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哨声中比赛正式开始。

    简是先发球的人,当她弹射从地上跳起来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以和莱德差不多的体型为理由,找她当陪练是没有意义的。

    简轻轻松松将球扔到天上,没有夸张,下一秒,她原地跳到十米高的位置,球拍与网球相接触,网球变化方向,极速朝着我所站着的场地飞来。

    我根本没选择接球,当然也来不及躲。

    好在简选择的是外角发球,草坪被网球砸出一个深坑,泥土纷飞,但离我还有一段距离。

    开局不到一分钟,裁判员费利克斯就紧急暂停了比赛。

    “嘿,简,收敛点,你对面站着的可不是吸血鬼。”

    被打断的简有些不开心,网球被她拍得砰砰作响。

    “要不还是让吉娜陪我吧。”

    我弱弱开口,让我继续和简打下去,会没命的。

    “不,就我和你。”简拒绝了我的提议,她无表情地撇了一眼意兴盎然的费利克斯。

    口哨吹响,比赛继续。

    吉娜站在场地旁给我指导着动作要领,在十几双红眼睛的注视下我也渐渐找到了发球的手感,抛起来的五个球起码有三个能挨到拍头。

    发出球后我要立马躲开,虽然简明显控制了接球的力道,但落下的网球还是能在草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凹陷。

    太阳完全落山之前的最后一场,费利克斯提议来一场双人混打,毕竟一直看我在球场上躲着飞来的网球乱窜,也算不上一场良好的消遣。

    亚历克出现在简的身后,他们俩对视一眼,相似的两双眼睛里胜券在握。

    费利克斯将裁判员的哨子扔给吉娜,拉伸着脖子信心满满地走到我身后。

    “你们的对手现在是我。”费利克斯吹了声口哨,“但是先说好,不允许使用超能力。”

    “害怕了吗,裁判长。”

    亚历克接过吉娜递过去的球拍,网球被他拋上又落下,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

    “当然不。”

    新一轮的比赛在费利克斯话音落下的瞬间开始,网球和特质铁拍网接触发出的沉闷击打声回荡在空地之上。

    视线里费利克斯、简、亚历克迅速移动,前一秒还跳起暂停在空中,下一秒就出现在球场的角落,赶在失败前接过敌人角度刁专的回球。

    他们直接忽略还停留在网球场上的我,我所在的位置像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结界,网球的轨道都不会飞过结界上空。

    费利克斯要比简和亚历克更胜一筹,他是天生的运动员,轻而易举地化解双子的每一次进攻,橄榄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折射出充满力量感的蜜色高光。

    “嘿!大块头,看我这边。”

    瞬移出现的简举起球拍,吸引费利克斯的目光,下一秒亚历克从她身后出现,以完全和简相反的方向接过飞过来的网球。

    荧光黄的网球如同一刻极速下落的流星,我甚至能听见它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嗡鸣。

    来不及称赞他们不错的战略和天衣无缝的配合,耳边尖叫响起,人影攒动。

    网球正在急速朝我飞来。

    我被突然的变故吓地愣在原地,其实也没有多久,大概一两秒的时间,或者更短,盯着越来越近的网球,脑海里走马观花涌现出过去的回忆,许许多多人的脸,熟悉或陌生,悲哭或欢笑。

    最后一秒,父亲与母亲离开的背影融合在一起,形成记忆里的一块巨大黑斑。

    就当我以为今天会死在片绿茵草坪上时,我被一股外力扑倒在地,简环抱着将我压在身下,她的身上还挂有半块破损的白色网布。

    穿过简的肩膀,我看到凯厄斯忽然出现,他背对着站立在我面前,黑袍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座大山,将父亲和母亲留下的阴影完全覆盖。

    单手握住飞过来的网球,凯厄斯五指紧握,下一秒,“嘭!”由橡胶化合物制作而成的牢固球体在他手里化成不规则的碎片。

    阿罗赶在凯厄斯发起进攻前出现在他身边,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因为太过用力,表情失去了他平日里一贯的优雅。

    “冷静点,你来的很及时……”

    阿罗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转过头。

    与此同时,赛场上所有的吸血鬼都看向我,血红的瞳孔紧缩,身体紧绷,如同捕食者感受到猎物的存在。

    空气里突然散开的浓郁血腥味难以忽视,后背和草坪摩擦的强烈刺痛让我□□出声。

    简低头看了我一眼,但下一秒她从我身上弹跳而起,将向我飞奔而来的黑影撞倒在地。

    “亚历克!!!”我听见简用她尖细的嗓音尖叫。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翻腾的灰雾将我和凯厄斯环绕其中。

    这是我在沃尔图里第n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我没有梦到任何东西,我在黑暗中伴随着吉娜窸窸窣窣为我换药的声音醒来。

    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上有明显的痛意,我轻哼出声,吉娜立马停下来。

    “感觉好点了吗,多莉。”

    “嗯。”我轻声回复她,喉咙又干又涩,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灭掉不久的火,整个人轻飘飘的。

    吉娜在帮我处理背后的伤口,所以我只能趴在床上,燃烧的壁炉看的眼睛发昏,我转过头去,刚好撞进凯厄斯的一双红瞳当中。

    他正死死盯着我,眼眸里复杂的情绪翻涌,双手相握,放置于膝盖上,不同于往日里放松的姿态,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在用力,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自我禁锢。

    在我转过头来的那一秒,我看见他下颚轻微的颤动,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他从御座上离开并瞬间移动到门口。

    费利克斯这次没有及时出现,反而是凯厄斯亲手带上了大门。

    药膏里应该有麻醉的成分,吉娜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我听的不太真切,隐约谈到了简和亚历克,我想仔细听但实在是难以和困意相抵抗,我又陷入新一轮的昏睡。

    后背和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流了血但不算特别严重,在床上躺了几天,它们基本上都结了痂。

    吉娜为我穿上柔软的棉质长T,抱着我上上下下闻了一遍,确定没有血味后才允许放我出门。

    受伤的前几天我几乎每天都在睡觉,困意席卷全身,连吃饭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最近这种倦意才消退了不少,吉娜担心我每天再这样睡下去会有什么问题,在给海蒂打了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海外长途电话煲后,她决定还是带我去外面走走。

    外面的范围仅限于沃尔图里城堡后面的草坪。

    我跟着吉娜去草坪上晒了会太阳,卧躺在吉娜带来的野餐垫上,意大利中部十月份的阳光带着些许燥意,照在皮肤上暖洋洋的,让我太久没见光的皮肤细胞重新焕发活力。

    草坪上的网球场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前几天这里发生过一起□□。

    用吉娜的话来说,当时在场的吸血鬼就像是疯了一样,在看到我抬起手臂露出皮肤上渗血的伤痕时,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吉娜想要朝独自躺在草坪上无措的我跑去,却被一股不知名的灰雾袭击,然后她说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粒感受不到世间万物的浮萍,只有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在灵魂深处嘶吼尖叫着“救救多洛莉丝”。

    她故意捏细了嗓音,把我逗地笑的前仰后合。

    “万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轻轻抚摸着我头顶的发丝,吉娜对那天发生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凯厄斯以绝对的强势结束了这一切,他满手是血的将我抱起来,直至颤抖的医生从他手上接过我,吉娜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控制没有给我来上一口。

    随即凯厄斯封锁了地下三层,吩咐在我完全痊愈前,除了医生和吉娜,不允许任何吸血鬼靠近。

    “我来这上班的第一天就被海蒂小姐告知不能受伤,更不能流血,很少有吸血鬼能抵抗住从血管里新鲜流淌出的血液的诱惑。”吉娜又凑近我闻了闻,“而且他们总说你很香,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我也揪起一根头发置于鼻下,和吉娜一样,并没有闻出我们俩之间的不同,除了残留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

    “简和亚历克呢?”那天除了凯厄斯,简和亚历克也同样救了我,漫天灰雾就是最好的证明。

    吉娜摇头,刚想开口就被阴影里尖锐刺耳的女音打断。

    “实际上,没有你的日子,我们过得很不错。”

    简从巨大的罗马柱后面走出来,完全接近黑色的衣袍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她将帽子掀下来,阳光照在她白皙无暇的脸上,她在发光,但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不适。

    简还为我带来了礼物,一盒完整的、没有任何运输痕迹的小蛋糕,是我最喜欢的手工蛋糕坊出品,但是没记错的话,这家店位于两千公里以外的英国伦敦。

    甜美的覆盆子、草莓和蛋糕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翘起来的奶油顶证明此刻它新鲜无比。

    在简准备离开时,我握住她划过的衣角,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我诚恳地说,“谢谢你,简,还有亚历克。以及我们说好了一个月的电视换三个空闲下午,还剩下两次练习,你可千万别忘了。”

    “哦。”

    简背过身带上帽子,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她几乎微不可闻勾起的嘴角。

    我请了将近大半个月的假,直到背上最后一块痂终于自然脱落,随着费利克斯和他的好兄弟圣地亚哥重返工作岗位的同时,吉娜也给我带来了重回学校的通知。

    沃特拉城已经进入深秋,好消息是简终于开始接受她小学生的身份,虽然她还不能忍受坐车,但她总能保证与我同时踏入布里尔利学院的大门。

    坏消息是养伤期间,我错过了乔丽娜的生日派对。

    听说那天几乎班上所有的女生都收到了邀请——除了我,她们在琼斯庄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和夜晚。乔丽娜俘获了女孩子们的喜爱,她逐渐成为了一年级三班女生的领军人物。

    而作为班级里唯一“得罪”过乔丽娜的我,自然成为了姐妹军团的眼中钉。

    班级里的男孩子们一般不会参与小女生之间的玩闹,但这一定律在我身上显然并没有发生,实际上有些男孩子的言语比女生还要伤人。

    以莱德为首的兄弟会在我看来是一群烂到骨子里的坏人,他们凑在一起如同一群嗡嗡嘈杂的苍蝇。

    一年级的学生就已经在父辈那里学到了许多恶臭的言论,他们不以此为辱,反倒以谁懂得更多大人口里的黄色笑话为荣。

    莱德从不参与,但也不制止,他沉迷于充当这种“精英谈话”中领头羊的角色,哪怕他时常也会因为那些粗鄙的、不尊重人的、带有明显恶意的言语皱起眉头。

    在一个昏沉的下午,暴风雨来临前夕的狂风将玻璃窗吹的叮铃作响。

    学校安排整个三年级去参观市博物馆,为了保证实践活动圆满举行、不出任何差错,学校安排了许多老师一起去,所以下午就变成了我们一年级的自习课。

    但有些人明显安静不下来。

    兄弟会的众人聚在一起,丝毫不控制音量地大声谈论、猜测着我的身世,女孩子们坐在一旁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一个带着黑框圆眼镜的胖子拍着桌子突然站起来,他像很高兴能够吸引到全部人的目光,肥厚嘴唇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恶毒。

    “说不定多洛莉丝的母亲是个荡/妇,勾引男人生下孩子却不被承认,所以我们才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爸爸,只有一个所谓的‘吉娜阿姨’跟在她身边,但是,谁知道呢,或许她妈妈都将她当成低贱事业上的耻辱……”

    “够了,死肥猪,闭上你的嘴!”

    我忍无可忍,将面前的文具、课本朝着他们一群人丢过去。

    战争一触即发。

    从来没想过我还有打群架的天赋,一对十几的情况下,我还能占据微弱的优势,虽然我也重新负伤,但总比那些躺在地上只会嗷嗷大哭的胆小鬼强上许多。

    在掌管低年级教学和秩序工作的教导主任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我正整个人趴在莱德背上,任凭他揪着我的头发,但就是死咬着他的肩膀不松口。

    这绝对是一起严重的斗殴事故,一年级三班的全部家长都汇聚在一起,莱德父母强势地要求学校将我开除,但吉娜也不遑多让,她并不觉得我的反击有什么不对,反而要求班上参加过这场讨论的学生给我道歉。

    “这里是沃特拉城,先生们。”

    牵着我离开前,吉娜带着怒气地留下这句话。

    等到第二天开学,简直接跟着我一起走进一年级三班的教室,她抱肘背靠在离我课桌最近的白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班上的每一位学生。

    简的威吓很有成效,每一个被她带着彩色隐形的黑瞳视线滑过的少男少女,都会情不自禁地发颤。

    “你快回去吧,简,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还有把这些东西也带走。”

    拉开书包拉链,我将包里的东西指给他看,防狼喷雾、细铁链,甚至还有一根双截棍——全是在听说过我的“伟绩”后,费利克斯他们送过来的,昨天晚上我就将这些武器偷偷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会重新回到我的包里面。

    打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是光明正大的羞辱被暗地里的诋毁所取代。

    在他父母的要求下,莱德解散了原本的兄弟会,并主动找我道歉。

    但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兄弟会,为首的就是昨天的胖子,家长会上,我记住了他的名字——托林·威尔逊。

    不过,兄弟会成立后的第二天,托林·威尔逊就从布里尔利学院退了学,听乔丽娜后来说,他父亲辞去了参议会议员的职务,举家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流言蜚语并没有将我打倒,反而让我心里憋了一股狠劲,圣诞节的假期以体育课的期中考试结束作为开始。

    已经能够勉强和简打一个来回的我,和莱德对战在我看来简直是小儿科,比赛以最终的0比3结束。在莱德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我摆了个自以为很拉风的动作——大拇指慢慢划过脖颈,又狠狠地朝下。

    我在学校里的风评突然开始变好了些,得益于我全是A+的成绩单以及我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的态度,学生们觉得这很酷。

    我还被选作学院圣诞晚会上合唱表演的领唱——虽然芭贝特小姐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拔掉了我面前麦克风的电线。

    但不管怎么样,我的小学生活终于开始变的有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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