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甜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战士！
她要锄强扶弱，替天行道！
苏甜甜扭头冲着赵苒然喝止：“你千万别急着认啊！他就这么几句话，能说明什么！”
只是表面看起来柔弱的赵苒然：“……”
她本来也没打算认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野爹。
不对，苏甜甜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这可是录制现场啊！
赵苒然边上的周婷眼睛都亮了，兴趣十足地望着苏甜甜。
如果有一包瓜子在手上，周婷肯定会咔哧咔哧地嗑起来。
“这位女士，现在是在录制，请您离开……”
主持人强撑着微笑脸，一边礼貌赶人，一边示意场务赶紧过来帮忙。
赶紧把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二货叉出去啊！
哪知苏甜甜更加理直气壮，“别装了！”
她怒吼着，直接打断了主持人。
“啊？”
主持人震惊了，嘴巴张张合合，一时竟然卡壳了。
其实只要她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苏甜甜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对着看似可怜又老实巴交的赵父。
苏甜甜冷哼，“迟来的亲情？你不就是为了3000万的赡养费？”
周婷适时捧哏，“啊？这么多？”
“你、你别胡说！”
赵父恼羞成怒，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我有录音的！”苏甜甜得意地掏出手机，“刚刚你自己说了什么，就这么一会功夫，总不会忘了吧？”
周婷疑惑，“他说什么了？”
“他想让赵苒然改姓，跟他姓！”苏甜甜一脸嫌弃，“都什么年代了，还生殖癌！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真有皇位，还过来勒索3000万？”
“勒索？”周婷听到了华点，“他……有什么倚仗吗？”
“不就是仗着脸皮厚吗！就是个憨面刁！”苏甜甜鄙视，“不给就要闹？还把事情闹大？觉得别人会无脑力挺你吗？”
明星都是爱惜自己名声和羽毛的。
有个成天闹事的亲爹，确实会影响到工作，外人又不会闲着没事去了解别人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谁对谁错。过去就有明星被亲人污蔑，哪怕事后澄清也丧失了先发优势，加上媒体在一边起哄吃人血馒头，大众也不信服，最后明星被迫沉寂了很久。
苏甜甜也是怕赵苒然会被恶意剪辑，最后像那些被污蔑的明星一样难以翻身。
尤其是，她刚刚偷听到的，这个节目组的张导明显就是站在赵父一边的。那为了收视率，赵苒然肯定不会讨得了好，大概率就是被节目组献祭。
“这个节目你录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苏甜甜越说越激愤，一把抓起赵苒然，“别真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赵苒然也懵了，她想不到苏甜甜说着说着还能上手。
“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走啊！”苏甜甜理直气壮，甚至回过头继续喷赵父、放狠话：“有什么事就去法院，别来节目上卖惨！”
众目睽睽之下，她拉着赵苒然一溜烟地跑了。
“啊，好精彩……”周婷都想鼓掌了，但她马上意识到现在还是在摄影棚录制现场，于是赶忙切换了另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嘤嘤嘤~节目没法录啦！”
这个访谈节目确实录不下去了。
现场就剩下主持人、赵父和周婷面面相觑。
总不至于让周婷这个赵苒然的同事，和赵苒然的生父表演什么感人的亲情吧？
短暂的静默后，现场导演和一众工作人员鸡飞狗跳。
等他们搞清楚刚刚来劫场子的是苏甜甜，而苏甜甜今天正好在隔壁录制综艺时，苏甜甜的经纪人冯芷也终于得到了消息。
冯芷是苏甜甜入行时的经纪人，她们认识有三年了。冯芷早就知道苏甜甜会冷不丁闹事的习性，过去苏甜甜也确实惹过不少麻烦。
只是，冯芷万万没想到，就她和节目组谈剪辑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苏甜甜竟然又能给她捅了个篓子。
冯芷铁青着脸过去和周婷那边的节目组讨价还价，核心思想就是不能碰钱。
自家艺人让节目无法录制了，赔偿是不可能的，因为工作室没钱。节目组愿意的话，可以随意拿苏甜甜炒话题。热度来了，流量来了，录制的素材缝缝补补用一用，总能拼凑出收视率不错的一期。
就当是苏甜甜“卖身”还债好了。
自己作的孽自己肉偿。
冯芷冷冰冰地毫不心软。
她要坚决保护工作室的资金账户！
*
冯宇执收拾妥当，出来就发现电视台突然乱哄哄的。他的助理出去打探，把前因后果都捋清楚后，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冯宇执。
“这也太……”
助理想说苏甜甜的不是，但想到苏甜甜和自家老板冯宇执的关系，他也就只能委婉地意会一下。
哪知冯宇执竟然低低地笑出声，“甜甜真可爱啊……难怪很多人喜欢她……”
助理：“……”
这滤镜有点太厚了。
“她心里也装着很多人啊。”冯宇执低声自言自语，“这可不行……”
之前是苏爸、苏妈，现在又多了一个赵苒然，为什么他的甜甜心里会有这么多人呢？
明明只要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啊！
她像阳光一样温暖，好像黑暗乌糟的事情永远碰不到她。
而他却拖着肮脏的一身，只能在泥泞里挣扎爬行。
这样，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迟早有一天她真的会从他身边飞走。
“这可不行……”
冯宇执的眼色越来越深沉，从喉咙里发出的低语仿佛来自深渊。
要怎么办，她才会永远在他身边，成为只属于他的开心果呢？
打断她的翅膀，污染她，看着她挣扎，直到最后她无处可去，只能蜷缩在他的怀里。
“啊啊……这样啊……”
冯宇执觉得浑身都在燥热，只要一想到这个结局，他就控制不住地亢|奋。
真是美妙的爱情啊，只属于他们的爱情！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他们分开！
*
电视台大楼鸡飞狗跳。
在舆论漩涡中心的苏甜甜和赵苒然，却是安安静静地蹲在马路边，无人认领。
赵苒然盯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发呆。
苏甜甜则是回过劲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了个大祸，尴尬地脚趾抠地。
直到经纪人冯芷给她发消息，说已经安排好“后事”，不用赔钱，苏甜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赔钱就好！
只要不谈钱，一切都好说！
至于经纪人冯芷那冷冰冰的语气……
冯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和她苏甜甜有什么关系？
苏甜甜神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也开始关心身边的赵苒然：“个么……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赵苒然懒得看苏甜甜，“不是你把我强拉出来的吗？怎么办，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的语调绝对算不上好。
“就是……也不能看着你被那个老赖欺负啊！”苏甜甜抠着自己的酒窝，“那个人明显就不安好心！节目组肯定也和他是一伙的！”
“那你呢？”赵苒然不领情，“你总是过来招惹我，就安好心了？”
苏甜甜确实喜欢时不时招惹一下赵苒然。
比如在玉兰奖的时候，她去拉赵苒然的胳膊，不让赵苒然往冯宇执和谢维旻的方向走。
又比如在《身不由己》电影片场的时候，她看赵苒然不对劲，就凑过去问是不是被谢维旻打了。
但实际上，从赵苒然的角度，她真的巴不得苏甜甜离得远一点。
明明她已经努力避开苏甜甜了，怎么苏甜甜还总是毫无自觉地凑过来？
苏甜甜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就是想关心你啊！”
赵苒然“哼”了一声，“非亲非故的，你关心我什么！”
是个人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甜甜也说不上具体的原因。
或许是赵苒然那张无辜小白花的脸天生就容易让人起保护欲，或许是她觉得赵苒然就是一个值得保护的人。
“因为，你是个好姑娘啊……”
赵苒然毫不留情地拆穿，“我们统共都没说过几句话，你又了解我什么了？”
“你确实是个好人啊！”苏甜甜这点还是有发言权的，“当初你在KTV的时候，不是还帮我说过话吗？”
那时候苏甜甜隐瞒身份体验生活，对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员。
在她朝着黄制片人疯狂喷啤酒、惹毛黄制片人的时候，赵苒然确实开口为她这个小服务员求情了。
在苏甜甜支支吾吾的回忆里，赵苒然终于想起有这个事，“原来那是你……”
然后她就果断扭过头，只给苏甜甜一个后脑勺，“如果知道是你，我肯定不会出声的！”
赵苒然自己就是从很底层的草根艰难地往上爬的。
所以她看到同样在底层的弱势KTV服务员，就有同病相怜、物伤其类的感觉，就会忍不住开口求情。
如果早知道那服务员皮下是苏甜甜，她肯定会不闻不问，管苏甜甜去死！
苏甜甜：“……”
她有这么招人厌烦吗？
赵苒然又不理苏甜甜了，但她也没有离开。
苏甜甜悄咪咪地观察赵苒然的背影，总觉得这就是暗示她顺毛的意思。于是，苏甜甜继续发力。
“个么……别生气了啊！”
“我没生气！”
“反正跑都跑了……”
“你才跑了！”
小白花发起脾气来，苏甜甜确实不会哄，尤其是这个小白花还挺倔强的。
“你那个生父不是好人……”
“不用你假好心！”
“也不是假好心……”苏甜甜脚趾在地面上画圈圈，有些难为情，“就是觉得……当初没带上你，后面就总会忍不住……会想……”
苏甜甜和赵苒然最初的相遇，是在《豪门真千金归来》的女三角色复试饭局上。
当时的苏甜甜刚高考完毕，处于一个脑回路非常发达，但是社会经验少得可怜的阶段。
先是不由分说地被灌酒，苏甜甜没有跑。直到黄制片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时，她才反应过来，她遇到了传说中的潜规则。
当时的她是什么反应？
脑袋充血几乎要炸掉。她应该直接掀桌子，应该把酒都洒到黄制片人的脑袋上，尽管几年后她在KTV也确实这样做到了。
可是，当时的她真的就是像木头一样僵在原地。
就连苏甜甜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她吗？以她的性格不该当场就爆发吗？
然而，事实就是什么也没发生。
最后是刘湘涟把她带出了那个房间。
等回过劲的时候，苏甜甜突然想到了她离开时还在包间里的赵苒然。
尽管那时的苏甜甜还不知道赵苒然的名字，只觉得那个陌生的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
赵苒然后来怎么样了呢？
哦，赵苒然最后出演了《豪门真千金归来》的女三，她真的拿到了那个被潜规则饭局用来当鱼饵的角色。
苏甜甜不敢去想赵苒然最后到底付出了什么。
只要一想到被酒味熏染的那个包间，她就会控制不住地后悔和内疚。
于是，苏甜甜变得总会忍不住去关注赵苒然。
在玉兰奖那时候，在电影片场那时候，她会想要去关心甚至保护赵苒然。
几年后，在这一次的综艺录制，苏甜甜成长了，她也终于做到了。
只因为——
“当时……要是能带走你……就好了……”
苏甜甜支支吾吾，没有明说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
但是赵苒然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因为赵苒然的身体僵硬了。
苏甜甜不会知道，那一晚是赵苒然迄今为止仍挥散不去的噩梦。
就是在那一次，她的人生再也不一样了。
她自己打开了地狱的大门，从此以后在世间的只是一具没有尊严的行尸走肉，身体里满是肮脏和泥泞。
从黄制片人，到其他已经不愿去想的面孔，再到如今的谢维旻，赵苒然自己哪怕想回头，也不是她能说得算的了。更何况，她还有她的家人需要养活。如果离开圈子，她还能怎么谋生呢？怎么给她们优越的生活呢？
童年时的穷困窘迫，刚到横店时的清贫潦倒，赵苒然不想再经历了。
但是，现在过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赵苒然毫无对现在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盼。
只要想想，她就觉得一地鸡毛，还不如一了百了。
“哎？不是！你怎么哭了啊！”
苏甜甜被吓到了。她只看到赵苒然静静地抱着膝盖，以为赵苒然在发呆，结果就看到赵苒然脸上划过的泪珠。
赵苒然抹了把脸，愕然发现手上的水痕，“我没哭！”
她直接把脸埋进了膝盖里，似乎苏甜甜看不到就意味着她没有哭。只是赵苒然说话的声音还是带着哭腔。
赵苒然真的很难受。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抱怨苏甜甜，因为苏甜甜没有那个义务帮助她。
可是，赵苒然也真的会去想，如果当时她也和苏甜甜一样离开了那个包间，现在会怎么样呢？
至少，在后来她每一次堕落又偏偏遇见苏甜甜的时候，她不会那么难堪吧？
至少，看见苏甜甜那双毫无阴霾的杏眼，她不用再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肮脏和丑陋。
要是有一个人，当时能拉她一把就好了。
真的，真的，太晚了。
苏甜甜完全不明白赵苒然的心情。
她又等了一会，看着赵苒然的肩膀似乎没有再抽动了，才戳了戳赵苒然，“我这次不一样了！我能帮忙了！我真的有把那个老头的话录下来！”
苏甜甜说着翻出手机录音，“你听，要是他还来找你麻烦，你就把这个公布出去，撕掉他的遮羞布！”
赵苒然没有吭声。
至少赵苒然没有拒绝，不是吗？
苏甜甜又上杆子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录音发给你！”
赵苒然：“……”
她以前就觉得苏甜甜有点过于自来熟了，不然干嘛总往她眼前凑？
苏甜甜抠着酒窝讪笑，“你看，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加微信，也怪不好的吧……”
“哼，不用你我也能搞定！”
赵苒然站起身，emo够了，也该战斗了。
她好歹从未成年的时候就出来打工了，怎么可能被这种事轻易打倒？
赵苒然摸出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通电话。
节目组要的是话题，希望获得的是流量，那她就给他们足够的话题。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都是利益使然。
至于赵父……
她好歹是个小明星，还有个勉强能用的靠山谢维旻，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无赖爬到头上？
赵苒然从来就不是软弱的人，她的低调只是不想招惹是非而已。
谁要是以为她好欺负，那就尽管来试试。
眼看着赵苒然要走了，苏甜甜赶忙追着喊：“至少加个微信啊！”
赵苒然：“……”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苏甜甜挺傻人有傻福的。圈里这么没眼色的人，早就被淘汰出圈了。
“只是发录音。”
赵苒然冷着脸。她是为了证据，可不是心软了同意苏甜甜贴上来。
“晓得了！晓得了！”
苏甜甜可不在意赵苒然的语气，高高兴兴地加了微信。
赵苒然不想再看苏甜甜。
只是真要走了，她却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苏甜甜。
“小心冯宇执。”
轻轻的声音几乎要飘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