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仙的背影，荀自竟不自觉有些紧张。

    但不过这种紧张的情绪只是一刹那闪现而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修炼的功法历经轮回，早就修炼得不动七情，心境最是平稳。

    如果他的心绪如同常人一样丰富，他早就在这数次的轮回中，因为那交错的记忆和情感而疯掉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混沌之境这样的非人的化身一般，虽然有着人的□□和记忆，但是本能上早已不成为人了。

    所以他从内心深处，压根儿不相信混沌之境会有人的情感，也压根不相信正在分裂的红梅会罔顾自身安危，就为了再把红玉创造出来。

    这一点儿都不理性！

    而当他看到林仙手中的轮回之气形成的剑刃隔断了红梅化身的两颗脑袋时，他的心中震惊了！

    此时那掉下的两颗头颅上的五官已经初具模样，已经能够看出红梅和红玉的样子了。

    红梅竟然放弃了自己，就是为了在彻底融合之前，把红玉分裂出来！

    尽管这个过程失败了。

    已经失去了身体的两颗头颅睁开了眼睛，望着彼此，竟然还是微笑着的。

    “姐姐……”

    “红梅……”

    她们并没有能够说更多的话，轮回之气斩断了她们体内所有的混沌之气的循环，她们已经是无源之水了。

    下一秒，连带头颅和身体都消散在空气中。

    她们消散了，带着彼此，一起消散了。

    尽管斩断了这一对姐妹，林仙的神色却并非大获全胜的喜悦。

    他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灰尘，小心地拢在一起，轻声为红梅和红玉念了祝词。

    荀自静静地站在他旁边，轻声说道：“愚蠢。”

    林仙却并不反驳，他不觉得自己为红梅红玉超度的行为愚蠢。

    荀自却依旧不能接受一般，嘴里不断地说着：“愚蠢，愚蠢，真是愚蠢！在这样的处境下，明明不可能把红玉分裂出来，为什么宁愿冒着生命危险，还要去渴求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真是愚蠢！”

    林仙终于听明白了，荀自在骂红梅。

    本与他无关，他的心中却翻涌出一股强烈的情绪，他大声反驳道：“不是的！因为内心的情感所驱动怎么会是愚蠢的事呢？！”

    荀自愣住了，他不知道林仙为什么突然情绪这么激烈，然而他依然坚持自我：“红梅红玉不过是混沌之境的化身，披了一张人皮而已，你还真把她们当人了？更何况，就算是人又如何？因为内心的情感而做这种不理性的事情，本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说着说着，他的神色激动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拍下身上的浮尘，犹如拍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一般：“我们都是修仙之人，追求的本来就是大道长生，本就应该克服内心的七情六欲，追求无上的力量才能真正得登大道！那些情感不过是阻碍我们进步的累赘，红梅红玉真是愚蠢！”

    “所以呢？追求无上的力量之后呢？”体力的巨大消耗让林仙此时盘腿坐在地上，但是他仍旧仰头看向荀自，神色坚定，眼神不屑。

    “追求无上的力量就是……”荀自原本神色狂热，继续想说着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就卡壳了，神色也凝固住了。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追求无上的力量是为了什么。

    在数不尽的轮回之前，在他还是个小道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师傅仙去，身边的人一一离开，那时候他就坚定地想要修道长生。

    在经历数不尽的轮回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要追求无上的力量，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

    然而今天，林仙的问题却让他的思绪恍惚了。

    他以为自己会说，为了跳出生老病死人世疾苦，然而在这漫长而模糊的记忆中，他却回忆起了师傅温和的声音，听到了师妹的笑声，看到了师兄的背影。

    原来自己最开始修道，就是为了留下身边的人，一直一直留下他们。

    一滴泪水自荀自久已干涸的眼角流下，他用手掌捂住眼眶，嘴角却苦笑起来，心里想着的却是：愚蠢，今天的自己真是愚蠢，居然变得这么感伤，一定是这个破地方的影响。

    林仙没有留意到荀自的情绪，他站起身来，看这四周扭曲的空间，神色凝重地提醒荀自：“这个空间要坍塌了！”

    荀自早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的脸色一瞬间已如平常。

    他环顾四周，只见空间的边缘如同在沙漠的热浪中一般，扭曲变形，周围的物体不断倾轧，似乎多维同时存在。

    混沌之境的坍塌不是像房屋地震一般，碎石瓦片掉落，房屋不存，而是变得混乱，就像是维度坍塌缩小一般，逐渐消失。

    如果不能及时出去，就会随着混沌之境一起消失。

    如果是以前的林仙，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已惊慌失措。

    然而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以来，林仙觉得自己经历的太多，从心态上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个普通人的心态了，此时面对这样的情况，竟然还很冷静。

    “现在必须要找到混沌之眼，控制了混沌之眼才能够控制混沌之境，才能够出去。”荀自一边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气场变化，一边和林仙说道。

    可是他没有说的是，现在混沌之眼已经没有了化身，如果它和混沌之境彻底融为一体，那么别人是无法发现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混沌之眼是么？”林仙的语气虽然是问荀自，但是他看荀自的表情，已经知道情况如何了。

    荀自的表情很难看。

    如果找不到混沌之眼，等到混沌之境坍塌完毕，自己也会彻底随着混沌之境而消失。

    真是没想到，自己数世修仙，所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不甘心！

    但是荀自看到林仙的表情，心中却是微震。

    林仙的表情虽然严肃，但是却并不慌乱。

    他并不认为这个才活了短短二十多年的人，面对死亡和消失能够比自己还镇定。

    “你有办法？”他问林仙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