就不回军中了,直接向南去。”

    谭舒不解,道:“去追原真不是还尚未定论么?”

    “去襄平,”钟凝雪道,“原真的活路在襄平。另外原真是个能逃会跑的,即便不立刻将他捉住,也不能离他太远了,否则危机之下出了燕郡,跑到大楚别的地界去,就是个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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