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阳光正好，开机大吉。

    苏甜甜很久没有开车了，对于拍摄公路片，她最大的期待就是可以摸摸方向盘。

    然而，当她来到室外拍摄现场，发现一辆被卸了轮子和半侧车门的轿车，而且它还是被放在拖车上时，整个人就颓了。

    郭衡白净的脸微微泛红，“为了演员安全着想。”

    苏甜甜毫不客气地狠狠掐了一把郭衡。

    看着郭衡皱着眉吃痛地轻呼，她竟然有一种爽感。

    她……不会觉醒了什么变态基因吧？

    苏甜甜赶紧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也顺便放过了局促的导演郭衡。

    毕竟如今的郭衡已经是近20亿票房的新锐导演了，在人多眼杂的片场，还是要给郭衡足够的体面的。

    “你们感情还真好！”

    王兮拿着剧本，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苏甜甜。

    作为金凤奖影帝，王兮是各大电影的常用男主演，也是春节档常见的面孔。

    此前苏甜甜和王兮就在温启年导演的电影《星汉》里有过合作。当时刘湘涟披着苏甜甜的壳子和王兮对戏，之后王兮表示期待以后再和“苏甜甜”合作。

    或许是刘湘涟的精湛演技给王兮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苏甜甜很容易就邀请到了这位大牌男演员。

    王兮唯一犹豫的就只有题材了，“喜剧啊……我还是第一次演……”

    他是一个喜欢突破的演员，演技没的说。

    然而，一个演员并不是适合所有题材或者角色的。他更担心自己的面孔在喜剧片里出现，会让观众出戏，或者自己的表演缺乏喜感。

    优秀的喜剧演员，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能让观众有好感，并且自动打上有趣好笑的滤镜。

    王兮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

    苏甜甜拉上了郭衡一起去游说王兮。

    郭衡是温启年的外甥，而王兮又刚和温启年合作过，到底还是同意来帮扶一把年轻的郭衡。

    好在喜剧的包袱主要集中在苏甜甜和郭衡这对“夫妻”身上。

    王兮扮演的“岳父”身上的担子不多。

    能混到金字塔尖的演员都不傻。

    来剧组几天，王兮就看出来苏甜甜和郭衡之间的特殊关系。

    对此，温启年乐见其成，“年轻人嘛！这不是很正常？”

    为了支持外甥，这一次温启年又跑过来当监制了。

    只不过比起上一部电影，他这回要轻松很多，只打算挂个名字，其他的让郭衡自由发挥。

    温启年又补充了一句，“我当初看人的眼光果然准。”

    他指的是自己很早就在郭衡的短片《心之所在》里发现了苗头。

    导演的镜头可骗不了人，哪怕郭衡自己没有察觉。后来在《星汉》电影片场，温启年又极力撮合苏甜甜和郭衡。

    现在果然在一起了吧？

    温启年一直没有结婚。郭衡虽然是外甥，但几乎被他当成儿子照顾。

    他遗憾苏甜甜现在还是上升期，不然他就可以盘算着再过几年抱孙子孙女了。

    王兮笑笑转而对着远处招了招手，“沈老师来了。”

    温启年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他对别人的事倒是很熟练，对自己的事就水平大幅下滑，笨拙得如同小学生。

    导演郭衡引着沈非勿正往这边走来。

    她会加盟这部电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当确定苏甜甜不同意苏爸苏妈来参演电影后，对于“岳母”的人选，郭衡就想到了沈非勿。

    倒不是他和沈非勿有什么交情，而是此前他去罗清浅导演剧组实习的时候，罗清浅给他的建议。

    “你的下一部电影，要是老温还是过去当监制，你就搞一个角色去邀请沈非勿来演。”

    罗清浅是这样怂恿的。

    沈非勿是现在唯一还活跃在荧幕上的四大花旦了。

    她挑项目很严格，大制作、好剧本、名导演，缺一不可。而且，她也不喜欢去演没什么内涵的酱油角色。

    郭衡本来是很没底的。

    哪知道他提了女主角是苏甜甜，沈非勿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事后，郭衡很激动地握着苏甜甜的手，“甜甜！你真是我舅舅的恩人啊！”

    万一温启年老年脱单，苏甜甜绝对是可以记一大功的。

    苏甜甜觉得不可理解，“呃……她为什么会同意啊？我就见过她一次而已啊！”

    她去《日月当空》电影剧组探班的时候遇到了沈非勿，只可惜那次见面算不上愉快。

    眼看着沈非勿打压杨卿，苏甜甜本能地不喜欢。偏偏她又不是很能藏得住事的人，肯定会把厌恶带到脸上。沈非勿这种人精，不可能察觉不到。

    郭衡：“可能想和你演对手戏？”

    毕竟苏甜甜是现在唯二的半步大满贯小花。此前沈非勿已经和杨卿合作过了。

    苏甜甜：“……”

    打击完杨卿，又来打击她，是么？沈非勿是什么大魔王吗？

    苏甜甜自认为没有杨卿那样的抗压能力。

    但没关系，她有刘湘涟。

    百年传奇影后碾压沈非勿，不是分分钟的事？

    然而，刘湘涟笑着婉拒了苏甜甜。

    “这不是你喜欢的喜剧吗？”刘湘涟记得拍摄《一亿彩票》的时候，苏甜甜一直都很开心，“这一次也好好玩就行。”

    与其说苏甜甜是在演戏，不如说她是本色出演，享受剧情带来的快乐。

    比起苏甜甜这样自然地融入，刘湘涟反而才是需要演的。刘湘涟会遇到的困难，同样适用于沈非勿——

    在苏甜甜的喜剧中，很难有人能碾压她。

    刘湘涟无法碰触苏甜甜，只能虚虚地摸了摸苏甜甜的脸颊，“不要担心。”

    “呃……那我去了……”

    苏甜甜有些垂头丧气。

    但这没关系。

    刘湘涟知道，只要开始拍摄，苏甜甜又会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了。

    苏甜甜向着导演郭衡走去。

    刘湘涟的目光也跟着苏甜甜，转到了郭衡身上。

    不如说，她和苏甜甜交换才更麻烦。

    郭衡是一个很敏感又细致的导演。在过去的几次交换中，刘湘涟能感觉到，郭衡察觉到了她和苏甜甜的不同。

    这样也好。

    苏甜甜总会意识到，真的有人需要的是演员苏甜甜，而不是刘湘涟。

    属于她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啊！

    刘湘涟漂浮在阳光下，紫色水晶耳环闪闪发光。

    绝代的面容带着轻松又惬意的微笑。

    此时，导演郭衡正在做拍摄前的最后一次沟通。

    一会儿他们四个主演就要坐上车了。

    演员是这样的阵容——

    一个是新晋热门票房导演，剩下三个全是影帝影后。

    剧组保险费直接飙升。

    这种情况下，郭衡当然不敢让苏甜甜真的开车了。什么也没有安全更重要。

    车里空间小，也不需要什么事先走位预演。

    四个人简单对了一下台词，就开始了拍摄。

    *

    车辆飞驰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白色大众车失控了。

    女司机脸色煞白，“我、我没法降速了！”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信号。

    如果前面遇到堵车，那就会是连环车祸。哪怕侥幸没有堵车，还会有高速收费口，那又是一道坎。

    本来愉快出行的四口人，一下子被阴霾笼罩。

    年纪最长的岳父坐在副驾驶后面，“别慌，我打电话报警。”

    遇到紧急事故，找警察最靠谱。

    在他左边坐着的岳母侧身，在座椅上找来找去，“先把安全带系上。”

    通常都是前排必须系安全带，后排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岳母先把岳父收拾妥当，才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求救电话很快被接通，岳父重复着接线员的话，“不断拉手刹，把车往边上开，蹭树木和护栏，让车一点点降速……”

    “往边上？”

    女司机拧紧了眉头，她现在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汗。

    坐在副驾的丈夫脸色发白。

    他本来就有点晕车，现在刹车失灵，更是雪上加霜，“你往我这边开……”

    岳父的声音坚定无比，“坚持住！交警会在前面给我们清路、接应我们的！”

    他的眼睛里还是带着点惊慌，只是他觉得作为车里最年长的人，他必须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不幸中的万幸，今天不是节假日，路上相对没有那么多的车。

    女司机逐渐把车向右边靠去，车门擦过右侧路边护栏，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声音绝对算不上悦耳，车上四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慢慢地，女司机习惯了这种“擦边”的驾驶，“车速好像慢下来了。”

    她低头瞄了眼仪表盘。

    “注意前面！”

    岳母突然惊呼。

    高速公路的最右侧是应急车道，但不是一直空着的。

    有些时候会莫名看到有车违规停在那里，要么是长途司机在驾驶座吃盒饭，要么就是有司机憋不住下来就地解决膀胱的召唤。

    这一次，女司机一家就遇到一个。

    车停在应急车道，司机人站在车后面，正对着护栏外面的小树林，一看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啊——”

    车内的人忍不住惊呼。

    在对面司机惊恐的眼神中，女司机别过方向盘，堪堪避开人，只是自家的白色大众车狠狠地撞了一下停靠在路边的黑车。

    女司机又飞快地转动方向盘，把车调回了直行的路线。

    副驾驶的丈夫受不住了，刚刚他右边的车门承受得最多，外部车门直接变形，连带着他这个坐在副驾的人也生理性反胃。

    “我不行了……”

    他抓起一直在手边的塑料袋，呕吐起来。

    难以言喻的酸臭味道在车里蔓延开来。

    呕吐反胃这事，是可以“传染”的。

    女司机也要吐了，“你把车窗开开……”

    可刚刚车门被撞得过于惨烈，车窗摇不下来了。

    岳父赶忙把放在后座的车窗锤递了过去，“砸吧！”

    丈夫有气无力地接过去，还没等他砸，车外又传来猛烈的撞击。

    原来刚刚的黑车司机被一阵惊吓，险些尿失禁。

    但是回过神来后，他又转而大怒。

    撞了车还敢肇事逃逸？

    忍不了！

    他飞快地钻进自己的车，一路高速追击，很快就赶了上来。

    “你给我停车！”

    男司机开了窗子，对着女司机的车大吼着。

    然而当时车里的人要么在努力压抑着呕吐欲，要么在忙着砸窗，没有人搭理他。

    当然，就算搭理了，也没有用，车真的停不下来。

    岳父：“车停不了啊！”

    他的声音不知道传没传出去，反正男司机又开始了第二轮撞击。

    女司机已经受不了了，“快开窗！我恶心得要吐了！”

    一车人的性命几乎都在她手里，她要是生理性呕吐，车就真的失控了。

    本来晕车加上刚刚吐过的丈夫，也顾不得其他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砸窗。

    “哗啦！”

    碎裂的声音响起，玻璃渣子飞溅出去，砸了对面的男司机一脸，男司机反射性地闭眼。

    就这么一瞬间，女司机一家的车超了过去。

    “我、我……@&X！”

    国骂的声音响起。

    男司机暴怒，理智的弦直接断了。

    他狠狠地踩着油门，不顾一切地冲向前，直接去撞白色大众车的屁股。

    巨大的震动，让女司机一家都跟着差点飞起来。

    好在有安全带的保护，众人都被及时拉回座位，平平安安。

    只是，丈夫手里的呕吐袋没抓紧，飞出了窗子。

    “啪！”

    黄汤带着不可描述的物体，一下子砸到了黑车的车窗上。

    更可怕的是，此时男司机正伸出头，打算继续国骂宣泄怒气。

    这“汤汁”也直接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这什么……呕……”

    生理性地反胃让他的手一哆嗦，车的方向直接改变，重重地撞到了护栏上。

    这一切被回头的岳母看到了，她瞪大了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年轻人……不能冲动……”

    岳父闭着眼睛，平复心情。

    *

    苏甜甜他们的戏反复重拍了几次。

    因为车的拍摄角度不一样，需要不停地换被卸了某侧车门的道具车。

    等所有车内镜头拍摄完毕，又要进行整车的拍摄。

    这个时候，就是特技演员上车去驾驶了。

    没有其他拍摄任务的沈非勿准备去卸妆了。

    苏甜甜有些欲言又止。

    今天的拍摄，她和沈非勿的直接对手戏不多，仅有的几句台词，沈非勿也没有压她。

    难道是因为角色吗？

    沈非勿扮演岳母，和女司机的母女关系，让沈非勿天然不会去压制苏甜甜。

    不得不说，沈非勿演一个家庭地位不高、任劳任怨的母亲，还是很像的。

    几次危机，她的眼神都是反射性地看边上的王兮，他扮演的岳父是一家的主心骨。

    王兮：“怎么了？”

    他和苏甜甜的关系还算融洽，于是苏甜甜就好奇地问，“沈……老师，好像演每个人都不一样。”

    《日月当空》里威严的女皇，和现在《一路平安》里慈爱又没主见的母亲，完全是两个人。

    “毕竟是四大花旦啊！”王兮笑呵呵的，丝毫没有影帝的自傲，“她们那个时候，能出头的都不简单。”

    王兮其实和沈非勿年龄差的不大，只不过起步晚，也没有遇到四大花旦那时候的激烈竞争。

    到现在，他的咖位实际还是无法和四大花旦比肩的。

    苏甜甜：“就是有点感叹。”

    沈非勿都是这样了，那么四大花旦TOP级别的张斐，当年又会是什么样呢？

    而在四大花旦之上，被誉为百年传奇影后的刘湘涟又会是什么样呢？

    苏甜甜看过她们的电影，那时就已经能感受到她们精湛的演技。

    然而，到底不是身临其境地和她们对戏，这种感觉又会不一样。

    “多和好演员切磋，是能提升的。”

    王兮接剧本的时候，就喜欢问一问其他的演员都有谁。

    只是，那些演员前辈们很多都已经不演戏了。

    苏甜甜和佟小舟、罗清浅都有合作，但不是以对手戏演员的身份。唯一和李锦雯有过对手戏的时候，是在电视剧《豪门风云》里。李锦雯收着演戏，而苏甜甜又找了刘湘涟代打。

    王兮笑呵呵的，“你们这一辈也有好演员。将来你要是和杨卿一起演戏，业内肯定很多人愿意来看。”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各路电影爱好者，喜欢把苏甜甜和杨卿比来比去。

    从杨卿也成为半步大满贯影后之后，这种期待就更强烈了。

    苏甜甜：“……”

    圈里圈外都一样八卦。

    王兮和沈非勿结束今天的拍摄后就离开片场了。

    温启年又想留着又想一起走，最后是被王兮一起拉着回剧组包下的酒店了。也不知道温启年这一路到底能不能和沈非勿好好地说上一句话。

    苏甜甜则一直等着郭衡收工。

    外景拍摄完，他还要赶去一个室内片场，把呼叫中心的戏连夜拍完。

    没办法，出演呼叫中心接线员的女演员，因为流量正当红，档期非常有限——

    周婷也来参演了。