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自抱着华嫱在漩涡之中飞速地旋转，适应了这巨大的可以瞬间将小船撕裂的力量之后，荀自用灵力撑开了一个灵力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力量，让自己和怀中人能够稍微安静地呆上一会儿。

    傀儡师对华嫱的控制消失，此时她的意识终于醒转了过来。

    看到荀自的第一眼，她眼中含满了泪水，但是不是为了宣泄心中的害怕，她只是痛苦不解：“为什么父王要这样做？”

    荀自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王姬和世子二人都是沐月湖底精泥所制成，托生在王妃的肚子里，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如果说以前，有人跟华嫱说她生来只是个工具，她一定会觉得这人可恶，故意骗她吓她。然而现在，她已经被自己以为的亲身父母骗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闭上眼，让眼睛里的泪水流干净，再睁开眼，眼眶虽然红红的，但是已经不再流泪了，她抱着荀自，仰着头望着他：“我不想死。”

    从小到大，每一次有危险时，都是荀自救的自己，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四周，是如此的可靠。

    现在，荀自又一次将自己从漩涡中救了出来，她抱着荀自的腰，想听到自己生的希望。

    但是荀自沉默了。

    这个祭祀仪式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沐月湖底的晶核会一点点吸干华嫱的生命。

    荀自的沉默让华嫱越发确信自己的感知不是错觉，自从进入到这旋涡之中后，她就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一丝一丝流失，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感觉。

    “我可以救你。”荀自的话让华嫱再次燃起了希望，她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荀自。

    荀自想起了那时候在殿中时，大祭司对自己说的话。大祭祀身上其实也是沐月神族之人，但是他一直遗留在下界，等待着见证沐月神族最终的命运。

    知道了荀自想要救王姬，大祭祀终年平静的面具后有了一声叹息：“我镇守神殿不能离开，你是我身上幻化出来的分身，替我见见这个世界。你身上也有沐月神族的血，如果你要救哪个王姬，那么就用你自己的命去救吧。”

    荀自点点头，并不曾畏惧：“谢谢大祭祀。”

    说罢，转身离开了神殿。而大祭祀的声音在其后淡淡飘远：“也好，这样的死亡也未尝不是得偿所愿。”

    现在，抱着华嫱在这旋涡之中，荀自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对王姬是什么样的情感，但是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王姬的命。

    现在，他对王姬说自己可以救她。然后，就在王姬错愕的目光之中，伸手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和王姬的手腕，然后，他用自己手腕处的破口紧紧贴住王姬手腕处的破口。

    华嫱神奇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虽然仍旧在不断地流逝，但是荀自的生命也在源源不断地从手腕交缠处传渡到她的身体里面。

    华嫱欣喜异常！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荀自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而他的身形也摇摇欲坠起来，甚至维持着的灵璧也摇摇欲坠快要破裂，华嫱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唰地抽卡手腕，抬头问荀自：“你说的救我，是不是用你的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荀自虚弱地笑了，他在华嫱面前极少笑，现在却终于放松地笑了：“王姬不要任性，把手伸过来，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你要自己贴近。”

    华嫱已经明白了，事实的确就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自己的确想要活下去，但是，自己能够用别人的命活下去么？而且这个人还是荀自，王姬知道自己不能。

    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在真正面临它时，华嫱反而显得平静。她再次抱紧了荀自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声音闷闷的：“谢谢你，荀自，其实我说讨厌你是假的，我喜欢你。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能做一个自由的人。”

    说罢，她松开手，跳了下去。

    晶核彻底吸干了华嫱的生命，在转瞬间，她就消失在水流之中。

    失去了力量的荀自虚脱异常，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拦住华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了下去。

    他依旧固执地伸出手去，想要救回华嫱，但是徒劳无功，最终，他也身子一顿，跌了下去，掉进了旋涡之中。

    在虚空之中，大祭祀的一声叹息轻轻响起。

    意识不知道流转了多少瞬息，荀自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现在并不在旋涡之中，他身处的地方一片纯白，什么都没有，只有大祭祀站在他面前。

    我这是……被救回来了？

    荀自挣扎着起身，跪了下来：“求大祭祀救救华嫱！”如果您可以救我，那么一定可以救华嫱的吧？

    大祭祀摇摇头：“即使是我，也不能够违逆命运的因果，我没有办法现在救下华嫱。但是我可以给你留一条路，让你找到华嫱，但是前提是你要经历百世轮回，依旧不能忘记她，你愿意么？”

    荀自抬头，眼神坚定：“我愿意。”

    大祭祀再次轻轻叹息一声，将荀自投入轮回之中。荀自是他的身外化身，是他那些剥离的情感和执念，如果他真的如此渴望，那么救让他这样去吧，也算是自己的另一种活着的方式了。

    后来的荀自经历了生生世世的轮回，他修炼轮回之力，恍惚中总记得自己是为了寻找什么而修行的，但是却总是想不起来那隔着时间的那个人。过于久远的时间和漫长的经历让他变得冷漠，已经遗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投身轮回之中了，也成了林仙初次见他时那副冷漠的模样。

    大祭祀并不知道荀自后面会如何，他也没有精力去关注了，因为现在，他已经感受到，沐月湖中的晶核快破了，里面蕴含着一股极大的力量，要划破晶核，冲天而出。

    大祭祀的感知没有错，在几息之后，两道人影冲破了晶核，在沐月湖上斗得日月变色，那正是叶子宁和紫阳仙子！

    当时，紫阳仙子被子宁拽入地陷结界之中，虽然没有办法挣脱，但是她立刻打开了自己的防身法器混元玉，这混元玉也是上古神器，是天玄宗宗主机缘巧合所得，以混元太极之力，巧妙地卸去所有的攻击之力，取四两拨千斤的巧妙。他将这玉送给紫阳防身，而这玉平时时就只如同一块普通的玉佩，此时遇到了地陷之中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破坏力，便立刻自动开启了防御，将那袭来的种种力道都变换了轨迹散了出去。

    因为这混元玉的保护，紫阳仙子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子宁就不同了，她不但被这地陷结界中的混乱力量所伤到，而且紫阳身上的混元玉的力量也有不少伤到了她身上。

    不过转身之间，子宁就被七八道力量打中，一时之间不备，松开了紧握紫阳的手。现在局势逆转，紫阳仙子一下子得到了自由，就立刻想要脱身离开。

    子宁原本就是抱着和紫阳仙子同归于尽的想法将她拽进来的，此时怎么甘心放她离开，眼见着紫阳有离开的想法，她立马忍着伤害，立刻靠近，驱动斩天剑就要刺过去。

    紫阳如何肯束手就擒，只要出去了，外面有自己的宗主父亲在，这叶子宁再也伤不到自己，她才不愿意和叶子宁在这下面死斗。

    于是她一边驱使着混元玉卸去叶子宁攻击的力度，另一边极力往外，想要尽快离开。

    子宁原本就强行驱动斩天剑，内在有损，现在又被地陷结界中的力量所伤，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控制住紫阳仙子。

    这让她如何甘心！

    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她停下了，不再追击紫阳仙子，开始启动了献祭仪式。

    身后不再传来阵阵剑锋，紫阳仙子好奇地回头一看，结果看到，叶子宁手执斩天剑，将自己的剑灵喂给了斩天剑，然后手执斩天剑，在自己的脖子上割了一刀，鲜血涌出，却尽数被斩天剑吸收。

    剑灵献祭！

    这剑灵献祭是剑修的杀招，对于剑修来说，剑灵如同人魂，而剑灵献祭，就是将与自己本命相连的剑灵献祭给剑器，同时以自身之血缔结契约，从而释放出剑器中的所有的威势。当然，这剑灵献祭也是绝杀之术，只要使出，使用者就绝无再生还的可能。古往今来，用这剑灵献祭的剑修并不多，但是每一段和这有关的故事都格外惨烈。

    紫阳心中一惊，加快了逃离的力度，她要赶快离开这个疯女人。

    但是已经晚了。

    此时此刻，剑灵献祭仪式完毕的子宁，宛如上古神帝在世，完全掌控了斩天剑。但是，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剑灵全部献祭给了斩天剑的子宁，已经须发皆白，因为被剑器的杀气所笼罩，此时她的瞳孔成了赤红色，变身白发随着剑气之风而扬起，赤色的瞳孔让她宛如魔君。

    她举起斩天剑，向上劈去。

    此时，紫阳仙子已经逃到了结界边缘，她心中一松，只要逃出结界，身后的危机就解除了。

    但是，还没等她动手，她头上的结界就已经被打破了，打破结界的正是子宁挥出的剑气。随着这破碎的结界一起飞出的，是被这剑气冲击的紫阳仙子。

    转瞬之间，子宁飞身而出，来到了飞出结界外的紫阳仙子面前。

    紫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离开了结界而高兴，下一秒，就看到难以承受的剑气灭顶斩下！

    下一刻，紫阳魂灭。

    在沐月湖边看到这一幕的天玄宗宗主目眦欲裂，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