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融融，空气静谧，零星萤火虫在原野上飞舞闪烁。

    大约行驶了一两个小时后，车灯的探照范围内又出现了两辆越野车，绿皮，玻璃上沾满尘土，看不清驾驶员和乘客的样貌，三辆车并排行驶，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还互相闪闪灯算作打招呼。

    “那些就是替您去接学生的车辆？”林游语挑眉，好奇地探头。

    月光下少年白暂的皮肤晕着一层冷光，像夜色下的一汪清泉，和周围尘土草砾到处飘的背景格格不入。

    老师点点头，手指轻勾操控杆，也啪嗒啪嗒闪灯回应，可能是某种远程交流密码，中年人不知解析出什么内容，笑得弯起眼。

    杨绘绘在后座闭目养神，把林游语和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当背景音，简单整理重生以来的信息。

    其实所知还是太少，但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林游语，原本不论是听名字还是亲自相处，她都觉得对方是那种比较冷淡的类型，没想到意外健谈，行为举止得体，换套衣服还能演演贵族家的小少爷。

    这么说起来今天见面时，他也像是打扮过一番似的，她又想起身体原主是恶役设定，还是很邋遢的那种，只能心里哀叹口气，好像也能理解一开始被讨厌的原因，只是不知道未来自己的这个原主身份，可不可以带来点便利。

    比如演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可以用来吓唬吓唬人之类的。

    看来自己也得装得年纪小些，不过重生前，23也没比18大太多吧！她自我安慰。

    意识已经渐渐沉入梦乡中，光怪陆离的画面和现实重叠，环境音渐隐，变成一团团意义不明的色彩抽象画。

    就在这时，老师突然喊起来，话语中满是亢奋，车子恰好压过一块稍高的石头，剧烈颠簸一下，行李相互撞击，“哐当”一声。

    这一下堪比脑袋边敲钟，半梦半醒的画面被吼得七零八落，失重感瞬间袭来，杨绘绘吓得直接在后座坐起，小心脏砰砰直跳，短短数小时差点经历心梗3.0。

    “孩子们，快看，出现异端了！”老师振臂高呼，扭头，眼神亮闪闪地看着他们。

    杨绘绘和林游语满脸不可思议地回瞪。

    这是需要用这么兴奋的语气喊出来的吗！

    她急忙和林游语从后座爬到顶棚上，站稳远眺，果不其然，原野上，多出几个游荡的黑影，体型很小，大约一只小羊的高度，头上长着起码三对耳朵，无声无息快速移动，像几个飘忽不定的幽灵，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和越野车比起来，那些东西可小多了，一看就构不成什么威胁的模样。

    杨绘绘肩膀一松，整个人像张大饼似的瘫在顶棚，没忍住控诉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下午那种呢。”

    林游语：“我不好说...我感觉我们要被坑了。”

    杨绘绘：“？”

    老师笑而不语，甚至哼起了小曲，她有不好的预感，又惶恐地问：“它一定没有攻击性的对吧。”

    头顶月明星稀，老师在下方驾驶室，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

    杨绘绘：“不会攻击我们的对吧......”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窜过来，破风声凌冽。

    林游语眼疾手快，倾身压低杨绘绘的身位，两人的脸颊和泛着银光的利爪擦过，恶臭扑鼻。

    杨绘绘倒吸口冷气。

    差一点就变裂口女了，要命，这玩意儿会攻击。

    几缕长毛不幸落在她眼睛里，疼得她伸手直揉，车辆前灯疯狂闪烁，不知何时，另外两辆越野车已经就位，呈合围之势将那几只“幽灵”的行动范围缩小。

    弯月隐入云层，远处，第一盏前灯熄灭，紧接着是第二辆，最后是他们这辆。

    视线模糊间，杨绘绘听到老师对林游语喊道：“唱歌！”

    林游语立刻起身，随着歌声一同出现的，还有几道惊雷，明黄色的雷光从另一辆车上横贯而出，势如破竹，刹那间原野亮如白昼，带着一层朦胧的红光，直接将黑影捅了个对穿。

    血光乍现，尸体重重落地，抽搐两下，不动了，腐朽的血腥气蔓延开。

    杨绘绘震惊。

    紧跟着又有很多水啊火啊技能从别的车中亮起，林游语歌声不停，嘴角噙笑，曲调越来越激昂，空气中的尘埃震颤，音浪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范围，简直就像是拿了个演唱会话筒。

    各种技能闪耀，带着绚烂的颜色在原野上轰击，有些裹住异端，将其窒息，有些直接点燃一圈火焰让其□□焚身，或是直接凝成火焰的箭将它们接连贯穿，战斗方法各异，但都迅速高效。

    隐约有指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想必其他车辆上正在进行现场教学。

    杨绘绘怔楞地盯着看了半天，才意识到，所有技能上附着的那层红光，是林游语的加持。

    回想起傍晚面对那个异端时，每个人身上出现的白膜，好像是类似于防护的作用。

    天，这是可以给队友加buff的辅助吗？！不仅能增防还能增伤？吟游诗人？

    连唱歌都能是这么酷的能力，那画画可以打出多少伤害？

    黑影如同狼群一般聚集起来，全然不顾先前同伴的死活，它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漆黑空洞的眼睛直视入侵之人，大有将整个原野踏平之势。

    前方黑压压一片，兽类身上特有的气味格外浓郁，混合着原始自然的气味，激起了一些血性，杨绘绘也有些跃跃欲试。

    老师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伸到车顶摁住她的手，严肃地摇摇头：“美术系的不要用能力。”

    “为什么？”杨绘绘困惑。

    老师想了想，道：“因为很强，没有老师指导，会失控的。”

    周围的氛围实在是太热烈了，耳边是林游语的歌声，远处是进攻屠杀的号角，以及其他老师学生畅快的吼叫。

    人类原来也不是完全不能和它们战斗啊。

    皎洁圆月为这个空间染上一层疯狂的味道，在此之下的万物都被这样的光照耀，尽情释放野性。

    杨绘绘忍不住刨根问底：“那您是老师，您现在可以指导我啊。”

    她原本以为老师会找一些别的借口，或是推脱或是强硬拒绝，她都准备好了只要对方回答，随便什么答案，她都不会继续问下去，毕竟不要作死还是第一原则。

    没想到中年人一耸肩，摊手手，很坦然地说：“我没法指导你，我又不会画画。

    ”

    不要脸中又带着一丝理直气壮。

    杨绘绘：“？”

    所以真的是要会画画吗？！

    林游语打嗨了，根本没再管两人的对话，杨绘绘撇撇嘴，露出很失落的表情，老少两人像被关在一个真空的气球里，周围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大概是觉得这样突然沉默太尴尬，老师心有不忍，愧疚感爆棚，于是扭过身子看向回到后座的杨绘绘，单手握拳，举到嘴边轻咳两声。

    “要不，作为让你现在这么难受的补偿，你可以随便问我一个问题，只要不是非常涉及机密的，我都能告诉你。”

    好嘞，上钩。

    杨绘绘一下坐直了。

    这诚意可太大了，其实比起可以加入战斗，这个奖励属实更吸引她一些，她迫切地需要知道和这个世界相关的信息，而老师嘛，对学生最心软了，她上一世就喜欢这么干。

    于是她撩起半边头发，别到耳后，假装勉为其难地样子说道：“好吧，那我想问问老师，目前异端和人类的局势是？”

    “就这？”老师震惊。

    “就这。”杨绘绘点头。

    “局势啊，”老师沉思，“用简单的方式来说就是，原本人类和异端处在一个平衡的位置，就是双方交火伤亡都不会太大，但是近十几年，异端开始活跃起来，像今天你们镇上发生的这种事，其他地区也不少。”

    “但是专家们没有找到原因，或许只是阶段性的现象，因为有了这样频繁的征兆，我们学院的压力才大起来，需要更多强大的新鲜血液。最显著的点就是，招生从一年一次变成了一年两次。”

    他大叹一口气，社畜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话我们这些招生办的老师全年都要外出，到处去找持有刻印的孩子了，谁让人类只有一个专门为刻印设立的学院呢。”

    “大家都要肩负人类的未来啊。”杨绘绘附和着感慨一句。

    “是啊是啊。”老师颇有些沧桑地点头赞同。

    和她想的差不多，人类既然还存在，那一定就是有平衡，不过全人类只有一个给刻印的学院？那人类不会没剩多少吧，还是说刻印者的数量少到这个地步？看来找到机会她还要研究一下现在地球长什么样子。

    她想到一些上一世看到的小说题材，什么海里出现触手种族之类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多时，林游语就把体力用光了，少年喘着气，小口小口调整呼吸，靠着椅背滑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问道：“姐姐、老师，我也可以一起来聊天吗？”

    老师来者不拒，爽朗笑道：“当然可以。”

    杨绘绘则看向其他车辆，发现没了林游语的加持，那几道雷、那几道火、还有几块石头的伤害，好像还是一下杀一个，就是异端死得稍微慢了点。

    她正打算装作没看见，一直关注着她表情的林游语也发现了这点。

    “什么啊...原来我的能力没给任何帮助吗，他们自己也行啊。”少年鼓起腮帮子，气得直跺脚，车子摇摇晃晃两头振动。

    杨绘绘强忍住想要去戳他鼓起的半边脸的欲望，好可爱，像个生气的小河豚。

    然后她真这么干了，对上男生含着笑意的目光，她这才发现被成功勾到了，只能故作正经把手改个方向，揉揉对方脑袋。

    “我觉得很厉害，这才第二次用，老师不是说了我们的刻印比它们都厉害吗。”

    林游语没有动作，依旧真诚地看着她，看得杨绘绘下意识移开视线。

    受不了了，为什么老是喜欢把他当小孩子，但16岁难道不算小孩吗。

    “别激动别激动。”老师憋笑，伸手框柱椅子的范围，生怕林游语摔下来，“余音绕梁和妙笔生花都是需要经过长期学习的能力，所以它才稀有且强大啊。”

    在别车的开道下，他们行进顺利许多，老师单手扶着方向盘，用另一只手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我提上面的一些大牛你们肯定不知道吧。我就来说说这两年学院新来的一个妙笔生花的天才。”

    “他叫柳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