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翩翩却噗嗤一声：“怎么可能，我吓他的啦！”

    原来许翩翩年纪虽小，当时也只是个中学生，但是却比胡力不知道聪明到哪儿去了。

    “他老觉得有冷风是因为我偷偷把他房间的中央空调打开啦，呜呜声是我丢在他衣柜里的录音机里的声音，遥控就能打开啦，至于那只手嘛，”许翩翩莞尔一笑，“我在网上买了个塑胶手，插上长杆子，从我的房间窗户那里伸过去敲他的窗户的，哈哈哈。”

    时隔多年，许翩翩讲起来仍然有些乐不可支。

    “然后胡力那个傻子第二天见到我，还哆哆嗦嗦地，还想嘴硬一下，结果我一吓他，他就彻底服软啦，只求我保护他。”

    于是胡家夫妇很惊奇地看到自家那个小霸王儿子跟在许翩翩身后，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很是惊奇。

    但是他们本身心大，想着男孩子就要摔打着养，加之内心真是把许翩翩当自己干女儿，甚至还存了一些撮合这两个孩子的想法，乐见其成。

    胡家夫妇可能没想到，儿子不是在对女生献殷勤，而是对老大献殷勤，直接拜许翩翩为老大了！

    胡力最开始对许翩翩还不是很服气，但是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跟久了，发现许翩翩的确比自己聪明多了。

    自己不会的，她会，自己听不懂的，她懂，不说读书比自己好太多了，简直是学校里的优秀学生代表，甚至连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都比自己强太多了。

    是的，在胡力跟在许翩翩屁股后头跟久了后，许翩翩也许是升起了一点保护小弟的自觉，偶尔还帮捅了娄子的胡力打打掩护。

    关键是她长着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说啥别人都信。

    所以此后，胡力碰到被老师揪住干了坏事，爸妈要家法伺候的时候，胡力都请老大江湖救急。

    时间久了，胡力就真把许翩翩当自己老大了，尽管他比许翩翩还大一岁。

    但是后来，他不知道怎么了，怎么到高三毕业后，许翩翩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了。

    许翩翩讲到这里，也没有继续往下讲了，为什么不咋搭理胡力，她也不说了。

    似乎是想这样就这样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然而林仙心中却若有所思。

    他头一次听许翩翩讲她中学时的事情，在那段时间的许翩翩和现在的差别很大，从她的讲述中，好像就是高中毕业后，一切就都变了一样。

    发生了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女生是怎么想的，但是从人之常情来推测，许翩翩在读中学时性格还不像现在这么疏离，即使经历过父母先后去世这样对人打击很大的事情。

    然而她不想说，林仙也没有再追问。

    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敞开心扉的，那一定是很信任自己的时候。

    吃完饭，林仙带许翩翩去了一个秘密基地。

    这里是江水汇聚之处，水流丰富，周围有几座小丘陵。

    翻过丘陵，顺着入江的小溪往上游走，穿过狭窄的石洞，豁然间便来到了一处清潭独在的幽静之地。

    四周岩壁高耸，高大的树木遮蔽了炎热的太阳，留在这里的空气清净又幽凉。

    一条小溪流从上游石壁上跌落，形成一道小小的石瀑布，在这石瀑下形成了一个碧色的深潭，潭水顺着地势往下，下游是一条长长的涧溪，溪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里自有一方小天地，隔绝了外面的炎炎夏日与喧嚣。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林仙经常来这里溯溪，翻开流水的石块找找鱼虾，在深潭中游游水，很是惬意。

    他能够凭直觉感知到，许翩翩也喜欢这样的地方。

    她就是是一只停留在温室中的热带雨林蝴蝶，渴望着这些有生机的东西。

    果不其然，见到眼前的景色，许翩翩的眼睛真正地亮了起来。

    她踩着拖鞋，有些兴奋地踩到溪流中，林仙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她便仰天摔了个跤。

    林仙赶紧踩到水里去把她拉起来。

    许翩翩从水中站起来，却咯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久违的好玩的事情一样。

    转手就泼了林仙一身的水。

    林仙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又怕她再摔跤，赶紧跟她交代：流动的溪水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要踩小石头，容易站得稳，不要踩大石头，底下容易滑动摔跤。

    怎么陡然觉得自己有些像老父亲一样了？林仙扶额。

    许翩翩的眼睛却亮晶晶的，拉长着“哦”了一声，转手又泼了他一身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林仙也不客气了，转身就掬起一捧水回泼了回去了。

    二人你来我往在溪水中玩了半天，周围没有任何人来围观来评判，她们的心情也无比的放松。

    玩累了之后，两人找了一块可以晒太阳的大石头，坐在上面静静地等待太阳把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晒干一些。

    在这样的情景之中，人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许翩翩闭着眼睛晒太阳，眼泪却突然从眼角流了下来。

    听到她抽泣了一声，林仙慌了，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哭了？

    他两手有些无措，但是看着许翩翩的眼泪越流越多，连肩膀都轻轻抖动起来后，他忍不住伸出双手，将许翩翩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溪水是冷的，许翩翩的泪水是滚烫的，烫在了林仙的胸膛上。

    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女孩儿的泪水，林仙的心胸中腾起一股酸楚的情绪，这种酸楚，是因为怜惜。

    “我妈妈，是一位很喜欢户外徒步的女性，和大多数女性不一样是不是？”

    “但是我小时候，很以妈妈为骄傲，我觉得她真的是，太酷了。”

    “小时候，妈妈也经常带我来到这些地方，淌过溪水，翻过山丘，走过长长的路，再喝到最甘美的水……”

    许翩翩靠在林仙怀里，谈起了自己很多年没有谈过的妈妈，她的语气中有欣喜，有怀念，也有隐藏的痛苦。

    “但是有一次，她去了塘沽米拉雪山，就是这一次……她失去了音讯……”她的声音又再度哽咽起来。

    “别人都说她已经葬身在大雪山里了，可是我不信！我小时候曾经想自己去到哪里，把他找回来！”

    许翩翩的话音一转，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冷酷的恨：“可是我后来发现，居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还在怀念着妈妈，别人早就已经把她忘了！甚至我爸爸，早早就带了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儿！”

    她仰起头，目光中的冷意刺伤了林仙。

    林仙心中撼动，他用手掌轻轻盖在许翩翩的眼睛上：“人生的路很长，我们不能决定别人做什么，但是可以决定自己做什么。”

    许翩翩安静了半晌，眼泪又流了出来：“后来我爸爸车祸去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内心的感受是那么复杂。”

    她又靠在了林仙的怀中，两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你说的对，自己可以决定自己做什么。我原本想长大后自己再去那雪山的，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