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除了恨，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事情恐怕非你所讲述的那样吧？”林妙妙一击中的，直截了当地问平媱。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安静了下来，而这次，当平媱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变得更加艰难：“你……一定要知道全部？”

    这和她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然。”越是隐秘的，就越是重要的，林妙妙当然想知道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

    平媱的声音再次讲述，但是这次，这声音中再也没有了激愤，更多的却是久远的愧疚。

    “教主，也就是我的师傅，并不是诸华清杀的，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你们教主呢？”林妙妙很不解，从平遥的讲述来看，这个教主当时是平媱的师傅，传授她术法，对她也很好，平媱完全没有杀他的理由。

    “因为当时，我的师傅的阴月功法已经修炼到将要突破的境界了，他需要十二人做祭祀炉鼎，来助他突破功法。而诸华清，就在被选中的那十二人之中。所以我才……”

    “所以你为了他就杀了你师傅？”林妙妙觉得不能理解平媱的脑回路，“你的师傅教你功法，对你那么好，而且后面可以给你更多，可是那时候的诸华清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居然会为了他去杀了你师傅，这不是自毁前程么？”

    林妙妙非常不理解，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自我利益更重要的了。师傅能给她更多，她就会跟着师傅，别人如果什么都不能给她了，就什么都不要想从她这里得到，所以她一点儿都不能理解平媱，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平媱并不知道林妙妙心中怎么想，也并不关心她心中怎么想，继续说道：“那时候，师傅已经知道我和华清两个人相互喜欢了，但是……他看不上华清，他说要帮我找个好的。我跟师傅说我就要和华清在一起，但是后来，就知道了华清已经被选中做了献祭的人。”

    “后来我私底下把这个消息告诉华清，当时他害怕极了，说他不怕死，但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他还说，要是没有了师傅，我成了教主，那我们两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林妙妙听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他明明就是怕死，还装作一副舍不得你的样子，骗你去对你师傅下手！”

    平媱并没有反驳，在这样的回忆中，她也许是想起了许多久远的快乐时光，连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吧，但是当时华清真的带给了我许多快乐的时光，我也真的想和他继续在一起。”

    “所以就为了这个，你杀了你师傅？”这个女人说她天真吧，她能够对自己的师傅下黑手，说她心狠手辣，可是她又是个恋爱脑。

    林妙妙不知如何评价，可能这就是修道之人，遵从本心，不通人□□故，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但是从某种情况下来说，也挺可怕的。

    如果是自己，自己觉不会这样做，这种不理性的行为只会把自己带入灾难之中，林妙妙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

    “其实，如果真的能够这样，我们是能够过着幸福的生活的，”平媱话音一转，语气变得激愤起来，“但是！诸华清他言而无信！他哄骗得我杀了师傅之后，趁我们两败俱伤之际，夺取了我和师傅身上的内丹，要不是我侥幸逃走，那我就已经死在了十几年前了！”

    “这人真是心狠手辣啊！”林妙妙不由得感慨道。

    而平媱也忍不住痛苦地认同：“是的，他是那么的心狠手辣，一点儿都不念旧情，他就不想和我过快活的日子么？”

    林妙妙无言以对，都这样了，这平媱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对于诸华清这种男人，她很清楚，这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功利主义的男人，爱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附属品，最终都要为自己的利益让路。

    不是因为他心中天生没有人类的情感，而是因为他劣质的天资，恶劣的处境，让他没有资格去追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林妙妙为什么对诸华清的心理这么了解，因为她能够从直觉感知到，她们是同类人。

    平媱的过往回忆完了，她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进而有些自嘲：“这些就是我和诸华清的恩怨，你都听完了，还要和我合作么？”

    “当然。”这样的女人，她因为感情蒙蔽了双眼，但是这样的女人也最重感情，至情至性之人总归比她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要好些，林妙妙心中如是想着。

    但不过她跟着补了一句：“但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杀诸华清。”

    “没关系，我会，我教你。”平媱似乎并不觉得那是难事。

    “你舍得？”林妙妙紧跟着问了。

    平媱像是泄愤，又像是发泄一般反驳道：“当然！再有机会，我一定亲手扒了他的皮做成人偶！”

    林妙妙挑挑眉，这样的女人说的和做的经常不是一样的，但是无所谓，只要她现在能够帮自己救活陈哲就行了。

    两人的交易谈到下半场，终于说到了怎么救陈哲的问题。

    平媱这时候才说道：“在阴月教分部哪里的黑雾中伸出的黑色鬼爪并非凡物，这和我们阴月教修炼的功法有关，这是从地狱阴司中召唤出来的鬼爪，所带给人的伤害也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连人的魂魄也会被抓走部分。”

    “那这怎么救？”林妙妙心头一跳。

    平媱呵呵一笑，语气略带些风凉话的意思：“想完全恢复成活人可是没办法，但是把他救成火死人还是可以的。”

    “什么叫活死人？”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阴月教秘法之一，活死人炼铸。这本身是我们阴月教徒用来控制那些死尸的方法，但是我在地下潜心研究了十几年，现在早就把它改良了，像这种魂魄残缺不全之人，或是神智有缺之人，都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冶炼，最后修炼成的活死人之躯，可以以凡人之人不惧生死，不怕伤害。”平媱的语气不无得意。

    而且，这样冶炼出来的活死人，是最最听话的军队，在平媱看来，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没有半点儿不好的地方。

    谁料林妙妙断然拒绝：“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咱们多了一个帮手，有什么不好的。”平媱不懂。

    林妙妙踌躇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想到了原因：“这人是个富二代，有家有口的，他要是消失了，家里人肯定会来找他的，到时候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是的，不能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不能把陈哲炼成活死人！林妙妙觉得自己想的很正确。

    谁料这时候，平媱居然在她面前幻化出了透明的灵气，盯着她看了又看，眼神玩味。

    林妙妙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一种心思被全部看透的不愉悦感，她摆了一下手，挥掉对方的视线：“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平媱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仰头哈哈笑了：“咱俩现在二灵一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我在讲我以前的蠢事的时候，你就心里骂我蠢！是的，我的确是蠢，蠢到相信男人，蠢到对男人心软，所以我落到今天，咎由自取。”

    “但是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欢上这个年轻男人了呢？”平媱盯着林妙妙，目光如蛇般锁定猎物。

    林妙妙浑身一抖，条件反射般地轻轻后退一步：“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在想最合理的方式而已，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对我们都是个大麻烦！”

    “是么？”平媱也笑着后退了半步，飘在空中，端详着林妙妙的神情：“如果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随即，她收了笑脸，陡然贴近林妙妙的面庞，那半透明的眼睛中，已经无法倒映出林妙妙的身影，就像黑色的漩涡一样，要将林妙妙吸进去：“我已经走了一条绝路，不希望你也跳进这条自苦的道路！”

    林妙妙神色冷冷，并不说话，她觉得平媱简直是小看了别人，她从未觉得自己有恋爱脑的资格。

    也许是看林妙妙是真的不会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因情误事，平媱这才放下心来，她消散了灵体，继续在林妙妙的脑海中说道：“你刚刚担心的问题，并不需要继续担心了。我研究的活死人之术，对于这种灵魂残破的人，不但可以巩固他的灵体，而且从外表上，他已经可以和正常人无异了。他现在已经是这幅样子，现在不这样办，他也很快就会死，现在不如直接把他炼化，他能活着，我们也多了一个帮手，不好么？”

    林妙妙依旧神色冷冷，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她点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

    然而，躺在地上的陈哲，眼皮却微微动了动，他听到了那些对话，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有一滴泪从他的眼皮上滴落了下来。

    在黑暗中，原本他以为没有人会发现，谁知道阴婆跳到他的脸上，对着林妙妙吱吱地叫了。

    “你已经醒了？”

    “你都知道了？”

    林妙妙和平媱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哲不再装昏迷，他睁开眼，浑身没有力气，但是他仍旧努力将头转向林妙妙：“成为活死人之后，我还会记得你么？”

    “当然。”一个声音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