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甜颓丧地瘫在水色被子上。
她一生一次的毕业大戏还能邀请谁来看？
苏甜甜把朋友圈的人想了一遍，悲哀地发现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梁嘉音大小姐正在国外度假，顺便拍了一组海边大片写真，刚发到微博上。
赵苒然也在拍戏，从《京郊图鉴》剧组的女一杀青之后，她终于可以接女主剧本了，不用再去演女配。以她的谨慎和低调程度，肯定不会在拍戏中跑出来的。
陈立的演唱会捞钱之旅还没有结束。再说了，他那个只会唱歌的直男，懂话剧吗？
至于苏爸苏妈……苏甜甜不想邀请。
因为会让她有一种过年给家长表演的尴尬感，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
最后，苏甜甜惨兮兮地去表演了，她手里的票转给了手上票不够的室友。
苏甜甜：“……”
莫名羡慕室友。
台下乌泱泱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是她邀请的。
刘湘涟怜爱地摸了摸苏甜甜的狗头，“好好表演。”
不论身边的人如何来来去去，只有刘湘涟一直陪在苏甜甜的身边。
可惜刘湘涟也只能虚虚地做出“摸”的样子，一旦碰触，两个人就会交换身体。
虽然她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永远也无法真正地拥抱她。
苏甜甜：“……”
更想哭了。
天冷，苏甜甜的心也很冷。
等她表演完毕，裹着羽绒服从校内大剧场出来时，北风刮得她脸疼。
枯树吱嘎吱嘎作响，仿佛在嘲笑她的形单影只。
“啪！”
无情的寒风不知道夹带了什么东西，直接糊到了苏甜甜脸上。
苏甜甜：“……”
真的现实版打脸。
她悲催地把脸上的东西扒下来，发现是一张传单——
电影招募女演员，急急急。
上面简单写了招募要求，要年轻的、五官端正的，并且善于自我驱动，热爱演戏，对未来的演艺事业有着深深的情怀。
哪怕写的很含蓄，已经作为半个社会人的苏甜甜也品出了其中的意味。
这招聘要求翻译一下，不就是剧组没钱给片酬吗？
所以需要演员“自我驱动”，自己给自己洗脑，今天便宜大甩卖的劳动力，都是为了影视事业、为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到底是哪个剧组，比她还抠门？
啊不，是善于财务管理。
苏甜甜又继续往下看，宣传单上果然给出了电影的亮点。
电影导演是年轻优秀的郭衡，集中影和北戏的导演系精华于一身。
他过去担任过金凤奖最佳电影提名、华标奖优秀影片《身不由己》的侧拍导演！
除此之外，郭衡本身就是一位很有审美和眼光的导演。
他中影毕业的短片《心之所在》，直接斩获戛纳电影节基石单元的一等奖！
业内对郭衡的导演能力也是非常认可的。
半步大满贯影后苏甜甜，在制作自己非常重视的首张专辑时，亲自邀请郭衡来担任MV的导演！
就是这样一位未来的大导演潜力股，对于新人演员来说，现在不正是加入他的项目的最好时机吗？
快快来加入剧组吧！
片酬面议。
苏甜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宣传单上，还是作为“背书”，她许久没有工作的脚趾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在北戏大剧院门口发传单的人已经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同学！你有兴趣……”
但看清苏甜甜的脸后，他本来还高兴的声音便弱了下去。
苏甜甜抬头，就看见郭衡吐着哈气站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样，郭衡白净的脸上透着微红。
“郭衡学长，你……在这发传单？”
“嗯……”郭衡有些羞赧，“这边人多……想着应该能……”
今天是表演系大四学生的毕业大戏，这里面都是经过正经科班教育的新人演员。
而且来看表演的，也有很多本校的学生，以及少量的外校人员。
郭衡就是来广撒网的，万一有人感兴趣呢？
苏甜甜和郭衡站在一起的时间有点久，加上苏甜甜手里拿着传单，于是就又有人凑了过来。
“郭衡，你拉到人啦？”这声音充满着找到冤大头的喜悦。
苏甜甜一看，这也是个熟人。
她和郭衡合作过很多次，每次郭衡都是拉着他的同学一起来。现在过来的就是郭衡的同学之一。
“啊，原来是甜甜啊！”同学一开始是有点失望的，但马上又打起精神，“你有兴趣吗？这次的剧本不错的！是我们几个人讨论了好久，才写出来的！”
他生怕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边说边去拉开郭衡的书包，“剧本我们都带过来了！你可以看看！真的很有趣！”
比起同学的热情，郭衡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白嫩的脸涨得通红，任由同学在自己的书包里掏来掏去。
苏甜甜觉得有趣，索性站在一边等着，先拿到剧本看看再说。
“我记得你的书包上不是有一串角落生物布偶吗？现在不挂了？”
她印象深，是因为在《身不由己》电影侧拍的时候，郭衡折腾书包把布偶串弄掉了。
郭衡没有回答，反倒是他的同学又搭话了，“那个啊！还不是因为……”
他终于掏出了一沓子A4纸打印的剧本。
“先看剧本吧！”
郭衡一把抢过剧本塞给了苏甜甜，顺便用胳膊肘戳了下同学，让同学少说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
同学嘟哝着，到底还是配合郭衡闭嘴了。
苏甜甜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她想起那串布偶好像是郭衡的女朋友给他的，后来两个人的感情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当时郭衡邀请她拍《心之所在》短片的时候，那样子就像失联一样。
后来再和郭衡合作《心之所在》短片，苏甜甜确实没有看到过那串布偶。
去年拍摄专辑MV的时候，那串布偶也是没有出现。
所以，这是分的不能再分了？
苏甜甜：“……”
她果然是5个2！问的问题都不过脑子！
“你们急着找女演员是吧？”苏甜甜战术性低头翻剧本，实际只是在转动脑筋，拼命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机？”
郭衡有些不好意思，“肯定是越快越好。”
“啊啦？”
苏甜甜不明白郭衡是什么意思。
“其实早就该开机啦！”郭衡的同学解释，“要不是之前定下的女主突然毁约……”
郭衡这次组的电影项目还是找的拍摄《心之所在》短片的原班人马。
一群学生一腔热血，这一次他们想搞一个正八经的2小时电影。
哪怕拿过戛纳的短片奖，可惜郭衡的团队到底没有经过市场的检验，观众到底会不会买账，谁都不知道。
资本是很现实的。
一方面看好郭衡，一方面又不愿意多投钱。
因此，郭衡他们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一切从简。
女主角他们找了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最重要的是，她片酬很低。
合约早就签好了。
只是，在临到要开拍的时候，女演员的经纪人突然要加价。
郭衡他们都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有多余的资金来支付片酬？
结果毫无疑问，两边谈崩了。
没有女主角，就更无法开机了。
于是郭衡他们只能“就地取材”，在表演系学生多的地方发传单招人。学生演员便宜，而他们准备的传单成本也低。
听完经过脑补了一堆的苏甜甜：“……”
整个剧组就透着贫穷的气息。
郭衡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拖累大家不得不配合我的时间。”
郭衡的舅舅温启年导演，把郭衡介绍给了罗清浅导演，之后郭衡可以去罗清浅的新剧组当副导演实习。
目前因为《听不见的女孩》正在上映，罗清浅的新电影还没有开机。郭衡就是打算趁着没开机的这段时间，赶紧把他和同学们的电影拍完。
苏甜甜低头翻起剧本。
今天北京的天气是零下一度，她脱下手套的手不一会就冻得有些发僵。
“要不……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下剧本？”郭衡的同学积极建议，“让郭衡好好给你讲一下。”他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地盯着苏甜甜，仿佛苏甜甜是一块散发着香气的肥肉，而他正好饿了很久。
“呃……也好。”苏甜甜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吹热气，把剧本夹到胳膊下，“我知道附近有个人少的咖啡店，我们过去聊。”她把手套重新带上，又使劲搓了搓手。
“可……”
郭衡还有点犹豫，他手上还有传单没有发完。
“没问题、没问题！”倒是同学很有眼色，急忙替郭衡答应了下来。
他一把夺过郭衡手里的传单，把郭衡的那份宣传工作接了下来，“你们好好聊！不用急！”
趁着苏甜甜往前走的时候，同学压低了声音对郭衡说：“一定要把她拿下！”
苏甜甜是谁？
圈里话题度和演技都不缺的影后！
只要有苏甜甜在，有了她这个活招牌，还怕没人押宝他们的电影吗？还拍拉不到投资吗？
郭衡的脸又红了，“我……尽量……”
同学对着郭衡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不能尽量！是为了生死存亡！”
*
苏甜甜带着郭衡去的那家咖啡店，正是她之前经常带管沐然去的那家。
咖啡店人少安静，他们讨论剧本不会打扰到人，也不用担心谈的东西泄露出去。
店员小李端上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视线在郭衡这张陌生的脸孔上多停留了一阵。
苏甜甜毫无察觉，倒是郭衡不自在地动了动，头微微垂下。
郭衡正要拍摄的这部电影名字是《一亿彩票》。
苏甜甜喝了口咖啡，暖乎乎的感觉让她舒服了很多。
“你们要拍的，是天降馅饼？喜剧？”
“嗯，是的。其实这类题材，国外早就拍过，比如70年前英国就有电影《百万英镑》，13年前印度也有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说起自己的专业内容，郭衡明显就游刃有余多了，话也变得滔滔不绝。
“我们这次拍摄，想要换一个非常新颖的模式，就是现在很流行的人生模拟器。主角可以反复地体验这段人生，如果遇到一些卡点，可以再回到原地，重新开始。”
这个套路苏甜甜很熟，马上就get到了，“就是反复重生的设定吧？”
很多漫画和小说里都有这种循环的桥段。
“嗯，是这样。现实里也有很多新闻，不同的人获得这笔钱后，会做不同的选择。但是这些选择都会是对的吗？会让获奖者拥有幸福吗？如果这次做的不对，那下次再重新来……”
苏甜甜笑眯眯地接下去，“那确实会很开心啊！”
天降巨额财富，自己可以不断尝试怎么去花，想想都开心！
看到苏甜甜感兴趣，郭衡松了口气。
其实在组建项目的时候，郭衡的同学中就有人提议找苏甜甜。
可郭衡真的不好意思找。
苏甜甜是什么人？半步大满贯影后！
她拍电影又是合作的什么导演？佟小舟、罗清浅，还有温启年！
他一个在业内毫无积累的新人导演，有什么竞争力呢？
苏甜甜能给他拍摄MV的机会已经很好了！
他又怎么好意思顺杆子往上爬？
今天被苏甜甜意外看到传单，乃至现在可以两个人一起喝咖啡聊剧本，郭衡真的觉得这就是他的“一亿彩票”了。
郭衡试图挖掘苏甜甜的兴趣，“甜甜，如果你突然中了一亿彩票，会想做什么？”
他甚至打定主意，如果苏甜甜出演，就按照苏甜甜的想法，直接改剧本。
“买房子啊！”苏甜甜毫不犹豫地说，“这样我就不用还房贷了吧？而且也不用被非首套房的首付比例限制，可以直接全款！”
她指着金额说：“幸好是一亿！如果是两千万，在上海内环都买不到好房子，只能去买老破小了。”
“其实我一开始写的是两千万……”郭衡的耳朵都红了，“不过剧本讨论的时候，被我同学否决了。他们一致认为电影创作应该夸张点……”
“对啊！我的老师也说过那句话，什么……艺术来源于现实，高于现实。”
苏甜甜还在翻着剧本，说话的语速变得缓慢。
“那……你有兴趣演这个女主角吗？”
郭衡问得小心翼翼。
苏甜甜翻剧本的手顿了一下。
就这一下，郭衡看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忐忑不安几乎要具现化。
郭衡毫不犹豫地主动妥协，“我们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改剧本的！”
要知道，编剧最讨厌的就是被资方或者演员要求改剧本，完全不顾忌故事的逻辑。
苏甜甜认识的编剧谭允就经常在剧组抱怨以前遇到的一些奇葩。
“学长，你人还怪好的来~”
苏甜甜笑眯眯地露出一对小酒窝，“剧本可以拿走吗？我要回去和经纪人商量一下。”
郭衡松了口气，“好好好！可以的！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苏甜甜没拒绝就是有希望。
“个么……还有个事……”
苏甜甜有点犹豫，“可以设定一个绝世大美女的角色吗？”
“啊？”
“就是很美、很美的那种！”
郭衡愣了愣，不明白苏甜甜为什么有这个要求。
他望着苏甜甜的小圆脸。
这张脸确实好看，偏偏苏甜甜是混娱乐圈的，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就不算突出了。
难道因为经常被嘲讽“普”，所以苏甜甜对美貌的向往已经成执念了？
于是就想要在电影里过一把绝世美女的瘾？
郭衡这一瞬间脑补了很多。
为了能让苏甜甜出演，他可以退让，可以改人设。
可……
苏甜甜的硬件条件也确确实实地摆在那里。
“甜甜……”
郭衡闭了闭眼睛，面色有些苍白。哪怕得罪苏甜甜，他也不得不说，“你……可能……大概……”
“不适合演大美女……”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沮丧到了极点。
完了，这次苏甜甜肯定不会来帮助他们了！
郭衡承认自己有点理想主义。
他去过不少剧组实习，知道很多时候导演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苏甜甜提出的已经是很小的要求了。
可，这是他们的第一部电影啊！他真的很想把这部电影拍好！
明明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配合苏甜甜改剧本，怎么临到关头了，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呢！
其他人肯定会失望的吧？
他到底没有成功地把苏甜甜劝过来。
郭衡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
苏甜甜：“……”
不是，她还什么也没说啊！
他到底脑补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