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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五十八想活下去的人

    在漆黑的丛林里,内部关系组现在是分别搀着两个“拖油瓶”在逃命,朝尖叫声相反的方向走。黄经理和冯卿卿一左一右架着茶壶,MJ和罗植嘉则搀扶着一把小耳朵。已经在外流亡了几天的小耳朵,不仅自己需要担惊受怕,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他的缘故在冒死,索性把心一横,停下脚步,“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让我自生自灭吧。我这一辈子,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有那么多人惦记。我死而无憾了。”

    黄经理赶快,“呸呸呸!童言无忌。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讲义气的茶壶,此刻也虚弱地回应着小耳朵的提议,“你们不是说,他们只关注特定的目标吗?放下我们,你们走吧。”在这种生死关头,MJ怎么会放任两个小朋友不管,“大家在一起,存活的几率高一些。”罗董也说:“是啊,团结才是活路。刚才在密室里,不就是这样吗?”

    内部关系组当下已生出一种高贵的生死情谊,谁也干不出抛弃和背叛战友的事儿。冯卿卿决定豁出去了,卷起两只袖子,“弟弟,我们刚才毕竟歇了几个小时,体力还算充沛。你们一直在逃,也难为你们了。这可真TM的是团建!”于是,大伙儿接着继续逃命。

    渐渐地,他们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罗植嘉见机说,“我们不如分开走吧,两组人,增加生存概率。”大家彼此看看。黄经理说,“也是,各安天命。“他随机地选择了一个方向,”那我们三个人,往那边去。”内部关系组互道珍重,各自沿着一条岔路而去。

    黄经理和冯卿卿带着茶壶,而后者在低声抽泣。身为人事经理的冯卿卿,平时虽然看着很干练,其实内心十分柔软,最看不得别人哭。她不由问道,“你怎么啦?别是吓怕了吧。”经过了这一天的亡命生涯,茶壶突然顿悟了,风机哥是对的,他们所走的这条路,尽头只有悬崖。他还年轻,还不想死,抽着鼻子说,“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书又没读多少,才去混□□的。”

    冯卿卿气不打一次来,开始教育他,“所以呢?你很可怜是吧?老娘也没爹妈,不也混成今天的模样了嘛。“感情丰富的茶壶,听着别人的痛苦故事,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们三人继续在小路上走着。冯卿卿被他叫了几句姐姐,决定给误入歧途的小弟弟一点希望,”男子汉,来日方长,等活着出去,我给你想想职业规划。“茶壶破涕为笑:”真的?“冯卿卿拍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老娘言出必行!“茶壶顿时不哭了,咧开了嘴,”姐姐,你真好。“

    然而,黄经理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他们,”你们听?“冯卿卿不明所以,“听什么?”黄经理歪头侧耳,“好像有引擎声。”夜深人静,的确隐隐约约地有声音传来。他们寻声而去,终于穿出林子,发现正是游乐城北面的小码头。而码头外的水上,有一艘海上巡警的船在把守,船身带着显著的标识。几人大喜过望,纷纷挥舞着双手。见有人出来,海警的灯光也跟着扫了过去。因为黄经理和冯卿卿的身上穿着显眼的紫色T恤,海警们辨认出来他们是合资公司的人,而这第三个人,恰是鲲岚警方需要保护的其中一名证人。带着戒备,海警将船给靠过去。

    终于得救了,三人靠在一起,喜极而泣。几分钟后,他们披着毛巾,坐在海警的船上,喝着热茶。冯卿卿在打电话,对着那头安慰道,“我没事,你别哭。”可她自己已是哭得梨花带雨。见状,茶壶也赶紧从怀里掏出之前黄经理借给自己的手机,还给对方,“喏,给家人报个平安吧。”手机上,已经有更多的信息进来了。劫后余生的黄经理赶紧打过去,连声音都在颤抖,“女儿,老爸还活着!”

    与之相对应的,MJ和罗植嘉带着小耳朵,继续在丛林里一脚深,一脚浅地逃命。罗植嘉不禁好奇地问:“你究竟是怎么惹上这样的麻烦的?”小耳朵叹口气,道:“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目击了一个毒贩头头杀人。”罗董不明白,“那警察不该把你马上保护起来吗?”小耳朵:“谁说不是呢?可警察信不过,里面有帮派安插的内鬼。我现在被追杀,就是拜那内鬼所赐。”

    跑着跑着,罗植嘉突然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小耳朵:“我也这么觉得。我姐姐是开酒吧的,或许你来过。””哦!“两人同时回忆起什么,不由停下了脚步。小耳朵:”你是。。“罗植嘉:”你姐姐是。。。“MJ看着他们俩大眼瞪小眼,表情十分精彩,狐疑地道,“什么酒吧?”“啊,没事。”两个男人再次默契地同时闭嘴。

    可惜,他们的声音大了些。跟着,前面的黑暗里,浮现了一个影子,“你可让我们好找。”

    早些时候的鲲岚,昴的寿司店:外面挂出了一块牌子,“店主临时有事,歇业半天。”经理通江在礼貌地劝退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让手下给他们派发一些优惠折扣券,算作补偿。

    他转身回到店内,所有的门窗皆不透光,此刻已经全部紧闭。虽然进行了清场,但几十位餐厅的员工们全都在,正在收拾各自趁手的家伙,准备出发。手臂上带着纹身的寿司师傅们,往身上藏着各类刀具。服务生们则在检验枪械和其他武器,就连女生也不例外。没人说话,默不作声地行动着。

    再往里面去的VIP包房内,马隽亨则和关昴在商议着如何应对。昴:“我刚和健司通完电话。到目前为止,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那种环境下的最佳策略。貔貅家的八公子也亲自找过幸运了,现在是十角帮求着我们来救场。鲲岚警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会有任何意见,就等着我们发话。可谁能想到,这棋盘上会出现‘意外’呢?”

    马隽亨沉吟着,“最意外的,可不是那三个‘清道夫’。”昴:“你是说那个女孩子。顾亚美?“马隽亨用手指在敲打着桌面,沉吟着,“昴,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或许为时过早。但我越来越有这种微妙的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在指向着她。你看,她一个远从赤枫而来的孤儿,在短短时间之内,串联了多少人?这不由得我不予以联想,她究竟是不是下一任的大族长候选人。“自从老爷子过世之后,这是他们四位族长最关心的议题。他们曾经想过,也列举了儿女们中可能的候选人。但千算万算,却冒出来一个MJ。

    听马隽亨这么一说,昴也思量着,“如果她真是老爷子的私生女,就一点也不稀奇了。四十年前,你我也曾亲眼目睹过老爷子是如何上位的。事情就算再莫名其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意外’?”马隽亨:“我们也只能稍后再考虑了。他们这漫长的一天,还没有结束呢。她现在是和查尔斯在一起,这万一。。。“昴的口气却是十分笃定,“没有这个‘万一’。如果是大族长的候选人,就一定会逢凶化吉。”马隽亨点头,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回到丛林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死神,正是为首的清道夫阿东。他对耳麦里剩下的阿北说,“我找到小鱼了。你往东南向,大概500米。”

    紧张归紧张,从小受着绅士和骑士教育的罗植嘉依然上前一步,把MJ和小耳朵护在了身后,“你若是求财,我们好商量。你若是想离开,我替你想办法。”大概是觉得他这样的反应很有趣,阿东道,“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和我这么说的人。他们要么是怕得要命,要么是恨得我要死。“自己的手里可有枪,而且杀起人来,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反观对方三人,全是手无寸铁,一点也不像会功夫的样子。

    阿东不禁感到好奇,罗植嘉哪里来的胆量同自己谈判,于是举起手里的枪,示意他让开,“你不是我的目标。如果你怕我,我会放你走。如果你恨我,要挡我的路,那么我送你去和之前的那几个人作伴,一同去见阎王。再加上你身后的那个小子。”小耳朵此刻反倒坦然起来,决心面对自己的结局,对罗植嘉说,“你是辰祈哥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你们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是我没这个命活下去。哥哥,你让开吧。”MJ赶忙拉住他。

    罗植嘉:“你既然叫我哥哥,我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好一出兄弟情深呢,我都快被你们感动啦。”饶有趣味地研究着他们,阿东马上驳斥道,“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我们从今天一早起,就跟着这个小子。你要是说另外两个跟着保护他的人,是他的哥哥也就罢了。可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身上还穿着紫色的T恤,我见过。是今天公司搞游园活动吧?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俩是兄弟的概率会是多少?!“一番精彩的分析,直说得小耳朵和罗植嘉面面相觑,开始怀疑人生。这该怎么解释?

    阿东见和罗植嘉在一起的MJ也是穿着紫色的T恤,顿时有了一个猜测,“我劝你,别在美女面前逞英雄。我这可是真枪实弹!“他挥舞着自己的枪,耐性在流逝。眼看着小耳朵要冲上去领死,MJ和罗植嘉紧紧地拽着他。

    此刻,阿北也摸索着过来了。两个亡命之徒,对上三个又累又饿、又不能打的人。阿东有点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你们两个无关的人,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MJ在悄悄地拨通健司的电话,把手机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大着胆子走了出去,站在其余两人面前。罗植嘉和小耳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均诧异地望着她。然而,MJ却十分镇定,“查尔斯,我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阿北不禁“嘶”了一声,“小妮子,有点胆色呀。”

    留在游乐城外,负责现场指挥的健司的手机响了,“是MJ!“他打开了免提,圭伊子和马辰祈立刻凑了过来。阿苍带着受伤的黑衣人弟兄,已经先撤出来了,正在边上处理着伤口。他一听到有里面的消息,不顾医护人员活只干了一半,也赶紧过来。四个人围着手机。手机里传来的,是MJ和剩下的两名清道夫的对峙。MJ的声音:“我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阿北:“小妮子,有点胆色啊。”小耳朵:“姐姐!”罗植嘉:“MJ!“他们还是遇上了!众人皆是一惊。健司急忙按了自己这边的静音,以免声音传过去,给MJ带去麻烦。他跟着挥舞了一下手,示意让边上的人迅速定位MJ的手机号码,虽然信号在丛林里不一定很准确。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继续听着。

    与此同时,在游乐城内,陶震的那队人总算搜索到了丛林的外围。他的耳麦里传来了健司的指令,“他们都已经遇上了,剩下的两个清道夫,和MJ、查尔斯、加上小鱼。在丛林里,偏东南。”一听到这个炸裂的消息,大家不再小心翼翼地推进,而是赶紧朝那个方位,迅速地集结过去。

    那头的阿东,见眼前这个女生的胆子更大,很是意外,“反正我们已经找到了目标,也没打算活着出去。我倒想听听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而在MJ的脑袋里,已经形成了一份心理侧写,“你们或许是为了钱,但我看你们十分专业,又讲原则,并不滥杀无辜。为什么必须要死呢?”“切!”阿北不屑一顾,“你们这些养尊处优、家庭健全的人,怎么能想象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是不易!”他是有感而发。现在,阿南已经死了,他们俩不过就是一时半刻的命。

    MJ偏头指向罗植嘉,“他或许是,我可不是。我是养父母从檠曳收养的,当时我差不多12岁,又瘦又小,被人关在笼子里。就算这12岁,也只是测骨龄得出的估计。”听到檠曳两个字,他们顿时认真了起来。先前,健司和MJ提及过三个清道夫是外来的,还描述了大致的体貌特征。凭着自己超乎寻常的直觉,MJ此刻想做的,是想与对方建立情感联系,尽量拖延时间,为小耳朵赢取生存的机会。她看阿东和阿北的表情,证明了自己所说的内容,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阿北道,“你也是?。。。”阿东则没有说话,在判断这话的可信度。

    电话那边的四个人,彼此看看。阿苍有点震惊,“约翰逊小姐这是在编故事,想拖延时间吧?”这里知道一些MJ身世的只有马辰祈,他说:“是真的。”闻言,圭伊子和健司均心中一凛,继续听下去。

    MJ:“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因为在被解救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进进出出精神病院。如果不是因为人贩子,我或许就像你所说的,会是个养尊处优、家庭健全的普通人。”小耳朵听闻MJ这凄惨的身世,喃喃了一句,“姐姐。”罗植嘉则压抑着万般情绪。

    阿北:“那你现在呢?”MJ:“我是遇到了好人。你们或许没想着今天能活下去,但就像你所说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生存就是不易。能活着,谁会想要死!能有家人惦记,每一刻都该珍惜!所以,我不想死。”她这番话,有点振聋发聩的味道,直击两人的心房。说得阿东和阿北都沉默了。阿东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你说了半天,还是希望我们放了他。可放了他,我们就没有完成任务。”

    然而,MJ反问道,“完成谁的任务?把你们从小训练成死士的人,关心过你们的生死吗?他们是不是也把你们关在笼子里,饿着你们,随便地打骂你们。告诉你们说,只有杀掉别人,才能够活下去?”两个一心求死的清道夫,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这个陌生的女人,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瞬间洞穿了他们的灵魂。阿北已经有点泪目,转过身去。

    MJ也有一滴泪,在无声地滑下脸颊,“这,为什么是对的?!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给我们灌输的理论,视生命如草芥。这不是我们该有的命,如果是,我就要改变它!”她没有区分“你们”和“我们”,她的口中只有“我们”和“他们”。

    随着MJ犹如控诉般的演讲,阿东和阿北不由放松了戒备。他们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得格外地远。震和一群黑衣人很快发现了他们,悄悄地包抄了过去。

    阿东有点被打动了,“可即便我们放了他,自己也还是活不了。我们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上帝也不会收我的吧,死后只有下地狱那一条路。”MJ并没有反驳,“但最起码,你们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为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他,还有家人等着他回去。如果能活下去,我想他会珍惜每一天。你们没能实现的心愿,至少他还有机会。而如今,这份选择生死的权力,就在你们的手上。”

    阿东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是骗我们的吧?我们从小到大,被骗了太多次。”MJ上前一步,“我叫MJ,你叫什么名字?“阿北:”我叫阿北,他叫阿东。“MJ:“好的,阿东阿北,我们可以拉勾。无论你们的灵魂去往哪里,你们都可以看着我。”阿北正想把手伸出来。但就在这个时候,震他们赶到了,将五人团团包围,端着枪,大喝道,“举起手来!”

    这一声,令阿东和阿北产生了条件反射。他们背靠着背,也举枪面对着十来个黑衣人。他们之所以离小耳朵稍远,正是因为MJ一直在吸引他们的视线,阻隔着双方。现在,小耳朵和罗植嘉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护在了黑衣人身后。两名清道夫眼看错失了击杀的良机,已无第二次机会。大家持枪对峙,中间隔着个MJ。震不得不有所顾忌。

    震说,“放她走。你们已经没退路了。别再伤害无辜了。”MJ却说,“他们没想伤害我。他们不是随便滥杀无辜的人。”阿东和阿北听了,是切切实实地被感动了。阿东笑了起来,很点狂,也有点释然,“MJ,你真是个特别的女人。如果让我们早点遇上,或许。。。“他存了借对方的枪自尽的念头,将眼一闭,做出了扣动扳机的动作。

    ”别!“仿佛有所预判,在那个瞬间,MJ扑了上去,带倒了阿东。在他们倒地的那一刻,阿东的眼里满是震惊。震惊的可远远不只他一个,震大喊,“别开枪!”所幸,一枪未发。阿北也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明显松懈了下来。趁这个功夫,黑衣人则一拥而上,缴械、搜身、顷刻间把两人给控制起来。

    震放下枪,把MJ从里面抢出来,赶紧拉出了战斗的圈子,斥责她道,“你疯啦!不要命啊。”见危机解除,罗植嘉和小耳朵也围了过来。MJ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是啊,我是个疯子。你们不知道吗?”罗植嘉却还有心思开玩笑,表相地表白道,“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是忘不了。”小耳朵:“姐姐,你刚才实在是太酷了!”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迎来了美好的结局。震说道:“我们走吧,赶紧出去。外面的人等我们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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