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

    乐怡短暂地被吓了一跳,不过她以为这只是新柔今晚被柳嬷嬷的话刺激到了,所以有此突发奇想,明天就会把这桩事丢到一边,

    因此,她只是顺势点点头,服侍着新柔上床,把烛台摆放到床架附近合适的位置,使光线既适宜新柔读话本子,又足够柔和,

    博古架上摆放的花形悬猿香炉散发袅袅香气,熏染着侯府小姐晚间的闺房,薄纱床帐放下,如云似雾,将其间倚靠在枕上翻看话本子的苗条身影笼罩在其中,

    做完这些,乐怡轻轻阖上门,退了出去。

    新柔看似在看话本子,其实一个字也没读进去,脑海里都在想着创建慈善机构的主意,

    乐怡猜错了,她家小姐并非一时起意,也不会轻易放弃。

    天亮梳妆完毕后,新柔前往祖父处,并不是要寻求长辈支持与帮助,恰恰相反,经过一夜的盘算琢磨,新柔认为,此事,不能让祖父以及父母知道,

    理由很充足,一是经营慈善机构,并非空口白牙说出来即可的,需要多方筹备与合作,长辈势必不会允许自己抛头露面;

    二是,此慈善项目受惠的乃是孤儿,一旦告知他们,祖父以及父母很有可能会以未婚女子不宜与孩子,而且是一帮孩子为理由,加以拒绝甚至阻挠;

    更甚的是,会让他们加快筹备亲事的速度,这简直是得不偿失,

    因此,新柔决定此事,一定要瞒着侯府长辈,包括柳嬷嬷在内。

    那么,今日来到祖父处,新柔又有何事呢?

    她想借来苏州府的地图一用,收容孤儿不是一个小工程,首先需要的,是足够大的地点,

    但是新柔对此地还不够熟悉,城中各地也不甚了解,所以,需要向祖父开口求助。

    至于原因嘛,倒也好说,就说想增进对烟雨江南的认识,再者就是想看看,有哪些好玩好逛的地方去瞧上一瞧。

    赤阑侯对新柔的借口没有起疑,只是告诫孙女,出府时一定要带足侍卫和人手,切勿孤身出府,

    新柔满口应下,喜滋滋捧着地图卷轴离开书房,在回廊处正巧遇到了楼嘉与,

    “楼嘉与,你今日还有旁的事吗?”她问道。

    “他从今日开始可要开始正式训练了。”楼嘉与还未开口,吴征从他身后走来,拍拍楼嘉与的肩膀,对新柔说道。

    楼嘉与微不可见地侧了侧身,他不习惯哪怕轻微至此的肢体接触。

    新柔对吴参将行了礼,有些失望,但对于楼嘉与能够参加侯府的正式训练,她还是替楼嘉与开心的,

    其实,每当看见楼嘉与,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躺在床榻上那位温婉可亲的妇人,

    她觉得,楼嘉与的母亲一定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学有所成的,虽然楼嘉与瞒了母亲离开学堂,可是如果在侯府,楼嘉与能学到武艺兵法,想必楼夫人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也会足够欣慰。

    因此,新柔虽感到遗憾,却并不想强求。侯府还有其他侍卫,总能再找到一个嘴严不会泄密的。

    新柔沿着回廊继续向房间方向走去,走出没几步,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匆匆传来,

    她惊愕回头,居然是楼嘉与赶过来了,

    新柔驻足,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莫名的,对于楼嘉与赶过来此举,新柔心内涌出一股子欢喜,面上她却不肯显露出来,

    只紧紧搂住怀中的卷轴,仿佛抱住了这份欢喜。

    “有什么事吗?”用反问掩饰自己也说不明的期待。

    “既然已经说过谨遵小姐吩咐,自然不能言而无信,说罢,今日又想去哪里?”

    他原来猜到了,也是,除了需要遵照祖父指示在出府时侍卫陪同左右之外,她与他,并不会有什么交集。

    见新柔不说话,楼嘉与微微俯身,问道:

    “怎么,难道是我猜错了?小姐今日不是因为要出府,而是有其他事情找我?”

    新柔抬起头,见少年探究式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眼眸微眯,若再仔细看,距离近得都能数清长而浓密的睫毛,

    心内嘭嘭嘭跳,下意识地,她向后退了一步,说道:

    “我...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但是你若没有时间...”

    “只要是小姐需要,我自然随时候命。”楼嘉与截断了她的话,倾起身子说道,“午后会有两个时辰的休憩时间,不知是否可够随侍小姐左右?”

    看到有几个侍女逶迤地绕着回廊向这边走来,新柔不便再与之长谈,点头道:

    “足够了,午后府门见。”说完便匆匆离去,头上的簪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也不知是风声碰撞的,还是心声搅动的。

    楼嘉与看着新柔离开的身影,收拾起刚才面对新柔的表情,神色仿佛古井无波,眸中意味不明,露出一丝“愿者上钩”的笑意,也毫不留恋地转身向练武场走去。

    向柳嬷嬷报备了她要去的地方后,柳嬷嬷并未多说什么,却反手拨给了新柔另一个名唤小雅的丫环,道是乐怡一个人在外照顾新柔,难免会有疏漏之处,小雅这个丫头向来做事认真细致,以后新柔再想出府,带上小雅也多一份保障。

    新柔与乐怡偷偷对视,彼此心知肚明,柳嬷嬷这是派这丫头监视新柔出府后的举动呢,但也无法,新柔只得接受。

    带着乐怡和小雅两个丫环,新柔告知了楼嘉与这日他们要去的地方,

    当地的马场。

    没错,韦新柔决定学习骑马。

    说起来惭愧,新柔出身武将世家,又长在西南军营,可并不会骑马。

    当年是因为年纪太小,加之身子弱,出门的话会以车轿代替,

    如今决定学习马术,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慈善事业,毕竟选址购地等等事项,都需要出面去办,如果不会纵马驱驰,总是坐着轿子来去,到底不方便。

    择日不如撞日,新柔选择今日成为练习骑马的第一日。

    当然,除了前一日晚间向乐怡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外,新柔并未再次提及此事,现下也并未向其他人说明为何想学骑术,

    只是“命令”楼嘉与速速带路。

    因为马场位于城外,柳嬷嬷专门派出了轿子,新柔和两个丫环坐在轿内,楼嘉与在轿外护送。

    透过跃动的轿帘,新柔不时瞥见楼嘉与的身影,觉得甚是心安。

    新柔他们前去的马场,是转为苏州府当地的权贵世家设置的专门跑马地,

    所以无论是马匹的质量,亦或是马场的面积,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

    为了让前来的主顾个个满意,马场掌柜还贴心地为不会骑马的达官贵人准备了性格温顺的马驹,由专门的马夫牵引着,既安全又能享受到骑在马上的乐趣。

    新柔换上带来的男子衣袍,上次去康乐坊穿过男式衣袍之后,她又定制了几件合身的男式衣袍,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穿,煞是合适。

    她选择了一匹枣红色小马驹,在乐怡、小雅的护卫下翻身骑上马,对亦步亦趋跟在左右、面露紧张的乐怡说道:

    “你们也去各选一匹马骑上,你们这样跟着,不但我享受不到骑马的乐趣,你们也累得无趣。”

    乐怡本来还不肯去,新柔佯作生气状,她才仔细叮嘱牵着小马驹的马夫千万注意安全,接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雅是听从柳嬷嬷吩咐专门照顾新柔的,更是不敢离开小姐半步,新柔也恩威并施,告诉小雅,如果她不跟着乐怡去骑马,回府后一定让柳嬷嬷责罚她,

    小雅年纪也不大,听了新柔的话后果然当真,赶忙跑去寻乐怡了。

    新柔满意地看着二人离去,轻抚小马驹的头,指示马夫牵着小马驹向马厩方向走去,

    她要寻从来到马场开始,就不见踪影的那个人。

    楼嘉与正站在马厩外,认真端详一匹通身玄色,独额头有一绺白毛的高头大马,

    马夫见状笑道:“这位小哥好眼力,这匹马是刚从西域运过来的,耐力和爆发力都是上乘。”

    新柔见他很是喜欢的样子,说道:

    “既然喜欢,就骑出来遛上几圈又有何妨,咱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容不得犹豫。”

    却见楼嘉与收回摸向马儿的手,背对着它,好似克制了很大的心意,拒绝了新柔的提议,

    “我是来保护小姐的,怎么能自己骑呢?”

    新柔狐疑地看向他,思忖片刻,骑在马上试探道:

    “莫非,你也不会骑马?”

    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却见楼嘉与诡异地沉默,又转过身去,仿若没听见新柔问话似的,揉着马儿的脑袋。

    新柔乐不可支,自从她认识楼嘉与,发现了他身上具有很多厉害之处,比如,打架厉害、赌术厉害,勘查人心方面,似乎也很厉害,

    她被这样的楼嘉与迷惑到了,一时竟忘了,面前的男子,其实也只是一个不大的少年。

    “这有何难,谁是一开始就会骑术的?”新柔安抚道,拿出小姐派头,请马厩旁的其他马夫牵出那匹马,

    楼嘉与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马夫手中的缰绳,听了马夫简单的说明后,竟也不要其他人帮助,翻身上马,将驾驭马儿的权力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新柔由马夫牵着,慢慢跟在楼嘉与身后,

    初时,楼嘉与显然还无法让马儿听从他的指令,时不时马儿停在原地,蹄子刨地,一派不服气的样子,

    可没过一会儿,许是楼嘉与和马儿熟识了,那匹高头大马竟随着楼嘉与的指示奔跑,鬃毛在风中烈烈舞动,无论是马儿还是骑在马上的人,都显得潇洒倜傥。

    新柔羡慕极了,问马夫是否可以松开缰绳,自己也像楼嘉与一般练习骑术,

    那马夫也是经验丰富的中年人,摇摇头说道:

    “小姐,您府上侍卫真是根骨天赋奇佳,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快就学会了操纵马匹,寻常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绝对做不到的。”

    楼嘉与纵马驰缰了一会子,绕回到新柔身边,马儿在他手下听话得像一只乖顺的小兽,

    新柔有些不快:“楼嘉与,你是不是在骗我,哪有这么快就学会骑马的?”

    楼嘉与额前发略微汗湿,显然纵马疾驰让他十分爽快,笑道:

    “这是我第一次骑马,但是不知怎的,跨上马背的那一刻,就觉得熟悉得不得了。”

    马夫看韦府小姐并没有权贵架子,遂也加入二人的谈话,“呵呵”笑道,

    “这位小哥是不是有父辈或者祖辈在草原生活过,血缘的力量可是很强大哪。”

    韦新柔看向楼嘉与,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他的五官和身形不像江南人,刚刚看他在马上自如的样子,再加上马夫不经意的话,她还真觉得,除了白皙的肤色,楼嘉与像极了话本子上的草原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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